“当时情况紧急……”舒澜眼神游移，肉眼可见的心虚，却还是嘴硬地辩解，“我怕他出事，敲门又没反应，这难道是我的错？”
“看不出来，你还挺能耐，实木门说踹就踹。”鹿珈的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带着一丝阴阳怪气。
“这不算什么，要是之前我能把门踢倒……”舒澜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表情里竟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骄傲。
“我是在夸你吗？”鹿珈柳眉倒竖，气场全开，“基地没有备用钥匙？万一门没踹开，你脚先废了，一个病号变成两个。是不是两天后比赛，我们还得抬你上场？”
“不至于。”舒澜小声嘀咕，“我以前怎么说也是练跆拳道的，虽然很久没练，踢个门还是绰绰有余的。”
“树懒你以前竟然还练过跆拳道？”谢薄言满脸惊奇，啧啧称奇，“是那种可以一脚踢碎木板的那种吗？”
“以前上学的时候练过，后来高中毕业就没练了。”舒澜被他这么一问，刚才被鹿珈训斥的窘迫感淡了些，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含糊地应道：“差不多吧，基本功而已。”
他这副故作谦虚实则有点小得意的模样，立刻点燃了旁边的“火药桶”。
“我就说！”李钰一拍大腿，从旁边跳了出来，指着舒澜的鼻子控诉道：“怪不得上次我跟你闹着玩，你反手一个擒拿差点把我胳膊卸了！舒澜，你胜之不武！你仗着自己会功夫，欺负我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美男纸！”
他一边说，一边还夸张地抚着自己的手臂，仿佛现在还隐隐作痛。
“就你？”舒澜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我不练你也近不了我的身。再说了，是你自己先扑上来的，我那是正当防卫。”
“我不管我不管！你就是欺负我！”李钰当场化身为一只尖叫的土拨鼠，眼看就要上演一出“弱小无助但能闹”的戏码。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鹿珈被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伸手按住了几乎要扑上去的李钰。她目光扫过还在耍宝的李钰和一脸不耐烦的舒澜，甩出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
“现在不是讨论谁打得过谁的时候。”她指了指床上的病号和墙边的罪魁祸首，“问题是，叶鸾的门坏了，维修师傅说最快也要几天才能换好，基地没有空房间，但是刚好大后天就出发比赛。”
她顿了顿，目光在舒澜和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叶鸾之间来回移动，最后，嘴角勾起一抹不容置喙的弧度。
“所以，解决方案很简单。”鹿珈一锤定音，“叶鸾，这两天你住舒澜房间。门是他踹的，他负责。”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
舒澜脸上的那点小得意荡然无存，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而一直沉默地躺在病床上，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叶鸾，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错愕。
“不行！”
两人异口同声地反驳。
叶鸾说完就后悔了。本来基地里两个人同住一间房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反应如此激烈，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是听到舒澜拒绝得那么干脆，对方好像当自己是洪水猛兽一般的态度他又有点失落。
舒澜也愣住了。他脱口而出的拒绝，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让叶鸾住进来？一想到叶鸾要住到他房间来，舒澜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这和在酒店同住一间房的感觉完全不同。可对上叶鸾那双有点失落的眼睛，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又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激了。
“我可以睡训练室的沙发，就两晚。”叶鸾垂下眼，小声提议。
“不行。”这次开口的是队医杨柏，语气不容置喙，“你现在身体虚，必须好好休息，睡沙发像什么话。”
“没有征求你们的意见。”鹿珈在ZOG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不然，你去跟李钰挤一挤？”
叶鸾觉得这个问题很值得思考，他陷入了艰难的抉择：是在心乱和心烦之间选一个。
舒澜看着他犹豫的神情，心里那股郁闷之感再次袭来。那句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打了几个转，却变成了。
“那还是……”叶鸾正要妥协，舒澜却突然打断了他。
“住我那儿吧，”他声音有些生硬，却很坚定，“离得近，拿东西也方便。”
“哦？你刚才不还挺不愿意？”鹿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李钰房间跟狗窝没区别。”舒澜面不改色地给出了合理的解释，“而且他晚上打呼磨牙，会影响他休息！”
“树懒你血口喷人！”李钰不敢置信地翘起了兰花指。
鹿珈一锤定音：“行了，都别吵了。舒澜负责把叶鸾的东西搬过去。叶鸾你回房间给我躺着，不准再碰电脑。其他人，解散。”
经理发话，无人敢不从。看热闹的众人作鸟兽散，医务室里只剩下相对无言的舒澜和叶鸾。
气氛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一间三室一厅。
“那去收拾东西？”舒澜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叶鸾轻轻“嗯”了一声，没抬头。
回到宿舍走廊，看着那扇被暴力拆卸，只剩一个黑洞洞门框的房间，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舒澜走进叶鸾的房间，房间不算乱，几件衣服随意搭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桌上和地上堆着大大小小的笔记和资料，但并没有到无法下脚的地步。床铺上的被子只是随意地被平铺开来，甚至有一个角还没有摊平。
舒澜走到床边，正准备把叶鸾的被子和枕头收拾一下，眼角余光却被床头柜上的一个东西吸引。
好像是个相框，有点反光看不清楚上面的内容。
他正想凑近看清，叶鸾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箭步冲过来，挤在他和床头柜之间，身体几乎贴上了他，距离太近，舒澜甚至能闻到他头发上淡淡的薄荷洗发水的味道。
“啪！”
叶鸾一把将相框倒扣在柜面上，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舒澜只隐约瞥见，那似乎是一张双人合照。
“柜子里有新的枕套！”叶鸾故作镇定地指挥，心跳却擂鼓一般，“能帮我拿一下吗？”
舒澜的目光在那只紧紧按着相框的手上停留了一秒，最终还是压下好奇，转身走向衣柜。
叶鸾飞快地将相框收进抽屉，上锁，一气呵成，这才长舒一口气。
差点就被看到了，还好他机智！
那张合照被他偷偷裁剪放大，相框里几乎只剩下他和舒澜。这要是被看到，他不如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
叶鸾将自己的睡衣囫囵一下抱在了怀里，跟着舒澜一起走到了隔壁的房间。
舒澜的房间整洁的不像话，连被子都叠的方方正正，叶鸾和他的比起来自己仿佛也像是住在狗窝。
“你睡床。”舒澜将叶鸾的东西放在床上，语气不容置喙，“我睡沙发。”
说着指了指角落里一个小小的沙发床。
“不行，”叶鸾立刻摇头，那沙发床一看就睡得不舒服，“我打地铺就行。”
“你一个病号跟我争什么？”舒澜皱起眉，语气不自觉地强硬起来，“让你睡床就睡床，哪那么多废话。”
叶鸾被他一凶，反而不说话了，只是抿着嘴唇，固执地站在原地，用眼神无声地抗议。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
最终，舒澜彻底败下阵来。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破罐子破摔道：“行了，那都睡床上！”
这回轮到叶鸾僵住。这个结果像天上掉下来一个巨大的馅饼，他兴高采烈地去接，却发现馅饼太大，直接把他砸懵了。
-
一整天，叶鸾都被勒令在房间休息。
晚训后，舒澜磨磨蹭蹭到了十点才回了自己房间。推开房门，就看到叶鸾坐在书桌前发呆。刚洗过的头发，没有完全吹干，此时正软软地搭在额前，右手指尖上一支圆珠笔正在来回转动。
“怎么这么晚？”听到开门声，手中的笔一下滑落在桌上，叶鸾回头问道。
“大熊找我说了点事”舒澜故作轻松地走进房间，拿起挂在架子上的睡衣走向浴室，“我去洗澡。”动作快得像在逃命，仿佛背后有恶鬼追着他一般。
叶鸾其实也并不像表面上这样云淡风轻。他面前的笔记本半小时都没翻一页，他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满脑子都是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忍不住偷偷看向紧闭的浴室门。
舒澜从浴室出来，穿着宽松的灰色T恤和短裤，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汽。他刻意不去看叶鸾，自顾自地擦着头发，在房间里踱步，最后在床边坐下，拿起手机假装在看比赛录像。
空气中弥漫着沐浴露好闻的清香，和一种名为“不知所措”的情绪。
“睡觉吧。”叶鸾率先打破沉默，他发现舒澜已经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却没发现屏幕都是倒的。
原来某人比自己还紧张。
叶鸾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原本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你睡里面吧。”舒澜装模作样地放下了手机，把叶鸾的被子和枕头放在靠墙一侧，“我起得早，睡外面不吵你。”
“好吧！”叶鸾听话地爬上床，掀开自己的被子钻了进去，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和毛茸茸的脑袋，悄悄打量着还僵硬地坐在床边的舒澜。
房间的灯被关掉了，只剩下窗外泄进来的朦胧月光。
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
叶鸾能清晰地听到舒澜起身把手机放到了床头桌上，床的另一侧微微下陷，传来窸窸窣窣地掀开被子的声音。
谁都没有说话，两人背对背躺着，中间隔着半个手臂的距离，却像隔着一条楚河汉界，谁也不敢越过半步。
叶鸾听着舒澜平稳却略显刻意的呼吸声，那声音像羽毛，一下下撩拨着他的耳膜，让他的心跳也跟着乱了节拍。困意渐渐袭来，他悄悄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自己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或许，门坏了也不是一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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