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商谈,有结果了我会告诉你。”白鹤将车开到了一家餐厅。门面不大,甚至有些隐蔽,但服务员早已在门口恭候多时,显然是熟客。
两人走进包厢,很快,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悄无声息地端上,门被轻轻关上,留下一个绝对私密的空间。
“昨天的比赛你看了吗。”舒澜迫不及待地问道。
“看了。”白鹤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输得不冤。Muse那只老狐狸,对破绽的嗅觉比猎犬还灵敏,何况你们几乎是把脖子主动伸到了他嘴边。”
“叶鸾在模仿你的指挥方式。”舒澜有些泄气,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焦躁,“这套打法根本不适合他。短期看是提高了协调性,但根源问题没解决,反而让他压力过载,影响了最关键时候的判断力。”
“你怎么知道不适合?”白鹤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淡淡地反问。
“你推荐他进队,就是为了让他成为第二个你吗?”舒澜的音量陡然拔高,怒火终于压不住了,“你明知道你那套打法是条死路,除了你没人走得通,为什么还要眼睁睁看着他往里跳!”
白鹤端着汤碗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他。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舒澜感觉自己所有的怒气都像砸进了深潭,连个回响都没有。
“你说得都对。”白鹤轻轻放下汤碗,发出“嗒”的一声轻响,“我的路,确实是死路。”
舒澜瞬间哑火,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叶鸾和我是一样的人。”白鹤看着舒澜,他的眼神很平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认定的事情,非要自己去试一试,才甘心。”
他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人这种生物很有趣。你告诉他一万遍此路不通,他不会信。只有让他自己走过去,一头撞上,撞得头破血流,痛到骨子里,他才会真正明白,这条路,真的走不通。”
“我把自己撞得粉身碎骨,最终遗憾离场。但叶鸾不同,”白鹤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还年轻,他输得起,他还有试错的机会。现在,就是他撞墙的过程,这是他成长的必经之路,谁也帮不了。你越是想拉他,他越会觉得你看不起他。”
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遗憾:“对我来说队友就是数据,是棋子,是执行我命令的程序,所以ZOG被我带成了这个样子。事实证明,这样的队伍走不远。ZOG需要改变,所以我们选择了你和叶鸾。不过叶鸾还需要时间,所以,什么都别说,陪着他就好。”
白鹤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你们这个赛季的目标是磨合,是找到属于你们五个人的节奏。成绩是水到渠成的事,不是逼出来的。别整天冷着脸,把压力再传给他,他那颗小脑袋瓜,已经快转不动了。”
看着白鹤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舒澜感觉自己积攒的怒气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又憋闷又无力。又想到这个人和叶鸾惺惺相惜,比自己都要了解叶鸾,更是气打不到一处来!
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听白鹤在对面奇道:“你干嘛打自己?最近压力也这么大?要不我让鹿珈给你约个心理医生?”
“不!需!要!”舒澜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
晚饭后,两人走向停车场。
舒澜的目光忽然被街对面的一家小店吸引。那家店很不起眼,却装饰得格外温馨,招牌上是三个手写体艺术字——葡萄树。
“怎么了?”白鹤发现他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脸惊奇,“你想吃蛋挞?你不是不碰甜食吗?”
“谁说的?”舒澜嘴上很没底气地狡辩,脚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朝着小店走去。
不到十分钟,他提着一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纸盒,快步回到车里。“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浓郁的奶香和焦糖甜香瞬间霸占了整个车厢。
车里放着一首老掉牙的迪斯科舞曲,白鹤正跟着节奏用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拍子。舒澜一脸嫌弃地看了白鹤一眼,又将温热的纸盒小心翼翼地放在腿上,向后一躺,瘫在副驾上。
车缓慢地启动,音乐却没有因此停止。
“我说,你能不能换首歌?”舒澜忍不住吐槽,“这品位,我奶奶都不听了。”
“不懂欣赏,”白鹤眼皮都没抬,“这叫复古,叫情怀。你这种小屁孩懂什么。说吧,买给谁的?我可不信你自己吃。”
“年轻人的事你少管。”舒澜握着温热的盒子,感觉那股暖意正顺着指尖,一点点传进心里。
-
晚上九点,ZOG基地。
舒澜回到基地的时候,房间里还灯火通明。
今天是休息日,没有晚训。其余人都已经回房间休息了,只有李钰一人还留在客厅里玩手机。
见到舒澜,李钰立刻像只闻到肉味的小狗一样窜了过来:“树懒,这么晚回来,去哪约会了?”说完李钰还假装在他身边嗅了嗅,企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蛛丝马迹没有嗅到,倒是鼻子就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奶香味。
舒澜不耐烦地推开他的脑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塞给他:“给你的,拿去吃。”表情像极了拿零食敷衍自家小宠物的饲养员。
这是买蛋挞时店家送的新品试吃,刚好用来堵住李钰的嘴。
李钰欢天喜地地捧着蛋糕吃去了,还不忘表达自己对舒澜的赞美之情,舒澜则心虚地快步上了三楼。
来到叶鸾的房间门口,叶鸾的房门紧闭,门缝里透出微光,证明里面的人此时还未休息。
舒澜在门口站定,清了清嗓子,抬起手,轻轻叩响了房门。
“笃笃。”
声音很轻,带着试探。
“等等!”房间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叶鸾踢踏着拖鞋拉开一条门缝,看到门外是舒澜,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刚洗完澡,听到敲门太急,忘了自己腰上只围了条浴巾。
“什么事啊?”他只把脑袋探出来,努力把身体藏在门后。
舒澜以为他还在闹别扭,便将手里的纸盒递过去,语气有些生硬:“刚好顺路看到,给你带的。”
叶鸾低头,一个印着可爱小熊的纸盒,一股无比熟悉的浓郁又温暖的奶香和焦糖甜香,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是葡萄树家的蛋挞。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所有防备和尴尬都被这股香气勾走了魂。他松开门把手,高兴地接过盒子,对着舒澜露出了几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谢谢你!我最喜欢他们家的蛋挞了!”
“嗯。”看到他笑了,舒澜心里松了口气,趁机把真正想说的话讲了出来:“之前……是我太急了,不该对你发火。”
舒澜终于露出了狼尾巴,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给自己的道歉找个台阶。
“没关系。”叶鸾微微一愣,随即如释重负地说,“那次确实是我的问题,你说得没有错。”
舒澜正想顺着台阶再多说几句,猛一抬头,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门后那个毫无遮挡的身体上。
少年刚出浴,皮肤被热气蒸得白里透红。水珠顺着纤细的锁骨滑落,没入那条松垮系在腰间的浴巾里。胸前两点淡色的红缨在微凉的空气中格外醒目。
一股热流直冲脑门,舒澜感觉鼻子一酸,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汹涌而出。
他猛地转过身,用手背死死捂住鼻子,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又急又沉:“你怎么不穿衣服!”
叶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自己的“清凉”装扮瞬间映入眼帘。
“!”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抱着蛋挞盒子“嗖”地一下缩回门后,只留下一道窄窄的门缝和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我、我刚洗完澡,太急了!都是男生有什么关系,大家有的都有!”叶鸾虽然心里窘迫,嘴上却不服输
“我回房了!你趁热吃!”舒澜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落荒而逃。
“砰”的一声,房门被彻底关上,走道上刚刚冒出的一点旖旎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舒澜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整张脸都在发烫。他用力抹了把鼻子,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
房间里,叶鸾捧着那盒蛋挞,像捧着什么珍宝,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上。打开包装盒,里面的奶香味一下充斥了整个房间。
打开盒子,金黄酥脆的蛋挞在暖光下显得格外诱人。他拿出一个,咬了一口。酥皮在口中层层碎裂,滚烫的蛋奶馅瞬间溢满口腔,甜而不腻的滋味,从舌尖一直暖到了胃里,让他有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他记得自己只在青训营和别人聊起的时候说过,说自己很喜欢吃一家老店的葡式蛋挞,可惜当时所在的城市并没有连锁店,所以也没再吃过。
他以为,那种随口一提的琐事,不会有人记得。
叶鸾的鼻尖忽然一酸,眼眶控制不住地热了起来。
他小口小口地吃着,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一滴,两滴,砸在蛋挞金黄的表层上,洇开一小片湿润的痕迹。
这几日的心灰意冷和迷茫挣扎,外界的质疑和自我的否定,所有被强行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被这盒奶香浓郁的蛋挞彻底引爆。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沉默地吃着,任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
他咬下最后一口蛋挞,酥脆的外皮和香甜软糯的内馅在口中化开,甜味一直蔓延到心底最深处。
嗯,比记忆里吃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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