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腾现在并不在战场上,他现在正在和白国的使者交谈。
白国在如今南荣的西北方向。
几十年前他们的国君自立为皇帝,惹得北荣的皇帝震怒。
北荣发动了几次征讨,然而都没能够讨到什么好处。
不是北荣不强,也不是完全没把东西打下来,而是北荣军队打下来的地方因为文官说非君子所为,所以送了回去——这也算是传统艺能了。
两国关系一直都很紧绷,后来萧国北荣大举南下,和白国的关系倒是好了一些。
六年前,一位帝姬前往白国和亲。
她当上了皇后,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对两国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帝姬仿佛失去了存在感一样。
经过南荣如今皇帝的一番操作,白国也清楚如今的南荣是什么情况?皇帝就算对自己的女儿处境不满又有什么用啊?他也能打他吗?
先不说朝臣同不同意,就算他们同意了,荣国的皇帝也会怂。
就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谁会尊重他呢?
有过被欺负或者欺负人的经历的人都知道很少会有人去招惹那些一看就不好惹的家伙。
欺软怕硬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生命的共性。
就连毛绒绒的小动物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弓起身子炸毛,让自己看起来更具备威慑力一点,而应激了之后还会给人一爪或者一脚。
可是荣国虽大,但是总是讲究什么仁义,就算庞大,却因为不想因为失态这种理由让对方让对方近乎完好无损地退去,导致毫无威慑。
久而久之,谁不知道荣国就是谁都能来踩一脚的软柿子呢?
所以当邱腾拉出帝姬、如今的白国皇后说事的时候,使者就义正词严地说道:“正所谓‘在商言商’,在合适的地方说正确的事情'。这两国之事怎么能因为夫妻、父女之间的事情而有所动摇呢?历史上不也一直歌颂拒绝因为儿子被俘虏而投降的父亲吗?国与国怎么可以因为一己之私而改变政策呢?”
邱腾听到这话,经常听到这种话有几分哑口无言的感觉。
他的母亲在他小孩的时候也是讲这些故事,他自己也为某一故事中的这些人和事而感动,并且现在他也在试图效仿先贤。
国事和家事是需要被分开讨论的。
虽然皇室的家事即为天下事,可是真要上价值观的话那也是半点都拦不住的。
他知道这只是对方搪塞他的理由。真正的问题还是出在白国并不想和南荣一起夹击萧国,次一等的原因则是五六年过去了,皇后仍无所出,没有孩子的皇后根本谈不上对白国的未来有任何控制。
南荣太要脸了,耍不过白国的。
邱将军有心给他们一些惩罚,但是邱将军都不用把这件事情放到朝中,光是在军中那些文官就不会同意的。
他们会优先想要和谈。
而且道理也放在那里。
每一次战争填进去的都是人命,他们这是体恤民生。
可是邱腾觉得他们就是小时候没和人打过架。
“坏孩子”可不会因为对面彬彬有礼而放过对方。
邱腾知道了事情并像不使者说的那样,但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他们嫁女儿不是请求结盟,而他们答应把荣国的帝姬立为皇后不是答应这次结盟,那这次的和亲算什么?
算皇帝格外不心疼自己的血肉吗?
皇帝就算再怎么不做人,但是他手下的人总得风风光光的才能给他长脸。
帝姬不受皇帝喜爱,但是她终究是皇帝的女儿。
皇帝又不是真脑子有病,喜欢对自己的血肉蒙受的苦难视若无睹。
邱腾有点担心那位帝姬如今的情况。
朝中其实有不少人暗自倒向萧国,并且想要把他从军中踢出去,他们巴不得邱腾犯错,最好能给他们发挥的余地,逼迫他离开军中。
邱腾一直很担心如果自己离开军中后西北方面的战事就会出现漏洞。
邱腾快被白国的使者气个半死,但是只能找人把他们安排好。
他刚把人安排给那些文官的,他就听见手下有人过来汇报说这群白国使者想要去城中最好的酒楼潇洒一番。
居然真的有脸向南荣提出这样的请求?
跟他们谈帝姬的事情他们谈国事,这种时候还有打秋风的心思。
邱腾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这是使者,这是使者。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白国虽然喜欢开空头支票,但是也算是可以争取的力量,他不能因为这点事情就彻底撕破脸,彻底毁掉白国和荣国结盟的可能。
对方表现得这么欠,搞不好就是白国的皇帝的命令,他们巴不得邱腾做点什么,好让他们找到借口正式和他们一刀两断。
……邱腾想打人。
很想打人。
他想把人打成狗,让这群家伙汪汪叫,让他们知道这天下到底谁主沉浮。
但是不行。
至少,文臣不让,皇帝也不让。
邱腾克制住把这群人摁在地上猛锤的冲动,然后对他们说道:“让他们去。让他们好好享受。这件事情都给我传出去,最好是传到萧国那边,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白国和南荣的亲密无间。”
萧国不一定信,但是总能让一些人心中犯嘀咕,打击一下对方的士气。
“属下领命。”
邱腾刚准备松一口气,便又有人来报。
“什么事情?”邱腾扭头说道。
“越王殿下来了,而且是和谢统制官一起来的。”
“他们两个一起?”邱腾一愣,他随即皱起了眉头。
谢九那个家伙该不会又有什么心思了吧?
作为当初招安谢九的人,邱腾实在是太了解谢九为人了。
对方的脑子灵光,而且心思活络,当时见邱腾过来招安,在邱腾跟他陈述利弊之后,就让手下把他绑着送了下来,并且对着邱腾痛哭流涕说些什么‘今日一见大将军方知何为英雄。如若大将军是文官,不然他必然要负荆请罪'。”
并且在事后邱腾稍微示意招揽时,谢九就知道需要自己再给京城那边一个回复,于是他又痛哭流涕地说些什么“之前是他不懂事,而如今他从邱将军身上感受到了皇帝的威严,立刻战战兢兢不敢冒犯”。
这人虽然日常引喻失义,但是也算得上是油嘴滑舌了,反正他什么都敢说,一点都不怕丢人。
反倒是邱腾替他尴尬。
从那之后,从那时起邱腾就知道这是一个多么油滑的人了。
但是聪明总会被聪明误,邱腾也总担心谢九这个鬼点子多的人最后栽在自己的鬼点子上了。
朝中的大人们不聪明吗?
他们也聪明,他们学富五车,在邱腾看来,他们比他聪明太多了。
可是他们就是屡屡做出让邱腾暗骂愚蠢的事情。
他们真的不知道他们那么做的风险吗?
他们当然清楚。
只是他们被利益迷了眼,又觉得自己的聪明足够让他们把控局面。
那些人他是劝不动,所以他就更担心谢九误入歧途。
他总得捞一把。
小弟不老实,所以邱腾也是时常对他多加关注。
邱腾其实很能理解他的心情。谢九和他说的话何尝不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自己的想法?只是这些又被他在安静的夜晚中一个个抹除掉了。
忠君报国,这几乎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是他母亲从他小时候就开始教导他的事情,而这些的事情总结起来其实也就那几个字——做人要老实本分。
做将军那就老老实实的做将军,最好不要掺和到其他的事情中。
在朝堂上拨弄风云的人未必能在战场上获胜,而在战场上获胜的人一个不小心也有可能会被朝堂上的人打落在地。
战场上虽然危险,但是朝堂更是杀人不见血。
只是现在邱腾毫无办法,越王来都来了,该和谢九打的交道也打了,他再组织什么都晚了。
邱将军走了出来,准备迎接一下越王,但是他只看到谢九站在门口,而谢九本人正看着另外一个方向。
邱腾也看了过去。
谢吾德一只手拿着一个锅,另外一只手则往地上的□□上点火。
他弄了一根引线,准备在点完之后他立刻把锅扣了上去。
旁边一个女人正站在他的身边,就这么看着他的动作,在看到谢吾德点火盖锅之后,立刻往后猛蹿。
边上的老兵油子也不上前阻止,甚至隐隐地有着几分看乐子的意思。
至于越王拿了他们的锅算什么。
玩玩就玩玩呗,就算炸烂了,越王还能赔不起这么一个锅吗?
他们自己也实在是好奇这样做会有什么结果。
而且就算挨训也轮不到他们,谢吾德才是那个首当其冲的,他们只是那个被越王胁迫的可怜人。
人类对看乐子的追求基本上是一致的。
……或许这是动物的天性。
远处几匹被拴在桩子上的马也抬起头看向这个方向,嘴巴里咀嚼草料的动作都停了,一副要吃瓜的样子。
邱腾怒喝一声:“住手!”
人和马都伸长脖子。
然而他和谢吾德之间有点距离,所以他没能拦住谢吾德。。
谢吾德看了他一眼,但是就像是被呵斥禁止把水杯往下推的猫,只是略微停顿一秒,甚至扭了一下手腕,装作自己要放弃的架势,然后趁着别人大意的瞬间点燃了引线。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