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咚咚咚……
在那一瞬间，林越山只觉四周顷刻寂静，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斑驳的树影在他瞳孔中化开，晕成大片意义不明的碎片。
明明是五月，他却体会到了北极的寒冷。
那冰凉的手，下一刻就捂上了他的口鼻。
“唔，大，大侠……”
“闭嘴。”
“呼，呼……”粗重的呼吸声在他背后响起，浓烈的血腥气只窜进他的鼻腔，“在下无意伤人，请阁下……”
话还没说完，他感受到脸上的手一松，竟然是那人先昏迷了过去。
生怕这人发出的动静引来禁军，林越山手忙脚乱把人拖进自己藏身之地。此处已经接近禁区，巡守松懈，小心张望了下四周，确定一个禁军都看不见了，他才松了口气，观察这个男人。
一身粗布衣服破破烂烂，污渍和血液混杂，后背还有个骇人的伤口，鲜血不停的渗出，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透出一股不正常的惨白。
无奈之下，林越山只能小心架起男人的胳膊，往禁区更深处而去。
嘶啦——
他撕开了男人的破烂衣服，看着他背上的伤口发愁。他倒是想现代世界取药取纱布，但是按照时差，他怕自己走之前这人还是个活人，回来就剩个尸体了。
“算了，先清理下伤口吧。”他低声自语，掏出了口袋中常备的酒精湿巾，“看在你刚才没有直接拿刀捅我的份上，我就好心救你一次。”
强忍着不适，林越山几张湿巾下来，只堪堪擦干净了他后背最重的伤口处，这人周身还遍布着零零碎碎的细小伤口。
侧目打量着那皮肉翻飞的伤，林越山一筹莫展。
他把自己的衬衣脱下来，试图压住伤口，给他止血。然后没有任何作用。
“我，我衣服里有伤药……”一道低哑的男声响起，那人竟然醒了。
林越山听了这话，赶紧去一旁的破布堆里翻找。
“这个蓝色的，还是这个红色？”几瓶颜色各异的小瓷罐在男人面前晃过。
“绿色那瓶。”
“哦哦好。”
绿色的这瓶不过半个拳头大，林越山打开好奇问了一下，一股云南白药的味道。小心洒在了伤口处，他惊讶发现，那伤口竟然真的开始止住了血。
这难道就是古人的智慧？
林越山啧啧称奇，用自己的衬衣给他粗略包扎了下伤口。
“在下仇木槿，多谢阁下救命之恩。”仇木槿艰难支起身体，靠上了身边的大石头，“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日后必定结草衔环想报。”
林越山懒得听他文绉绉的话，只悄无声息拉开了和他的距离，才开口道：“你不用问我姓名，我也不要你的报答，这边是皇家御林，你这样出现在这里，身份肯定不简单。更何况，狗……当今天下不日就要抵达行宫。”
他的话音刚落，就只仇木槿的手瞬间握紧了手边的剑——剑鞘？
“不用找了，你的剑在我这。”林越山迎着他震惊的眼神，展示了被他藏在身后的长剑，说道：“我奉劝你，想刺杀皇帝的话，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这御林早就被禁军严严实实的包围了。”
“你，你又怎知我是要刺杀那……皇帝”似是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暴露，仇木槿的眼神狠厉下来。
林越山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年的电视剧小说不是白看的。他这个模样出现在这种地方，明显和皇帝有着深仇大恨，九成的概率是被狗皇帝滥杀的忠臣良将之后。
何况，看他现在狼狈不堪的模样，估计也在被人追杀。
当然，他对封建帝王没有丝毫同情之心，特别他还是个无良不负责的父亲。
“放心，我不会去揭发你的。不过，那个行宫里有我朋友，就算你真不在乎自己的命要去刺杀皇帝，也请你不要伤害无辜之人。”林越山神情认真。
“我只杀该杀之人。”仇木槿沉声回道，“不知阁下究竟是何人，似乎对御林一带格外熟悉。”
“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我救你也不图你的回报，这应该是我们唯一一次见面。所以劝你，不要在这时候去刺杀皇帝。”
仇木槿沉默了半晌，才终于认真开口道，“我原本也没打算刺杀皇帝——至少不是现在。”
呃……
林越山尴尬挠了挠头，竟然他猜错了？
“你说真的？”
“千真万确。”
“那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这片地方，可不是普通人想来就来的，他纯粹是因为一出来就在禁区。
“恕在下不能如实以告。”
“既然你不是打算以身犯险，那我也没好担心的，不过这剑还是不能还给你，万一你是骗我的呢。”林越山谨慎道。
“那这剑鞘也一并送与阁下。”说着，仇木槿直接把手中的剑鞘甩了过来。
林越山慌忙一接。
“我走了，你多保重吧。”看仇木槿血止住没了生命危险，他就没打算多留，“你既然有本来进来，肯定也能出去。这把剑，我就收下了。”
“补点糖分吧。”远远地甩过去一颗大白兔奶糖，林越山便飞快地往目的地赶去。
*
室内，一双白嫩的小手抓握着一只灰色的玩偶，那玩偶穿着青色的背带裤，还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
“殿下，晚膳……”
杨焕戳了戳玩偶的耳朵，淡淡开口：“先放着。”
曹清溪迟疑：“可是……”
“下去吧。”杨焕截住了他的话头。
“是。”
“好丑，这怎么会是狼呢？”他打量着手里的玩偶，喃喃道，“他还说你叫小灰灰。”
毛绒玩偶触感柔软，是林越山走之前塞进他怀里的，还说这跟他一样，是个小狼崽。
杨焕有点嫌弃。他才不是这种傻傻的狼。
端详了一会，他又看了看四周，这里已经处处都是林越山留下来的痕迹。挂着的衣物，能保温的水杯……包括他身侧的灯——不需要灯油，不需要点火，白日里照足太阳，晚上就能发出明亮的光。
这些神奇又便利的物品，都是他那个世界所拥有、而杨焕自己的世界不可企及的。
所以他才一直要走……
杨焕开口唤来了门口的曹清溪：“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
“这些？”曹清溪看了看，都是林公子带来的古怪物品，“都收起来吗？”
“找个箱子先锁起来。”
杨焕没解释，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中的狼玩偶留了下来。
*
扰人的蝉鸣逐渐沉寂，是有宫人在片刻不停捕捉，池边的蛙叫也在一夜之间近乎绝迹。
听着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动静，杨焕知道，该来了。
浩大的队伍在正门停驻，杨焕早早候在了门外，在那明黄色的衣服走下龙辇的瞬间，恭敬下跪。
“儿臣参见父皇。”
“都起来吧。”武圣帝低沉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既然身子弱，就多在屋里休息。”
“……儿臣遵旨。”杨焕的身体伏得更低，看着绣着金色的赤舄大步离去。
浩浩荡荡的随行队伍跟着武圣帝的脚步齐齐离去。
“哟，看看这是谁？”一阵奚落声从杨焕头顶传来。
他抬起头了，周围的人已经走尽，眼前只剩下刻意留下的三个小孩。
其中一个体型高大的胖墩神情桀骜，“这不是我们自视甚高的四皇子殿下吗？”
杨焕面无表情地起身，无视这三人，错身而过往台阶走去。
“你还以为你是最受宠的皇子吗？”那胖子崔行舟气急败坏地拦住杨焕的去路，“陛下早就厌弃你了，还眼巴巴地过来丢人现眼。”
“让开。”
崔行舟得意洋洋的昂着脖子，“我姑姑可是当今的皇后，你要是求我，我说不定能帮你在我姑姑面前说说好话，让你可以回到宫中。”
崔氏长女曾是武圣帝的贤妃，在上一任皇后崩逝后，被封为新后。崔行舟是这一辈中的长子，颇得崔家人宠爱，养成了他飞扬跋扈的性子。
曾经的杨焕，是同龄人中唯一一个处处压他一头的人，他早就受够这个窝囊气了。
杨焕的祖父柳家倒台时，大夏正值风雨飘摇之际，他没办法第一时间跑到他面前奚落他一番。此时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杨焕强忍住内心翻白眼的冲动，收敛了眉眼后退半步，“多谢好意，不需要。”
崔行舟瞬间涨红了脸，伸出自己的肥手，狠狠推了过去——
大门口的台阶有半人高，杨焕一个措不及防，脚下一滑，瞬间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片刻后，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这不会出人命了吧哥？”崔行舟身边梳着双环髻的小姑娘瞬间白了脸，哆哆嗦嗦躲在了崔行舟身后，不敢往下看一眼。
“怎么可能！”崔行舟色令内荏的语气中闪过一丝惊慌，“崔琰，你，你去看看。”他扒拉过身边的瘦高男孩。
崔琰强压下心底的恐慌，一步一挪地走到杨焕面前，把趴在地上的人翻过身来——只见他额角磕破了一个大口子，正汩汩往外冒血鲜血。
刺目的红打得崔琰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一副魂飞魄散的木有，双手抓地不住往后退去。
突然，一道怒喝从前方传来——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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