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打雪仗的下场就是，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双手又变得冷冰冰。不过，看到杨焕脸上终于露出符合他年龄的笑容时，林越山忍不住脸上欣慰一笑。
啪嗒一声异响在院门外响起。
杨焕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眼神瞬间沉了下来，他牢牢盯着院门。
“吱呀——”
木门打开，一个白面少年探头走了进来。
那少年一身藏蓝服饰，手里拎着个食盒，显然是上门送饭的太监。他还以为今天不会有人再送饭来了呢，中午的那顿饭他都不想说，给杨焕吃了肯德基之后，他勉为其难解决了杨焕的食物，总结下来只有一句话——难吃，量还少。
难怪这小孩儿会这么瘦弱。
小太监也没料到会在院门口撞上他们，立刻诚惶诚恐地跪倒在雪地上，“奴才曹清溪，见过四皇子。”
“本殿下从未见过你。”杨焕淡淡的声音传来。
“奴才，奴才是刚刚被调来行宫的，奉命前来照顾殿下。”
“起来吧。”说完，杨焕就走到了林越山的身边，抓住他的手往室内走去。
林越山看着身边杨焕，虽然穿着可爱的熊猫装，但是周身的气场却在瞬间变得完全不同了。让他有了一种，这小孩儿确实是皇家子弟的实感。
这种感觉，和当初他们一起逃命时的小孩儿截然不同，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他不喜欢。
名唤“曹清溪”的小太监听命立刻起身跟上，微微弯着腰，提着食盒跟在身后，对他们俩的奇装异服没有表现出丝毫好奇。
等到他把几道小菜摆上桌，杨焕突然开口道：“这食物，是哪里来的？”
曹清溪听到问话，又猛地跪倒在地，倒把林越山又吓了一跳。
“哎你别动不动就下跪啊，膝盖不痛吗？”林越山无奈之下打算去搀扶他起来，谁知，曹清溪的膝盖就像是黏在了地板上一样，他死活都拽不起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这些，这些是奴才擅自从厨房拿的。”说完，他整个人都跪趴在地上，声音颤抖，“那些狗奴才擅自克扣主子的膳食，若是让陛下知道，肯定会狠狠责罚他们。”
林越山往桌上一看，这些菜，确实比中午他们送来的残羹剩饭好一些——当然，也仅限于好一些罢了，也没有多少肉和蛋，蔬菜居多。
要说责罚，那个皇帝估计根本不在意杨焕有没有吃上饭。
不过这个小太监……
“倒是忠心的很。”林越山看向杨焕，抬了抬下巴，“他说是派来专门伺候你的。”
杨焕蹙起小眉毛，没搭理林越山的调侃，只是对这曹清溪命令道：“下去吧。”
谁知，曹清溪却稍稍抬起了头，低声道：“奴才留下来伺候主子？”
“不需要！”杨焕的声音一冷，“下去。”
“……是。”
就在曹清溪即将退出去之时，林越山突然喊住了他：“等等，你知道这里的厨房在哪？”
曹清溪疑惑地看向面前这个不明身份穿着奇怪的男人，点了点头。
“那你带我去吧，我们偷偷去弄点好东西过来——那边现在还有人吗？”
“大厨和小太监们已经回住所了。”今日是除夕，虽然他们没法回家，但是这里的主子也不需要他们怎么照顾，他们早就早早回去，自己张罗着过节了。
而且，这些食物，也是大厨们给他们自己准备的，曹清溪趁他们忙的时候，悄悄偷了点出来。
杨焕原本的食物，可没有这么好。
一个被舍弃的皇子，能吃上一口饭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那你带我过去，我们悄悄的，‘拿点’食材过来。”
“你……”杨焕一愣，正打算说什么，就见林越山已经急匆匆地拉着曹清溪远去。
留杨焕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晦暗。
*
“我一看你就是个好孩子，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林越山勾着曹清溪的肩膀，也不顾人家一脸难受抗拒的样子，低声“威胁”，“你也说四皇子是你的主子，你也想自己主子过得好点吧。”
曹清溪一脸不自在的点头。
林越山满意地放开了他。
也幸亏今天是除夕，偌大的行宫，空旷的如同冷宫一般——不对，对于杨焕来说，确实是冷宫无疑了。
行宫很大，一路兜兜转转从厨房满载而归时，杨焕还站在屋里。
等着他。
林越山手里装得满满当当的食材，一脸不解得看着他，“一直站那里做什么，如果没事的话，就来厨房帮忙。”
作为一个现代人，林越山丝毫没有把杨焕当做皇子对待的打算。当然，如果杨焕要在他面前摆皇子的谱，他肯定立马就走。
幸好，杨焕忙不迭得跟上了他的脚步。
杨焕住的院子自带一个小厨房，据说是当初他养病时，为了方便煎药，才指定他住在这里。现在倒是方便了林越山。
白天烧水时，他就粗略收拾了下小厨房，如今随便拾掇一下，就可以让他大展厨艺了！
洗菜的活，他交给了杨焕，“会做吧？很简单的。”
杨焕手里拿着一筐青菜，手足无措地看向他。
舀了勺剩下的不太热的温水，林越山亲自教他。杨焕抿了抿唇——他一辈子没干过这种活，就算是骤然失宠的这些年，他也没有进过厨房。
“好了，剩下的交给你了，洗干净就行。”林越山可不管杨焕心里是怎么想的，在他们家里，不管多大的小孩，只要不是小婴儿，能动手的年纪，都是要帮家长一起干活的。
动作麻利地切好鱼，肉，又敲了几个鸡蛋，林越山准备起锅炒菜！
滋啦啦——
各色食材麻利地下锅，蒸腾出烟雾缭绕的锅气，不多时，浓烈的食物香气就婷婷袅袅地蔓延出来。
“火小了，多放点柴火。”一边炒菜，林越山一边指挥杨焕烧火。
……
“这火怎么越来越小了？哎呦，你让开，火都让你烧没了！”
……
经历一番千辛万苦，林越山终于折腾出了一桌热气腾腾的年夜饭。
有鱼有肉有菜，虽然菜品不多，烹饪也很简单。
房门一关，隔绝了屋外的风雪，厚重的帷幔被放下，把软塌那一块围成了一块世外桃源。
一侧铜盆里噼里啪啦燃烧着的，是刚刚厨房里木柴燃烧后的火炭。虽然比不上皇宫中用的红罗碳精致，但是却是他人生中难得的温暖。
天色已黑。
昏黄的烛火下，杨焕沉默着夹起一块红烧肉——这是他夹的第三块。
林越山早就注意到，这小孩儿吃饭还矜持的要死，一盘菜就夹一点点，就这个红烧肉，看起来颇得他的喜欢，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吃到第三块了。
嘴角坏笑着勾起，林越山抢在杨焕的筷子块，夹起了最后一块肉——
杨焕的筷子顿在了半空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去夹起了一块鱼。
“新年快乐！”林越山不再逗他，把肉送进他的碗里，想了片刻后，才在脑中搜罗出一句比较文雅的祝福语，“愿天上人间，占得欢愉，年年今夜。*”
……
黑夜之中，朦胧的床帐内，一道幽光在床榻上影影绰绰的亮着。
“那个曹清溪人看起来不坏。”林越山收拾着床榻，说道，“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要是他能在这里照顾你，我也放心点。”
听着林越山嘴里说着别人的好，杨焕心口一闷，冷冷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嘿，你这小孩儿。”林越山一噎，想想历史上皇子之间的波谲云诡暗涛汹涌，又咽下了嘴边的话，岔开话题，“还有别的被子吗？”
“没有了。”
“那就这样吧！”拍了拍手，林越山停下了他改造床铺的动作。这屋里剩下的被子和褥子都被他垫在了硬邦邦的床板上，此时躺下去，虽比不上席梦思，也软乎的很。
被子在铺上去之前，他还特地放在炭火上烘烤了一番，保证今晚的被窝绝对暖和。
整理好之后，林越山率先躺进了被窝，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招呼着小孩儿，“来，快进被窝，今天早点睡觉。”
杨焕看着他拍的位置，抿了抿唇，敛下眉眼，终于还是慢悠悠地爬上了床铺内侧。
林越山半靠在床头，把杨焕按在了怀里，看着手机上的《绝世武皇——修炼从被废开始》，强行给他讲自己乱编的睡前故事——
“从前有个绝世天才，出生时天降异象，六岁就展现出惊人天赋…………可惜天妒英才，次子八岁时被奸人所害，失去了一切…………潜伏多年…………夺回了一切……”
杨焕静静听着那人用好听的声音，说着怪诞离奇的故事。
故事还没讲完，林越山的声音就越来越轻，直到手臂渐渐滑落一次，他彻底睡死了过去。
借着手机的灯光，杨焕仔仔细细看了他很久，直到手机屏幕自动熄灭。
从他和曹清溪一起出去之时，他就在猜，他是不是要留在这，果然……
突然，他小心翼翼地钻进扯起被子，把自己塞进林越山的怀里，又拉起他留在外面的胳膊，塞进了被窝。
最终闭上眼，沉沉睡去。
这是温暖的一夜。
*注，摘自宋·柳永《二郎神》
[可怜][可怜]什么时候才能有收藏呢[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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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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