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空气有些潮湿,窗外花苞染露,不堪重负地垂落。
待到二人沐浴之后,周遭连虫鸣声都消散了。
盛淮桉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快要散架,大概和酥脆这个词有得一比,夜里冷,只有柳未晞的怀里是暖的,还很香,她衣服上有一股清新的花露味,就寝时衣物贴身,带着她身上的一点气味。
盛淮桉挺喜欢这味道,为了舒服直往她怀里钻。
柳未晞被蹭得在喉咙里轻哼了一声,伸手将盛淮桉糟乱的发丝一一理顺。
她声音还带点哑,喉咙的振动近在咫尺,磁性得更加迷人。
“平远候想让你我反目,逼迫我给你下毒,本来只是想做做样子,可我有所疏漏,让人抓了错处……如今你身体也养好了,我才总算安心些。”
囚禁盛淮桉的地方定然不止一处,如果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凭借知月她们的敏锐,定能早早将她救出。大概是柳未晞去劫过一次,这才被捉住了私兵的把柄。
盛淮桉没什么反应,倒被柳未晞现在的嗓音吸引,心里有点痒痒的,她抬了抬头,往柳未晞的人侧颈那边亲了一口。
“困了,睡觉。”
转而又窝回去靠着,闭上眼真就入了眠。
既然已经被软禁,盛淮桉自然不会再主动惹事。
柳云璟打小就喜欢捣鼓一些小机关之类的东西,这一场劫难,倒叫她彻底清闲下来了。柳未晞如今的权势稳固,也不需要她再站上台前掣肘。
她自请来到工部任职,接过之前的工程,和工匠们一起建造船只。毕竟日后也是盛淮桉自己要用上的东西,故而柳未晞让她自己去瞧瞧,若有什么不妥,直接提出来就是。
盛淮桉到的时候,见到柳云璟坐着轮椅,动作起来到底是不太方便,她挽着松垮的发髻,同那些工匠合在一处,也不端什么架子。她眸光清亮,眼中带笑,大概是真的很喜欢做这种事情。
盛淮桉在她身边站了好一阵子,才被偷闲休息的她瞧见。
“去年你就要的东西,今年才开始铸造,阿姐已经下令广招贤士,让我等必要尽快造出能够过海的船只。希望不会太晚。”
盛淮桉不大懂这些工事,瞧着那图纸一时半会也看不出什么来,眼前这半成品已经有了点样子,盛淮桉粗略地看过一眼,点了点头。
柳未晞对这事很舍得下功夫,皇商倒台之后,国库被那些皇商的私库充盈,柳未晞大力发展军工,铸造船只的木材都是专门从南北各地加急运过来的。
怕的就是东边那些人趁人之危意图进犯,盛淮桉原本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剧本上写的是这样。
但似乎在这件事上,剧情变得有所不同,直到现在,东海岸都仍旧风平浪静,没有半分硝烟。
可这样的平静,要比战报更加令人心绪不宁。
盛淮桉并未提及战事,反倒关心起柳云璟的身体。
“身体好些了么?”
柳云璟明显僵了一瞬,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这段时间柳未晞的态度她看在眼里,却不知二人之间到底是发展成了什么模样。
“我好多了,也并不在意这些。说得轻巧些,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阿姐一直庇佑我,我报答她亦是情理之中。只是,阿姐似乎比我更在意我这双腿。”
柳云璟拍了拍自己的腿,她的腿已被毒素完全侵蚀,没有任何知觉了。
在原剧情中,柳未晞在柳云璟死后就性情大变,之后与盛淮桉也是常有摩擦,二人政见相左,再到后面反目成仇,以盛淮桉葬身火海作结。
现在的柳未晞虽然不对劲,但还不至于到原本那个鬼样子。
见盛淮桉愣神不语,柳云璟突然神神叨叨地叹了一句。
“如今我这身子,再不想磋磨时光。前几日方同阿姐提起,我已有心仪的女子,也与她心意相通,所以再过几日,我便会上朝,请求阿姐赐婚。到婚礼那时,你会来么?”
盛淮桉不知想到什么,神情暗了暗,但也只是片刻,她又勾起笑意来,带着戏谑。
“小璟,你知不知道每次你想要套我话的时候,都特别明显。”
好歹是看着长大的,一举一动都格外熟悉。柳云璟却没有在意盛淮桉的调侃,反而为开头的那个称谓欢颜,她如今已经无法替柳未晞分担朝政,能够为阿姐笼络人心,缓和关系也是好的。
昔日二人情谊她尽数看在眼里,事到如今,又怎么会不着急?
虽然并非亲姐妹,但她笑起来确有几分像柳未晞。只是眸子里没有那么沉闷,更接近儿时的那个柳未晞。
盛淮桉从工部出来,远远看着天色,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够持续多久,东海那堆破事,最好永远都不发生才好。
这样的日子总过的快些。
没过多久,就迎来了柳云璟的婚事,柳未晞为她择良辰吉日,下旨赐婚。
柳云璟不喜繁奢,但毕竟是个侯王,即便一切从简,这婚事也依旧十分热闹。
盛淮桉远远看着那一对璧人,柳云璟将那姑娘护得很紧,闹也闹不得,只让她推着自己一桌一桌地敬酒,说是她酒量不好,不许她多饮。
盛淮桉和柳未晞的身份,自然坐在最上方,也是相互靠得最近的位置。清和候府的正厅没有宣政殿那样高,盛淮桉只需侧一下目光,略微抬眸,就能捕捉到柳未晞的一举一动。
柳云璟的轮椅在二人身前停住,她捧着酒杯,郑重地对两个人敬酒。一杯不够,她身边的姑娘又乖巧地替她斟满第二杯。
这酒虽不烈,可这一路下来柳云璟已经喝了不少,第二杯饮下后,她就已面色酡红,眼中瞧着有些迷蒙了,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晃,身子也不自觉的向后靠去。
盛淮桉没忍住变了变脸色,下意识想去扶一把,却发现上座的柳未晞面容肃穆,唇角的笑意似有若无,淡的像一阵风,有一种只动了一个像素点的美……
盛淮桉有些狐疑,平日柳未晞最是在意她这个妹妹,到了她的婚事,又怎会这样风平浪静?
她又随意一眼,瞥见柳未晞紧握着酒杯的手,她大概有些紧张,收在后面的手指在酒杯上缓慢摩挲着。
她的视线落空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继而笑起来的模样有些悲戚。
“好了,莫要再喝了,醉成这样,回房休息休息吧。”
……
“殿下,摄政王殿下?”
盛淮桉恍然回神,这才发觉自己正对着一杯酒水发呆,新人已经入了洞房,柳未晞不知去向。
方才叫她的是李懿,江南那一遭之后,托她的夫人介绍,两人一来一往,也算是相识,李懿是朝中重臣,资历深,基本无人能撼动她的位置。
“殿下今夜似乎心不在焉。”
盛淮桉摇摇头,抛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尤其是柳未晞的那一笑。
“无妨,大人唤我,是想对我说些什么?”
“江南护卫军分为两派,这其中的部分内情,老臣也是不经意间得知。老臣只是想劝殿下一句,若您要做什么,不如早做打算。毕竟……”
宴席上人多眼杂,耳目众多,剩下的话李懿不可能明说。江南一派分为柳派和盛派,所谓盛派,便是藏舟的手笔。二人合作之后,这人就心安理得地打着盛淮桉的旗号号令旧部。
柳未晞一路走来,铲除异己,斩草除根,丝毫不留情面。虽然江南的事都是私底下的动作,到时闹到明面上来,盛淮桉与柳未晞之间必然反目。
可如今的盛淮桉倒有几分委曲求全,两边都不讨好的意味。到最后,只会一无所获,满盘皆输。
是。
但盛淮桉手里拿着解药,不担心柳未晞会对她下手。剧本上仍有一事未结,在此之前,她仍需留在京城。
东海鏖战,依旧没有眉目。
新婚宴散的很晚,盛淮桉回府之后竟发现灯火通明。
通常而言,盛淮桉会为了节俭,让知月少用些蜡烛照明,夜间晚归,只需留下一个屋子里的烛火便可。
今日这,属实不太寻常。
盛淮桉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先去了厅堂。果不其然,知月正掌灯候着她。
盛淮桉看了眼自己的卧房。
“有客人?”
“陛下在卧房等您,说是有要事相商。”
嗯,这柳未晞铲除异己之后全是死忠粉,现在是连宫规礼法也不顾了。她们两个还能有什么要事要私下会面商讨的?
盛淮桉叹了口气,沐浴更衣后便往那边去。
柳未晞靠在床头,没有一分做客的模样。她手里捧着一本书,时不时翻动一下。
“不累么?”
柳未晞既然邀请了,这又是她自己的房间,所以她也不准备客气。
“陛下夜不归宿,就不怕都察院来闹么?”
柳未晞大概是把书放下了,只是她此时背对着她,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只能靠猜。
“我现在不怕她们,你也不用怕。”
盛淮桉感觉自己的发丝被扰动,柳未晞轻柔的抚摸着她,又小心翼翼地替她掖好被角,她沉默片刻,从枕边拿起一个沉重的、用明黄锦缎包裹的方正之物。
“开国之后,未有此先例。孤令工部与礼部研议数十日,重定了规制与工艺。”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所以废了些工夫。”
身边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好一会柳未晞才开口。
“你不看看么?”
你要的丹书铁券,你不看看么?
“困了。”
盛淮桉只觉得心里搅成一团乱麻,此时无法以寻常心态面对柳未晞这个人,于是只能托辞。
她看见自己的系统面板上,那个数值在疯狂减小,最终变得上上下下反复流动。
可柳未晞是她最大的底气,不论她心意如何变动,上头的那个分子一直都是这样庞大,永远能够保持一个二分之一以上的正值。
她有时甚至怀疑,这个相对爱意值根本就不是什么任务,也不是什么考验,分明是要她认清自己的内心。
一直都是这样。
“宿主……检测到您的情绪很不稳定,鉴于此时是深夜,建议不要做重大决定哦。”
“柳未晞。”
盛淮桉顶着系统的机械音,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恐惧,她声音颤抖,几乎要控制不住表面的平静。
“我不明白。”
柳未晞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她的手有些凉,替盛淮桉拂开碎发,落在她的侧脸,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
“有时不必太聪明,过的糊涂一些,也并没有什么不好。阿淮,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帮你,助你达成所愿。此言不虚,也不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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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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