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庙的冰冷和那丝微弱的暖意早已被甩在身后。沈知白踏入了真正的九幽地界。
九幽周围存在不少城镇,人们和妖人和平共处,一同遵守着北域与九幽共同制定的规则。
但相反的是,九幽最深处,灰雾如同被巨力撕扯,裂开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豁口。
豁口之内,便是沈知白此行的目的地——葬魂墟。
视野骤然开阔,大地如同被上古巨神以无上伟力反复践踏、撕裂,留下无数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纵横交错,如同大地上永远无法愈合的、溃烂流脓的伤疤。
裂谷边缘犬牙交错,覆盖着暗红色的、粘稠如血浆的“苔藓”,散发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直冲天灵盖的甜腥铁锈味,那是亿万年前神魔之血干涸**后的遗留。
裂谷深处,翻涌着粘稠如墨汁、却又透着不祥暗紫色泽的浓雾,雾气中,隐约可见庞大得超乎想象的、扭曲断裂的骸骨轮廓,如同溺毙的巨兽,在污秽的泥沼中缓缓沉浮,带来无声的压迫。
而在这片被彻底摧毁的大地之上,插满了兵器!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无数断裂、扭曲、锈蚀得面目全非的兵刃,如同从地狱深渊倒刺而出的黑色荆棘林,密密麻麻,覆盖了每一寸裸露的、龟裂焦黑的土地。
它们并非死物!每一柄残兵都在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痛苦、充满无尽怨恨的嗡鸣,
如同亿万亡魂永无止息的哀嚎。兵刃彼此摩擦、碰撞,溅射出细碎、带着污秽灵光的火星。浓烈到实质化的怨气、戾气、死气、煞气,混合成粘稠如墨汁的黑红色气流,在这片巨大坟场的上空盘旋、咆哮、相互撕扯,形成一道道择人而噬、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恐怖漩涡。
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像强行吞咽滚烫的刀片,割裂着肺腑。
这便是葬魂墟!上古神魔战场的核心碎片,亿万生灵与兵魂的怨戾所化之绝地!亦是那枚将她拖入此局、沾染着王林气息的神秘骨片的源头之地。
沈知白独立于豁口边缘,墨蓝的衣袍在狂暴怨气乱流中猎猎翻飞,却似有灵性般隔绝着污秽,流淌着深海般的幽暗光泽。
浓密如鸦羽的黑发仅用一根同色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拂过脸颊,衬得下颌线条清绝如冰雕。
唇色极淡,如同初雪上落下的一点寒梅。
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幽邃如万载寒潭,映着这片死域上空盘旋的黑红怨气涡流,不起丝毫波澜,只有一片亘古的沉寂与疏离。
她步履无声,每一步都踏在骸骨古道上最坚实的节点,仿佛一道在死亡画卷上滑行的幽影,周身三尺之地,怨气阴风如同撞上无形冰墙,凝结成细密幽蓝冰晶簌簌落下。
就在她即将踏入墟内那令人心悸的兵器荆棘林的瞬间——
嗡——!!!
距离豁口最近的一片密集兵刃骤然爆发出刺耳欲聋的尖啸!仿佛沉睡的凶兽被彻底惊醒!大地剧烈震颤!数柄断裂的巨斧、扭曲的长戈、锈迹斑斑的残剑,裹挟着浓稠如实质的黑红怨气,如同被赋予了恶毒生命的毒蛇,化作数道撕裂空气的污秽流光,带着刺破耳膜的破空尖啸,朝着豁口处那唯一的活物——沈知白——疯狂攒射而来!速度之快,瞬息即至!污秽的灵光几乎要灼穿视线!
沈知白没有躲闪,甚至没有抬眼。
在那数道足以瞬间撕裂元婴修士躯体的恐怖兵魂即将触及她身体的刹那——
她动了。
只是极轻微地,向前踏出一步,单膝点地。
白皙、近乎透明的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下,轻轻按在了脚下冰冷、布满怨气侵蚀痕迹的骸骨地面之上。
嗡——!
“玄元,破!”
随即以她掌心为中心,一圈纯粹到令人心悸、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蓝色光晕,无声却迅猛无比地扩散开来!
光晕所过之处——
咔嚓!咔嚓!咔嚓!
极致冰寒的力量瞬间冻结万物!冲在最前方的几柄怨气兵刃,连同其裹挟的粘稠黑红气流,在距离沈知白身体不足三尺的空中骤然凝固!冰蓝色的坚冰凭空而生,如同最冷酷的水晶棺椁,瞬间将它们封冻!
冰层内部,兵刃上扭曲的面孔、翻腾的怨气,都保持着最后一刻最狰狞的姿态,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冰蓝涟漪并未停止,如同冻结死亡的浪潮奔涌向前!地面凝结出厚厚的、散发森然寒气的冰层,将后方大片蠢蠢欲动的兵器死死冻结在原地!连空气中狂暴盘旋的怨气乱流,都被瞬间凝滞、冻结,形成一道道扭曲诡异的黑色冰棱,悬停在半空!
一步,一掌。
冰封百丈!
狂暴的怨魂尖啸瞬间被压成一片死寂的凝固。沈知白缓缓起身,衣袍拂过脚下晶莹冰面,纤尘不染。
她脸色比那玄冰更加白皙透明,唯有一双寒潭深眸,映着眼前这片被冻结的死亡领域,深不见底。
“嘶……好霸道的玄冰真意!竟能冻结此地的怨戾兵魂!不过……你手上的那个好生眼熟。”
一个苍老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铁锈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悸,从侧面一堆被冻结的、如同巨大兽类肋骨的兵器残骸后响起。
沈知白目光如冷电,瞬间扫去。
一个身影从阴影里佝偻着挪了出来。那是个干瘦如柴的老者,穿着一身破烂污秽、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布袍,沾满凝固的暗色污垢。
稀疏的灰白头发杂乱如草。脸上沟壑纵横,一只眼睛只剩下浑浊的灰白,另一只眼睛却异常明亮,闪烁着在九幽之地挣扎求生淬炼出的、如同淬毒匕首般的精光。
他拄着一根顶端镶嵌着某种暗沉兽骨的手杖,杖身缠绕着几缕黯淡的、似乎能隔绝怨气探查的灰色布条
他那只完好的独眼,死死盯着沈知白按下的地面和那片冰封领域,干瘪的嘴唇无声蠕动,满是惊骇。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个方向,距离稍远的一处巨大断剑形成的阴影中,也传来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哼。
一个极其壮硕的身影踉跄着冲了出来,似乎是被刚才狂暴的怨气冲击和随后的极致冰寒给硬生生逼了出来。
他身高足有九尺,肌肉虬结贲张,将身上一件由某种坚韧暗红色兽皮粗陋缝制的短褂撑得鼓胀欲裂,仿佛随时会爆开。
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疤,如同无数狰狞的蜈蚣在皮肤下爬行。一张方阔的脸上满是风霜刻痕,浓眉紧锁,嘴角还挂着一丝未干的血迹,显然在之前的怨气冲击中受了些震荡。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门板般的巨大残刀,刀身布满缺口和锈迹,却隐隐透出一股不屈的凶煞之气。此刻,他那只充满野性与警惕的铜铃大眼,正死死瞪着沈知白,又忌惮地扫过那片散发着致命寒气的冰封领域。
沈知白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极快地掠过,冰封的领域隔绝了怨气,也短暂地制造出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她的视线最终落在那独眼老者身上,清冷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响起,如同冰珠坠地:
“您认得这骨片?”
说话间,她的左手掌心向上摊开,一枚惨白、触手阴寒的骨片静静躺在那里。
骨片边缘断裂处呈现不规则的锯齿状,中心刻着幽虚鬼蜮,散发着与这葬魂墟同源、却更加精纯阴冷的死寂气息。这是王林最后失踪前可能触碰过的东西。
独眼老者的独眼瞳孔猛地一缩,死死盯住沈知白掌心的骨片,浑浊的眼白里瞬间爬满血丝,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那只握着兽骨手杖的枯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葬…葬魂令!”
老者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只精光四射的独眼死死盯着骨牌中心的符文,“这…这东西怎会在你手里?它应该……”
“楚老鬼!跟她废什么话!”
那壮硕巨汉猛地低吼一声,声音如同闷雷滚过,震得周围冻结的冰屑都簌簌落下。
他手中那柄巨大的残刀微微抬起,刀锋指向沈知白,暗红血光流转,一股沉重如山的凶煞刀意隐隐锁定了她,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与警惕。
“这鬼地方突然冒出个生面孔,还拿着‘葬魂令’!先拿下再说!”
他浑身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凶兽,脚下被冻结的地面竟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仿佛承受不住他体内蕴含的恐怖力量。
“雷烈!住手!”
被称为楚老鬼的独眼老者厉声喝止,声音虽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那只独眼锐利如鹰隼,在沈知白冰封百丈的手段和她掌心的骨片之间飞快扫视,浑浊的眼中精光急闪,似乎在急速权衡。
“能在这出现的,岂是易与之辈?况且…她身上并无邪魔之气!”
他转向沈知白,佝偻的身躯似乎挺直了一分,那只独眼里的精光收敛了些许,语气带上了一丝凝重:
“老夫楚狰,此为雷烈。我等乃‘无极宗’门人,受命镇守九幽外围,护持附近村落安宁。
近日葬魂墟深处异动频频,煞气外泄,侵扰生魂,更有强大魔物试图冲破上古残存封印。我二人正是为此而来。”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那枚惨白骨片上,带着深深的探究,“此物名为‘葬魂令’,乃上古魔将以其脊骨所炼,蕴含一丝本源魔气,能引动、甚至操控此地部分兵魂怨煞!此令本该…早已失落。姑娘,此物凶戾异常,你是从何处得来?又为何深入此等绝地?
“ 后面二位,到现在都不出来坦诚相待,你们又有何理由来质问我?”沈知白冷静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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