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图听他哭得心烦，没有因为这“昂昂昂”的啜泣生出半点同情，倒是多了点厌恶。
“没家怎么了？我、还有躺那儿那些流浪汉，哪个有家？怎么，没家很值得同情？你觉得自己很可怜？在哭什么？哭给谁看？”
男孩摇摇头，站起身抹把脸，倒抽了口气，像是觉得张云图不可理喻，不再跟他，扭头走了。
张云图看着这个半大孩子的瘦削背影，有点于心不忍，又自己犯起贱，在背后“哎”了一声，“你不是没地方住吗？走吧，住宾馆，我请你。”
男孩倒是活络，也不犟，立马又转身跟在他身后，但始终低着头不说话，像个待嫁的小闺女似的。
张云图也没钱住什么豪华酒店，他在软件上定了个99元的快捷宾馆，标准间，刚一进屋他就把身上的T恤衫一抹，浑身汗味，大马金刀地躺在了床上。
男孩看着张云图，脸一红，蚊子嗡嗡似地说了一句：“我先去洗澡……”就自己进了浴室。
张云图觉得好笑，不是说要花一千块钱嫖他吗，怎么搞得现在他自己倒像个荒野大嫖客一样。
男孩洗了得有个把小时，张云图忍着浑身黏腻的臭汗，要不是想冲下凉，早就睡过去了。
男孩出来时衣服没了，裸着白皙瘦如鸡仔的超绝儿童身材，腿上围了条浴巾，娇羞地对张云图说：“你去洗吧。”
张云图也懒得回怼对方的想入非非，当着他的面脱了个精光，大摇大摆地走进浴室。
他本来就是个糙人，挤了点沐浴露，涂满全身，顺便把头也给洗了，满打满算五分钟解决战斗。
出来时他还是大大咧咧，水也没擦干，光着屁股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另一张空床上，顺便还警告了下男孩：“你可别想着干点什么，趁早死了这条心。”
男孩被他看穿心思瞬间脸红到耳朵根，不置可否地辩解了一句：“什么啊！”然后自己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像个身陷囹圄的良家妇女。
“哥，你是gay吗？”张云图玩着手机昏昏欲睡，耳边忽然传来一句。
“是。”
他没掩饰，他确实是gay，还曾有个谈了三年的男朋友，但两年前两人就已经分道扬镳了。
男孩没惊讶，他顿了顿，像是下定某种决心：“那你可以……干我吗？”
张云图扭头瞥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回到手机上，调笑道：“你才多大年纪，心思不用到正地方，天天净想着下三路那点事。”
“我就是想体验一次……体验过……我就……”男孩目光飘忽，不知在看哪儿。张云图猜到了他没说完的话，有心提点：“这种事，要和爱的人体验，你和别人再怎么体验……那都不是一回事……”
男孩看着他发呆，半晌问出一句：“哥，那你体验过吗？”
张云图不想回忆，但他还是不自觉地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当然体验过，他曾以为在他爸去世后，他会孑然一身地飘忽在世间，是那个人莫名其妙地拉了他一把，告诉他他值得被爱，然后一撒手，又把他给抛下了。
“嗯，算体验过吧。”
男孩还是眼神恍惚，蔫蔫的，“我怕是没机会体验了，我爸我妈知道我是gay，嫌我丢人，把我撵出来了，也没人喜欢我，我同学他们也都骂我娘娘腔，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呵”张云图冷笑一声，“变态？比起变态，他们才是变态，那有有点权势的人自己在外面出轨搞破鞋，穿起裤子个个人五人六地站台上讲仁义道德，我们好歹变态得**且坦诚。”
男孩阴郁的目光散去一些，闷笑了声：“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呢。”
“本来就是，我们不偷不抢不出轨，爱喜欢谁喜欢谁，管他们什么鸟事，妓女难道不比混蛋贪官高尚？好歹人家出卖的是自己的身体。”张云图说得义愤填膺，脑子里又想起那群难为他的狗腿子。
“那哥你为什么要睡天桥下啊？”男孩问。
张云图觉得这个问题实在说来话长，翻了个身，把背对着他不想再说，“你的问题太多了，睡觉！”
一觉醒来已经是大中午，张云图狗似的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手机，又扭头看了眼旁边的床。
床是空着的，被子是叠好的，人已经不在了。
张云图爬起来观察了一圈，没发现自己丢东西，也没发现纸条之类的留言，心中隐隐有点担心：“这小子，二半吊子一样，不会再去干什么傻事吧？”
担心完又觉得自己多余，现在他一没工作二没窝的，还好意思担心人家？
他扭头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刚准备刷牙，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张云图嘴里塞着牙刷，光着脊梁去开门，两个打扮得体的中年人，一男一女，正一脸怒火地站在门外。
“高启发呢！”女人挎着包，表情不耐地从上到下打量了张云图一番，伸着脖子朝屋里喊。
张云图不明所以，用右手撑着门框，打扰女人的视线：“大婶儿，你找错人了吧？找谁啊你！”
男人在旁边立着不说话，一副子觉得丢人的样子。女人叫道：“别在这跟我装，我们找人查了记录，他就在这住的，你谁啊你，就是你个变态诱拐我儿子当同性恋？”
女人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她还小心谨慎地环视了下四周，生怕被人听去了。
张云图从话里听出了七八分，合着那个男孩叫高启发，这名字气得倒是磅礴大气，就是有点人不如其名。
“他早走了，没在这儿，你们上别处找吧。”张云图放下撑着的手臂，正要关门，看到走廊上高启发左手提着一大袋子豆浆，右手提着一袋油条，正愣愣地站在原地，朝着男人女人喊了声：“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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