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人,顾名思义就是被蛊虫操纵的活人。不同于尸体,蛊人仍有呼吸和心跳,只是失去意识,沦为执蛊人的傀儡。”
“不知疼痛,不畏生死。不知来处,不晓归途。这种鬼东西,也就是大月族人能整出来。”
花砚喝口茶,手指不住地敲着桌子。“皇城司在当今圣上即位起,就在暗中调查征平十年蛊人案。只是年代久远,蛊人也多年未曾现世,查案难度颇大。”
李善泉帮忙续上茶水,看向贺全裕:“现在我们查到的东西,确实寥寥。蛊人一般由执蛊人操纵,距离有限,最大距离约摸半里地。蛊人没有自主意识,全凭执蛊人操纵。也就是说,执蛊人必然要看见蛊人的一举一动。”
“更不用说这次袭击的极品蛊人,培养起来肯定是下了大功夫。倘若蛊人死亡,执蛊人也会被反噬,肯定不会冒这个风险。”花砚一口闷了新倒的茶水,“喏,再给我续上。”
“……”贺全裕低下脑袋,“只是我跑得太急,完全没有留意。”
刚到手的线索又断了,三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嗐!急什么!”李善泉赶忙活跃气氛,俏皮地眨眨眼,“老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缘分到了,线索也就来了。咱稳住阵脚就好,别自己急坏了身子。”
“只是没想到,这蛮子的手,已经伸到江南来了。”砰的一声,花砚把杯子拍在桌上,冷冷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天杀的狗杂种。地方官是做什么的?占着江南这块富庶之地,整天吃皇粮不办事。蛮子都进老窝了,京都屁点消息都没有!”
花砚越说越来气,“要不是我来江南休养,真得等蛮子进了京才知道?!”
“等等......广陵郡......江南......”李善泉眯起眼睛,“蛮子来江南,不可能就为了烧个小村庄。广陵郡是是漕运要地,整个北方,包括京城的粮食和精盐,漠北的盐粮都得走运河走。近日可是有盐粮要运?”
“近日秋收,江南晚稻刚刚收割。十月北方河水尚未封冻,又是新粮入库的高峰时节。如果蛮子想动手,秋兑就是最好的时机。你说的对,我这就去增兵驻守。”
花砚掀开帘子,大步流星出了门。
“大侠,”贺全裕凑到李善泉边上跟他咬耳朵“那个大月族又是什么呀。”
吹出的热气弄得人耳朵痒痒,李善泉不自在地摸耳朵,往一旁缩了下,“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
大月族,中原人对此所知甚少。部族以月亮为图腾,族人擅长养蛊,神祇崇拜甚多,常伴随着许多神秘的巫蛊传说。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李善泉耸肩,“只是以前都是和契丹人打,大月族不掺和这劳什子,近几年不知怎么发了癫。”
“都是蛮子。有什么区别。”贺全裕别过脸,手紧攥着床单。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
李善泉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一句:“你今年多大?”
“十五。”
“十五岁啊……好年纪。”
两人又陷入沉默。
“我十五岁那年遇见个人。我说我不想活了,拽着他,让他告诉我,我干吗要来这世上受罪。”
“……他怎么说?”
“他说他也不知道。但是他把我带回去,锦衣玉食,指点我练武,教我读书写字。大概是把我当干儿子养了吧。”
“那然后呢?”感到身边人不太高兴,贺全裕放软了声音。
“然后我一脚踹开他,说我可去你的吧,我要闯江湖去喽!”李善泉举起扇子,反手就给贺全裕后脑一扇柄,“然后啊,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武学天才,十五岁打遍江湖老前辈,没一个能从我手上讨着好。”
随后乐呵呵地从房门出去,顺手拎住贺全裕的衣领,“醉仙楼走着!今儿陪我玩个痛快!”
“……”摸着后脑,贺全裕龇牙咧嘴地想:以后再同情这老不正经,他就脑子有疾!
醉仙楼,广陵郡有名的酒楼。要说那酒菜,味道确实不错,但醉仙楼在广陵郡立住脚,人流如织生意红火,靠的可不只是菜品口味。
酒楼里常设艺妓歌姬,笙歌彻夜。上到官员富商,下到士人才子,饮酒取乐,好不快活。
“掌柜的!天字一号,照例记花公子账上!”李善泉换了一身世家公子的扮相,没了那穷酸的破斗笠,倒真有几分富贵相。
“得嘞!李公子这边请。小荷,带李公子去厢房!”掌柜的伸着脖子往后招呼。
一女子娉娉婷婷,缓步走来,状似无意,柔弱无骨地倒进李善泉怀里,“哎呀,李公子,小荷冒犯了。”
猫儿似的眼睛勾人地望向面前人,眼波流转,晶莹闪烁,楚楚可怜,见者心疼。
怜香惜玉的李大夫赶忙扶住,“姑娘小心,别磕着碰着。”
贺全裕哪里见过这阵仗,从头红到脚后跟,“你……她……!”
“这位小公子第一次来吧?”小荷顺着力度站稳,笑得妩媚。“小荷能好好服侍公子呢……”
说罢就来牵贺全裕的手
贺全裕被那纤纤玉手碰着,仿佛碰到烙铁,赶忙把手缩进袖子里,脸红脖子粗,气恼道:“李善泉!”
“哟?长本事了?直呼本人的大名?”李善泉稀奇地展开扇子,遮住下半张脸,嬉皮笑脸地一指扇面,“你瞧这是什么?”
扇面上赫然四个大字:妙哉妙哉。
贺全裕眼睛圆睁,瞠目结舌。
“噗。”小荷忍俊不禁,揽过少年的肩膀,“小公子,天字一号这边请。”
说着,就带贺全裕走进厢房。
“明月出天山——云海间,”琵琶声婉转,小荷拨动四弦,指尖灵动捻抹,“照故人……长风过玉门,散作长安花,征人白头盼归处,玉箸垂泪道相思……”
琵琶声碎成一地月光,树影在月光里颤动。
“弹点高兴的。”李善泉皱眉,示意换首曲子。
“公子怎知道,天下又有多少这样的事情呢。”小荷嘴上说着,手中拨弦动作一歇,换了一首近日广陵流行的曲调。
贺全裕喃喃道,“长风过玉门吗……”
“来来来,尝尝这蒲菜肉圆汤,这蒲菜啊,可是江南独有,你出了扬州很难吃到哩!还有这酸汤鱼圆,平桥豆腐……淮扬菜,都是汤汤水水,你留着肚子慢慢吃。”李善泉不住地往贺全裕碗里夹菜,“小孩儿,长个子,多吃多吃。”
看着碗里越堆越高的“菜山”,贺全裕心里一暖。“好,你慢点夹,我来不及吃了。”
“你喝酒不?”李善泉端起酒杯,又给自己斟满一杯,“好酒好酒。不愧为一两黄金一两酒的梨花酿。”
“你尝口?”满眼期待,李善泉砸吧砸吧嘴,“有点辣,一口闷完就是。”
贺全裕从来没喝过酒,但是对着递到嘴边的酒杯,他一口闷了下去。
酒的辛辣在喉咙里散开,顺着食道一路火热直到胃里,弥漫到全身,扩散成脸上的红晕,“咳咳咳咳……”
“好小子!”李善泉哈哈大笑,随性地蹂躏少年的头发,将束好的头发又弄得一团乱。“哎!我说,你看我醉了没?”
青年眉眼弯弯,眼底像是盛满星子,未被遮住的半张脸染上酡红,揽住贺全裕的肩膀,已经歪歪倒倒。舌头打结,但是还要叽里咕噜说个不停。
什么江南十四景喽,哪里的美人好喽,哪里有好酒喽,似乎要把这辈子的见闻全抖出来。
这张嘴跟了李大夫,真是受了老罪了。贺全裕看着说话颠三倒四的醉鬼,鬼使神差往他身边靠了靠。
李大夫很满意小崽子的依赖,这让他有种养崽成功的喜悦。
“小孩儿,”李善泉趴在桌上,笑得鸡贼“今天带你来醉仙楼,是要给你看个大宝贝。”
“不会破费吗?”贺全裕看着眼前浑身酒气的狐狸,担忧地问。
“今日消费……嗝……花公子全部包圆!”拽着贺全裕到栏杆旁,李善泉竖起三根手指,“三,二,一……”
远处,银蛇窜上夜空,散作漫天星雨,巨大的牡丹在空中绽成星火,把整个春天揉碎了送往人间。
觥筹交错的声响远去,世界仿佛寂静,烟火绽放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晰。
醉鬼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外面,“小孩儿,看我给你捉个星星。”
贺全裕赶忙拦住他,哪想到李善泉自己缩回来,双手合拢,放在贺全裕眼前。
“我娘说,人走了会变成星星。”
掌心里是一枚温润的珠子,晶莹剔透,里面似有银河在流淌。
贺全裕趴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或许是喝了酒吧,胃里暖暖的。
花砚:谁为我发声?
贺其实是想哄哄小狗,一下子落差那么大,也怕小孩想不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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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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