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清晨的阳光还不算刺眼,沈月明揭开眼纱,第一次赞叹阳光是这么美好,“唔,可算是好了。”
这几天什么也看不见,做事都不方便,她还落下好多事情没做呢。
“恭喜月明姐大病初愈啦。”陶娇眼角带笑,从冰块中取出一个碗来,浓郁的奶香丝丝沁甜。
这番味道,将沈月明心中的馋虫勾引出来,她侧头往陶娇那边看去,“你在吃什么?”
“嘻嘻,孙大娘给的酥酪。”陶娇笑嘻嘻的说道。
陶娇舀起一勺,酥酪在勺中颤巍巍地抖动着。
她抿入口中,冰凉触感激得肩头一缩,眼睛都眯成缝,嘴中含糊地喊道:“果然冰一下味道更好。”
“冰酥酪啊!”沈月明抿唇,在心中感叹。
她以前在云中城的时候,这可是夏日最流行的糕点。说起来,她已经很久都没吃到云中城的饭菜了。
看陶娇吃得如此欢快,沈月明向她伸出一只手,“给我也吃点。”
陶娇警觉,双手捧碗,将酥酪护在怀中,“不行啊月明姐,你现在嗓子还没大好呢,沈医师说你不能吃冰的。”
沈月明挑眉,其实她的嗓子对比前几日吃什么都疼已经好上太多了,更何况医嘱这种东西没有人会完全遵守的,她也不例外。
“无事,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吃一点也没什么。”沈月明对着陶娇宽慰道。
陶娇的表情有些松动,但还是不肯将手中的酥酪交出去。
“我的医术比沈林晚好多了”,沈月明再接再励,“我说能吃那就肯定能吃。”
“好吧。”陶娇思考了良久,终于妥协,将碗递了出去,“那……你就吃一口。”
沈月明眉眼舒展,接过冰酥酪,看着久违的糕点,迫不及待便要舀起。
门口传来“吱呀”一声,欧阳衡端着药走进来,目光扫过沈月明手中的冰酥酪,冷下脸来:“你还不能吃这个。”
悬在半空的勺子又被迫停住。
又来一个,她只是想吃口冰酥酪也太难了吧。
“没关系的,我也是医师知道情况,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沈月明叹息一口气,无奈答道。
“医者不能自医。”欧阳衡放下药碗,伸手便要将碗夺走,“拿过来。”
“我不。”沈月明手腕一抬,将酥酪举过头顶,躲开了欧阳衡的手。
欧阳衡欺身上前,沈月明的鼻尖擦过他微凉的纱衣,沉稳的心跳声贴在她的耳畔。
沈月明瞳孔猛缩,呼吸瞬间停滞。
“啊!我的酥酪。”陶娇喊叫一声,沈月明才回神来,手中已是空无一物。
欧阳衡瞟了一眼陶娇,陶娇瞬间噤声。
“把药喝了。”
沈月明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接过药碗。
她的思绪一片空白,最来总是这样。
像金铃悬于心尖,清风徐来,铃声自响,一颤又一颤。抬手摸向鼻尖,微凉的触感挥之不去,带着丝织物特有的柔软。
欧阳衡送完药,便将陶娇一起叫出去。
军营牢房。
那名唯一活着的死侍双手被吊起,身体前倾,唯有足尖一点堪堪撑着地面。
这样的姿势不出半日,手脚便会酸胀难忍。
盐水从头浇下,立刻响起一阵哀嚎。
欧阳衡踱步到炭盆边,专心的拨弄着火盆中的木炭,仿佛身旁空无一人。
牢房中只有木炭燃烧炸裂的声音。
“哈哈哈哈!”那名死侍眼神空洞,张着嘴发出狂笑。
笑声突然戛然而止,他的语气里满是哀求:“求求你们,让我死吧!”
在黑狱里不知道待了多久,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时间。他每天最期待就是他能够死掉。
对,他想死掉,他一定要死掉。
“那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欧阳衡拿出皮鞭,抵在那人的下颌,将他下垂的头强行抬起,“只要你说出来,我就让你死,如何?”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死侍惊恐地摇头。
“不、知、道、吗?”欧阳衡举起烙铁,每说一个字,便往那人身上烙下一笔。
牢房里逐渐充斥着肉的焦香味。
那人没有力气哀嚎,头往下一点,昏死过去。
一盆盐水泼去,伤口像是被人拧了一把,那人又尖叫着醒来。
欧阳衡轻笑一身,看那人的眼神如同再看一件物品。
没有再问话,抬眼看向牢头。
牢头会意,拿起带着倒刺皮鞭开始抽打起来。
“欧阳大人,你要的东西。”陶娇踏入牢房,将一张纸递给欧阳衡。
欧阳衡神情微动,周遭凌厉的气势柔和不少。
他接过捻开纸张,里面内容赫然显露。
纸中写着XXX等好几道菜的菜谱,都是云泽地区颇具代表性的菜肴。
“嗯,这个地方要注意火候……”欧阳衡眉宇中透着专注,垂眸仔细研读,不自觉地呢喃出声。
牢头的鞭打没有停下,时不时得传来几声哀嚎。
良久,欧阳衡合上纸张,叫停了牢头。
“我错了,我错了。”那人声音微弱,带着颤抖,“我们没看清人是谁,但是那人穿着打扮像是做官的。”
死侍渴求的望着欧阳衡,希望这个答案能让他满意。
欧阳衡静静地听完,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这种交易一般都是匿名,没有人会去追究买方的身份。他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毕竟猜也能猜到是谁做的。
瞥了一眼死侍,对着陶娇说道:“让他签字画押吧,别让他死了,留着到军屯里种地。”
随即便不再停留,径直走出牢房。
陶娇看向已经不成人形的死侍,身上不由得抖一抖,光是看着就已经疼得无法忍受。
这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她要怎么弄啊。
随即她又叹息一声:“随意弄一下吧。”
她要赶不上午膳了。
沈月明房内。
书案前已经堆积一小叠纸张,都是她养病的时候未处理的各项事务。
还有沈林晚也回京城,临走时把九珍堂交给了她。
本来她是不想接手的,若不是他手中有云壑大师那副《寒山图》……那幅画沈月明喜欢的紧,于是咬牙接下这个摊子。
沈月明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微风吹过她额前碎发,沈月明皱眉将头发别在耳后。
“笃笃”
门口敲门声响起。
“进。”沈月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个点,估摸着是陶娇过来蹭饭了,她加快手中书写的速度。
房间静得出奇,沈月明歪头皱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今日不像以前,陶娇叽叽喳喳的围绕她身边谈天说地。
沈月明诧异地抬头。
门口站着的不是陶娇,而是欧阳衡。他一身靛蓝色纱袍,站在门口,手中提着食盒。
“陶娇呢?”沈月明错愕的开口。
“她在忙,今日不会过来了。”欧阳衡打开食盒,漫不经心的说道。
“哦。”
本来还在想关心一下陶娇在忙什么,一股鲜香钻入沈月明的鼻腔。
与往日不同,带着些许熟悉感,很快她就被食盒中的菜肴吸引。
“好香啊。”沈月明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身体向前倾去凑到食盒旁,好奇地探寻这香味的来源。
欧阳衡将菜一一摆出来。
虾仁勾上芡汁,显得晶莹剔透,碧绿的茶叶点缀其中。
“是玉带茶虾啊!”沈月明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被事务折磨到暗淡无光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
旁边还有一碟瓜豆小炒看着也是青翠欲滴,绿豆羹上点缀着几片百合。
都是她在云中城常吃的菜式。
“王府的厨子还会做这些吗?”沈月明微微偏头看向欧阳衡,有些不解。
欧阳衡从食盒中拿出碗筷一一摆好,抬眼对上沈月明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诉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是我让陶娇向孙大娘讨了菜谱做的。”
“你怎么什么都会做!”沈月明微微张嘴,一时竟忘了合上。又想起先前欧阳衡帮她缝补的衣物,啧啧感叹道:“你要是不想打仗了,就来我这吧,你真的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沈月明发挥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对着欧阳衡一顿夸赞。
欧阳衡垂下眼眸,避开沈月明的视线,红透的脖颈出卖了他的局促,他故作轻松道:“边境苦寒,凡事都要亲力亲为,自然每样都会一些。”
“这样啊!”沈月明点点头,有些心疼,他怕是没过上过什么好日子。
欧阳衡拿起筷子递给沈月明,“尝尝看。”
沈月明眼神直勾勾的看向虾仁,迫不及待地加了一块。
虾仁脆弹爽滑,伴随着茶叶的清香。又夹了一块棉瓜,丝丝清甜,加上青豆更添上一些鲜香。
“好吃!”嘴中食物还未咽下,沈月明点头如捣蒜,一边咀嚼一边夸赞。
王府的伙食也算不错,但是她终究还是有些吃不惯。
今日吃上这些,沈月明一筷一筷夹的不停,吃得精光。
“你人真好!”沈月明一脸魇足地靠在椅背上,她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欧阳衡会做这些,但是无所谓了。
“你开心就好。”欧阳衡唇角微弯,看着沈月明眼神带着浅浅的柔情,“早上拿走了你的冰酥酪,看你心不在焉的,怕你难过,就给你做了这些菜,只是这段时日莫要再吃那些东西了,对你嗓子不好。”
她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想到欧阳衡意外贴向自己,那股气息仿佛还萦绕在侧,沈月明心跳得异常快,她强压下心中异样,咧嘴干笑道:“哎呀,没事的,我也不会为了这些事不开心。”
欧阳衡只淡淡应了声“嗯”,便再无言语。
气氛突然安静,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凝滞。
沈月明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欧阳衡。手背在身后,指尖无意思地揉搓着衣角。
“那个,我接下来还有事要做就不留你了。”沈月明做了个请的手势,半推半送地将欧阳衡请出门外。
欧阳衡踏出门口,猛地一个转身。惊得沈月明后退半步。
“怎么了?”
“王爷叫你下午去他那里一趟。”
“嗯,哦。”沈月明胡乱应道。
随着“砰”的一声门关上了,沈月明靠着门板松下一口气,微凉的双手贴在早已红透的脸颊上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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