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没想到离渊还能回复她。鸽子飞到军帐外时,正在带人巡营的士兵见到主帅眼神忽然一亮。有人同样看到了鸽子,心思活络的军士走上前,想着能讨得上司欢心。“将军,您想吃烤鸽子吗?”
苏寒将众人打发走去加练两个时辰,她来到营帐前搂过飞雪,回到自己的大帐中才从它爪子上的桶套里取出字条。
“我很安好。”
同样的四字回复,离渊的字潇洒飘逸,行草飞扬,和苏寒的字完全两个极端,看得出来这次给她写的也没收敛笔锋,感觉这一张字条快装不下这四个字了。
“是很安好。”苏寒看着离渊的字,感觉她最近应该心情不错,刚收到信的那股喜悦劲散去了不少。
一直到又过了三日,离渊才再次来到京郊。她没同苏寒提前讲,只是过去都一个人骑马来,这次却是乘的马车。
吩咐车夫将东西搬下来,离渊自己拎着个精致的小食盒,在巡逻士兵的不断侧目下,走进了军帐大营。
没有主帅之命,谁都不能擅进帅帐。离渊很守规矩的等在营帐外,等守卫去找苏寒通传回禀。苏寒彼时正在演武场操练,听闻离渊进到军营中找自己还有些讶异。她向来不擅进大营,只会传递书信告知自己到后山等她。
苏寒硬挺了半刻钟,才让副将带领兵士们继续操练,自己则赶忙往营帐奔去。远远就见到离渊,白衣长袍右手还拎着食盒一个人安静的等在她的营帐外。没来由的,苏寒觉得心口有些发热,脚步不由更快了几分。
“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
苏寒挑帘做了个请的手势,“进来吧。”
“我还带了酒,但不知能不能拿进来。”
营中禁止饮酒,这还是苏寒定下的规矩。看出对方的为难,离渊继续说:“没带进来,放在大营外,来此是给你送这个的。”她说着将一瓷瓶从怀里取出,又打开案台上的香炉盖,滴上一滴瓷瓶里的液体在檀香上,香味便立时浓郁起来。“我自己做的甲煎。”
苏寒喜香这件事,并未同任何人提起过。在军中,每日同男子一起操练习武并不算什么,最让她受不了的其实是味道。尤其夏日,每次经过营房,或者演武场训练时,汗臭味经常熏的苏寒太阳穴直跳。可她又不能在身上放香囊香料,本来身为女子做主帅就已经有人不服,她若不是武功胆量不俗,压住了不服气的刺头,也换不来今日将士的尊重。若再弄些香囊挂件放在身上,不合规矩不说,不免又被人说三道四,索性苏寒开始练起了闭气功夫,时间长了不知道是闭气功夫了得还是被熏晕了,反正慢慢的也快习惯了。不过她自己营帐中香炉长年不断,她的营帐也很少外人进入,总归自己住的舒心一些。
“你怎知我喜欢这香?”甲煎不同一般香料,需五沸九香,滤清净油密封焚烧一天一夜,再三滤方成一小瓶,所耗功夫心思繁多,无论何香只需点上一点,其香味立时浓郁扩散,透出的味道沁心安宁。苏寒的母亲在她小的时候还会花费功夫心神做些甲煎,后来父兄牺牲,母亲每日只念经拜神,再不会做这些,苏寒更是要读书习武,哪有功夫研究香料。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啊?炼丹的时候,还制香吗?
“我会算。”
离渊见苏寒高兴,心中也跟着欢喜。不枉费自己熬了两天,费尽心力做出甲煎。她到不是真算出苏寒喜欢,只是每次两人相见苏寒身上总有股若有似无的沉香味,想来苏寒一个高门贵女,肯定喜欢香薰干净。如今天天同一群武夫一起,那味道想也知道。要不是身份所迫,也不至于连这些女儿家喜欢的香粉衣料都用不了。离渊忽然就有些同情苏寒了,虽然她自己本身也不算喜欢这些香料绫罗,比起熏香味,离渊更喜欢焚香烧烛的味道。但军营的味道她更不喜欢,所以每次来见苏寒都是在后山。离渊对气味的感知比常人敏锐,因此大多数人多的地方她都不喜欢,只有回自己的府上,去丹炉房或者道观寺庙时,她才觉得舒心。
见苏寒真有点相信的意思,离渊笑容更深,“本来今日有事,但算到你应当想我了,所以我就来了。”
正挑帘进账的鸢五迎头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进该退。
“那你算的不准。”苏寒清清嗓子,看到鸢五进来,招招手,鸢五领命这才进帐。
鸢五进来是奉茶的,虽然在军中,但应有的礼数不能少。放下茶,苏寒起身准备卸甲,平日都是鸢五伺候帮忙,今日离渊在边上直直地盯着她们,鸢五动手上前时就有些犹豫。
苏寒也觉得别扭,从小到大除非行军打仗,日常都是鸢五给她穿衣卸甲,今天怎么这么……她把这种别扭归结于有外人在看着自己脱衣服。
“下去吧,我自己来。”
鸢五领命毫不耽搁,行礼转身一气呵成,走的没有丝毫停留。
苏寒自己动手将护甲一一卸下,如今天热,她训练完总要简单沐浴下再换身衣服,可离渊坐在这……苏寒余光瞥离渊,嘶!这人怎么也不知道眼神回避下,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虽然同为女子,苏寒还是有些不自然。
进到屏风后洁面净手穿上干净衣服,再出来时,苏寒已经换上一身骑装。
离渊一直看着苏寒,目光从她的脸到身体,苏寒身形瘦长,脱下盔甲,即使穿着中衣也能看到手臂肌肉线条的弧度,不是粗狂的肌肉,虽单薄但是却有形状和力量感。想来常年训练的人,即使不壮硕,身形线条也应该很美。
苏寒的五官深刻,英气但却不失柔美,尤其放松的时候,一笑起来,眼睛晶晶亮亮似蕴星辰。离渊想,苏寒若穿上罗衫长裙,一定极美。
“你要是穿上红色的裙衫一定很好看。”这么想着,她便说了出来。
苏寒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自从封将后,她除了盔甲就是骑装,早就已经习惯。
“及笄之后就没穿过裙衫了,我每日要操练行动,裙衫不方便。”
离渊没继续这个话题,她将手中的盒子打开,苏寒以为是食盒,谁成想竟是一些……
“这是?”
离渊将铜麒麟,八卦镜,铜公鸡一一摆出,她将麒麟公鸡两两分放于案台与书柜最上。
“驱煞破恶言。”
她过去不入世还不知晓,如今陪聂芸娘在京都逛了一圈,那些世家子弟甚至酸儒莽夫,都没少非议苏寒。不是讲究镇国公婚事利益,就是说苏家绝后看谁吃绝户,离渊听着来气,又不能一一把这些人打死,只能用破煞阵来帮苏寒驱驱小人恶言。
“你听到了有人骂我?”
“放心,骂我的肯定更多。”这话说的不假,苏寒好歹是正经的公卿小姐世家贵女出身,他们也就没下死嘴编排。毕竟,想攀镇国公这门亲事的人家不在少数。嘴里说着吃绝户,心里只恨自己不能得到这好处恨不得立时入赘国公府。离渊就不同了,本来就没什么背景权势,全靠从龙之功起家,上位这么快不说,还竟然是个女子。到他们嘴里就快被说成祸国妖道了,也就是律法严苛,才没让他们敢把和皇帝怎样不清不楚的屁话直接说出口。
摆好阵法,离渊对上苏寒探究的目光,耐心解释起来。“你我同为女子在朝为官,肯定会被非议,他们眼中女子天生就该被男子管束,只有伺候人的份,怎能做官参政。”离渊说着,不禁无奈地摇摇头,“人人眼中都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在那些腐朽未开化的人心里,阶级性别都是不可逾越的。比如民商所为低贱,农人就该被官府压榨,女子天生当低男子一等。同这些人只说讲道理是没用的,所以不必放在心上,自有因果让其醒悟。”
苏寒听得饶有兴味,“比如何种因果?”
“六道轮回千年万世,饱受煎熬的一瞬间总能顿悟吧。此生占尽便宜针对贬损的,或许来世自己就尝受了前世作孽带来的恶果。且若一直恶言心毒执迷不悟,畜生道也是很缺人的。”
苏寒被逗乐,本想说你还信这个,忽想到离渊的身份,又把话咽了回去。
离渊看出苏寒的想法,也不在意,“不信没关系,就当给你添个摆件,瞧着多好看。”
苏寒闻言打量起这些物件,麒麟生气盎然,铜鸡栩栩如生,确实不似俗物。是不是有点贵重?她好像一直在接受离渊的东西,吃的喝的用的现在又是,苏寒看着这些东西,这是法器神兽?
“总是这样麻烦你。”
离渊被她说的有些莫名,放好东西看向苏寒,见她目光温柔地望着自己,心里那种熨帖的感觉又升起。
“不麻烦,我挺乐意。”离渊说着还摸了下铜鸡的脑袋,随后想起什么般,“别让旁人碰摸,我开过光的。”怕苏寒不在意,她又补了句:“我送你的东西,不准别人碰。”
苏寒眨着眼睛正起神色认真点头,“放心,绝不让别人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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