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头狮鬃水母肯定是学不会的,蚯蚓怪也不藏私,坦诚地道:“心里想附在谁身上,就能附在谁身上。”
若干年前,蚯蚓怪误打误撞地发现了自己的这项技能。
由于好奇别的生物能不能学会,祂教过怪物、人类以及各种动物,但没有一个生物成功附身。
这头狮鬃水母连人话都不会说,怎么可能掌握祂的独家技能?
愚蠢的狮鬃水母刚才居然想吃祂,真想看看狮鬃水母挫败的表情。
也不知道这个向罂是怎么看上狮鬃水母的,竟然愿意和狮鬃水母发生关系,仅仅因为狮鬃水母长得漂亮?
向罂自己也有一副好皮囊,想找个有钱人轻而易举,为什么要和狮鬃水母扯上关系?
据说人类当中有些异类的性.癖非常奇怪,譬如恋童癖,恋老癖,甚至还有恋动物的,多年前,某些地方,还流行过动物妓.院,培养羊、马、狗之类温驯的动物接客。
向罂显然是异类,患上了恋狮鬃水母的癖好。
不过这头狮鬃水母能对向罂产生性.欲,也是不折不扣的异类。
异类与异类,还挺般配的。
向罂对狮鬃水母道:“附在我身上吧。”
以免失望,他努力地让自己降低期待。
他注视着狮鬃水母,将狮鬃水母抱得更紧了些,继而亲吻着祂的脑袋道:“进来吧。”
这话过于暧.昧了,一说出口,他堪堪褪去绯色的面孔再度红透了。
紧接着,他耳边陡然响起了蚯蚓怪聒噪的嗓音:“附身可简单了,我教了好几头怪物,每一头都学会了,你要是学不会,一定是你的智商……”
蚯蚓怪的奚落戛然而止,因为狮鬃水母不见了。
向罂的双手仍然呈环抱的姿势,身体毫无异样。
他紧张得连放下双手都忘记了,急促地吸了口气后,才故作镇定地道:“你……”
可是不住发抖的嗓音出卖了他:“你……你……你在么?”
周遭静悄悄的,他只能听到自己失序的心跳。
狮鬃水母失踪了,并不在他体内。
他一把抓住蚯蚓怪,怒气冲冲地道:“你把祂弄哪里去了?还我!”
不可否认,向罂生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这张脸蛋通常没什么表情,而现在这张脸蛋上充满了杀气,蚯蚓怪毫不怀疑向罂会将自己捏成肉泥。
祂赶忙解释道:“不是我捣的鬼,是祂自己变没的。”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向罂一边抓着蚯蚓怪,一边寻找狮鬃水母。
蚯蚓怪不敢挣扎,只小心翼翼地道:“不怪我,是祂自己的错。”
向罂唇角一勾,露出一抹笑来:“我要是找不到祂,你就别想活了。”
他翻箱倒柜地找了好一会儿,出了一身汗,还是没能找到狮鬃水母。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早知道,他就不让蚯蚓怪教狮鬃水母附身术了。
房间里没有就出去找。
旋转木马那儿也没有。
他正要出秘密基地,一把声音猝然响起:“向罂,我在。”
——闻璨附在了向罂身上,却拥有自己原本的嗓音。
多年前的“阿罂,我在”穿过漫长岁月与之应和。
那一日,由于思念妈妈,他一个人偷跑出去,想回他与妈妈的家,看看妈妈在不在。
指不定妈妈正因为他的失踪而以泪洗面,指不定妈妈一直在家里等他。
虽然被带来“乌鸦贫民窟”的路上,他总是望着窗外,但他记不太清回家的路。
他走啊走,走啊走,走到天黑,走到周围一个人都看不见了,还是没能回到家。
“妈妈,妈妈,妈妈……”他既无助又恐惧,泪水涟涟。
突然,他听见有人唤他:“阿罂。”
他回过头去,在水雾的阻隔下,全然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对方的声音他是记得的——是讨人厌的闻璨。
原来闻璨一直在跟踪他。
他用力地抹去眼泪,果然看见了闻璨的脸。
“阿罂,我在。”闻璨走到了他面前,递给他一张手帕,“擦擦。”
他不接,心里头分明安心了不少,嘴巴里却质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怕你有危险。”闻璨将手帕塞进了向罂手里,“擦擦。”
“不擦。”向罂伸长了脖子,“要你给我擦。”
他现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闻璨一定会嫌弃他脏的。
不曾想,闻璨仔仔细细地为他擦干净了脸,还将脏兮兮的手帕放进了口袋里。
从闻璨的脸上,他窥探不出一丝的嫌弃。
闻璨忧心忡忡地道:“太晚了,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我要回我自己家,才不要回你家。”向罂没好气地道。
“好,回你家。”闻璨柔声道,“那我们接下来往哪里走?”
自尊心不允许向罂承认自己迷路了,于是他瞎指道:“往这儿。”
然而,事实证明他指的路是一条死胡同,他瞪着墙壁,只能嘴硬道:“我绝对没记错,肯定是改建过了。”
闻璨并不揭向罂的短:“嗯,你说得对。”
向罂继续带着闻璨瞎走,越走越偏僻,猝不及防间,远处传来类似于狼嚎的声音,吓得他浑身都僵直了。
他不会要被狼吃掉了吧?
闻璨见状,立刻牵了向罂的手,闻璨的体温通过相贴的肌肤传来,向罂不但忘记甩开闻璨的手,甚至主动回握了闻璨的手。
不知不觉间,向罂跟着闻璨走到了闹市。
闻璨歉然地道:“对不起,我不认识回你家的路。”
向罂自己也不认识,但他嘴上不饶人:“你真笨。”
“对不起。”闻璨商量道,“我们先回我家好么?”
“不好。”向罂甩开闻璨的手,走在了前头。
闹市里人头攒动,闻璨生怕向罂走丢,又去牵向罂的手。
向罂因为见不到妈妈而不开心,闹起了脾气,明明不关闻璨的事,他却将气撒在了闻璨身上,一次又一次地甩开闻璨的手。
“对不起,你很讨厌我吧。”闻璨致歉道,“太晚了,不安全,等回到家,我就松开你的手。”
“我讨厌你,最讨厌你。”向罂口不择言地说着伤人的话,“你才比我大半岁,牵着我的手,我就安全了?白痴,大白痴。”
闻璨受伤的神情让向罂有些后悔,他张了张嘴巴,终究没再说话。
“对不起。”闻璨坚持不松开向罂的手,好几个小时后,才将向罂安全地带回自己家。
手被突地松开了,有点儿不习惯,向罂握了握拳:“下次再随便牵我的手,我就揍你了。”
向罂当然没揍闻璨,不过因为闻璨坚称是自己非要带向罂出去玩,才导致两个人这么晚回家,被闻爸爸打了屁股。
向罂本来在旁边看热闹,小声地说“活该”,但没看多久就看不下去了,抱着闻爸爸的腿,央求道:“别打了,不是闻璨的错,是我的错。”
向罂不是自己的孩子,闻爸爸不能打,不得不作罢。
闻璨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对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向罂道:“阿罂,别哭,你不是最讨厌我?你应该笑。”
“我最讨厌你了。”向罂转身就跑。
闻爸爸下手不重,第二天,闻璨就恢复原样了。
向罂松了口气的同时,觉得手指寂寞了。
而今的“向罂,我在”尽管咬字奇怪,但在向罂听来与当年的“阿罂,我在”别无二致。
“叫我‘阿罂’吧。”他发觉自己含上了哭腔,一摸脸,果然摸到了一手的潮湿。
“阿罂,我在。”狮鬃水母满足了向罂的要求。
“你在,真好。”向罂抱住自己的身体,“真好啊。”
时隔两年,他终于再次听见闻璨对他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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