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定河关大捷传入盛京,“赵酩”大败沭军,挫其锐气,班师回朝。
盛京皇城彩旗飘飘,锣鼓喧天,由“赵酩”和陈令容重新编整的禁军金甲列阵,肃立如林。
“恭迎将军凯旋归来——!”
“将军!”为首者毋容置疑是替“赵酩”坐镇皇城的陈令容。
而后跟着一位被侍女奴才们簇拥着的女人,锦衣华服,仪态万方。
胭脂水粉已然掩不住她额间褶皱,可那言行举止间的端方雅正,绝非寻常女子气度,她一身华服往城头一站,宛如尊大佛般惹眼。
盛千澜闻声翻身下马,大步流星上前,在她面前单膝跪地。
“皇后娘娘,臣,幸不辱命!”
“赵将军大败沭军,扬我国威,哀家甚是欣慰。”沉稳而郑重的女音由远及近,皇后上前缓缓抬手,示意他起身来。
盛千澜站起,与眼前这位雍容华贵的皇后平视,凤眼中的威仪穿透金甲,转而又落成一声轻笑。
陈令容上前顶替她身侧的一位婢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皇后:“赵将军凯旋归来,舟车劳顿,不如先行回府歇息。”
皇后闻言,笑着将另一只手搭在陈令容手背,面色慈祥起来:“还是容儿最顾及赵将军了,也罢,将军此行劳苦功高,先回府歇息片刻,稍作整顿,再让人接风洗尘罢。”
“多谢皇后娘娘。”盛千澜一脸严肃,无半句多言。
他复又跨上马匹,待视线高了一圈,于大庭广众之间寻着长公主的身影。
今日朝中皇后党的臣子基本上都来接应赵将军凯旋,朝廷命官与盛京权贵皆在此抛头露面,妘不见既已公然倒向皇后一派,并且对若溟的下落还心有执着,不应该对今日的接风置之不理。
正疑惑之际,身边的阿羽低声凑近道:“将军,妘公子该如何处置?”
盛千澜故作云淡风轻:“送至我府上,亲自审问。”
“这……”阿羽犹豫不决地眨眨眼。
——一个敌国俘虏,直接被安置在将军府上,万一这人心生歹念,趁其不备谋害将军……
“怎么?那个沭**师根本不会武功,不成威胁,若是我能被此等无名之辈伤及,那这将军之位怕是能易主了。”盛千澜不以为意,扯了扯缰绳,“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在府中多备些人手,宁远公主和旁人如有事来报,都需经我准许。”
“是!”阿羽领命。
这一顿策划下来,明面上是禁锢了战俘,确保宁远公主安危,实际上却是变相将战俘护在将军府中,暂不让外人接触。
回到府中,盛千澜打点好其他事务,终于得空将下人清退。
若溟轻而易举地将手上形同虚设的绑绳挣脱,为僵了半晌的胳膊呼出一口气。
“现在的炎国是什么情况?”若溟坐到案前,打开盛千澜方才提进来的食盒,至此堂堂净心神君可算能吃上一顿像模像样的饭菜了。
盛千澜在一旁将兵符收好,也一同坐到桌前:“炎帝已经被我们囚禁数日,此战大捷,原先季川手中的兵权现在也归于我麾下,在定河关这几日,贵妃携太子潜逃,前者身陨,后者下落不明,太子党势力土崩瓦解,下一步便是应对西域乌垒了。”
“贵妃死了,太子却下落不明?”若溟嚼着菜叶突然顿住,疑虑其中蹊跷,“还有,太子是贵妃的儿子,不是皇后的?”
盛千澜点头:“陈令容说那日夜里视线不清,让幼子逃逸,无处可寻。当今皇后膝下无子,炎帝独宠年轻貌美的贵妃已久,也就这么一个皇子,而且时年不过垂髫,纵使他能逃出盛京,怕也难以苟活。”
若溟却蹙眉,咽下米饭瞧着盛千澜:“一个垂髫小儿,哪怕三更半夜潜逃,宫中侍卫人多势众,再怎么也不可能让其轻易逃走。”
“你的意思是……有人接应他出逃?”盛千澜狐疑。
若溟摇摇头:“如果当真有人能擅闯皇宫,并且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太子,那多半是神人了。”
“那,总不能是陈令容……她与皇室血海深仇,更应当杀了太子才对。不过,如果她只是放出表面消息,再暗中将太子处理掉,堵住悠悠众口,也未必没有可能。”盛千澜皱眉思索。
“只能说但愿如此。”若溟闻言不知不觉松了口气,又拾了块桂花糕往嘴里塞。
自从神禁开始一点一滴倒计时般蚕食着神格,若溟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诸多变化,例如像凡人一样饥饿,口渴,劳累,困倦,原先得以用灵力维系的状态都在渐渐枯竭,且日渐明显。
再看向眼前的盛千澜,与他一样在经历这段漫长的煎熬,可盛千澜原本就是凡人之躯,多多少少会比他更能适应。
“你确定陈令容此人,可信吗?”若溟收回视线。
“至少目前我们把她送回了原来的位置,并且兵权都在我手中,她没有理由叛变。”盛千澜覆上他的手背,神色毋庸置疑地笃定。
“嗯……我不是指叛变,罢了,你去派人查查她与那位贵妃的关系如何吧。还有,既然朝中太子党基本土崩瓦解,那最好是能斩草除根,季川作为炎国颇具名望的人物之一,一日不死都不可掉以轻心,你们将其家眷是如何安置的?”若溟没在乎他逐渐凑近来占便宜的小动作,只顾着谈正事。
盛千澜摩挲着他纤细手指,耐心给他回应:“失城失地历来是为将者之大过,其亲眷还在牢中押着,我暂未发落。”
闻言若溟点了点头,终于安安稳稳地继续用食。其间还三次拍开了盛将军欲行非礼之举的手,等到若溟第四次跟这登徒子过招时,盒中饭菜也差不多见了底,若溟终于忍无可忍。
“盛千澜,这、是、将、军、府!”若溟出手之时盛千澜已然压了上来。
后者悍匪似的攻城略地,折腾了一番便将净心神君摁在案边空地上,压下嗓音道:“所以殿下小点声儿,成不?”
“你,唔!”
不等若溟反驳,拥吻自上而下。
盛千澜捞起他纤瘦的腰肢,净心神君昔日笔挺如松的身姿此刻在他掌中触手可及。
他松开身下人的唇吻,银丝轻断,看着若溟羞愤交加的模样,又恶趣味地往其腰间轻轻一掐,只觉得这身段怕是连凡间女子见了都得自愧弗如。
若溟被他掐得瑟缩一阵,自认凶狠地朝他瞪眼。
“松手!”
“就一次,亲爱的。”低沉的声线媚鬼般抚在若溟耳畔,不自觉地令人心痒难耐。
“你就非得……这,这个时候……”温烫气息扑面而来,若溟竭力想从这股媚药般的劲儿中挣脱,奈何甫一见他深沉的眼神,又如陷进泥沼。
盛千澜勾手撩起一簇发丝,婉转学着昨日若溟在崖下石穴时推开他时的语气,调侃道:“是啊,我就非要……净心殿下能奈我何?”
“……”
待若溟再回过神来,天色已晚,日薄西山。
盛千澜照例以“赵酩”的身份往宫中赴宴述职,皇后与陈令容虽坐享如今的大权,但也不会安于现状。
还被软禁在宫中的炎帝,总得找一个像样的理由才能死得服众;虎视眈眈的乌垒和被侵占失守的烬霜,也得由他们去收复平定;再次之,还有下落不明的年幼太子和至今杳无音信的季川将军……
盛千澜捏了捏眉心,披上外衣的动作倏然一顿,心口剧痛再度发作,细密的冷汗渗出,他伸手撑于案上,稳了稳气息,稍微缓解些许。
他动作幅度甚小,顾及着身后尚在歇息的若溟。
却没想到这些已被身后人尽收眼底。
“是神令吗?”若溟颤抖的声音响起,似秋雨落在草地,微弱地悄无声息,却浸凉了整片生机。
盛千澜怔住,他回过头,手上的动作一滞。
若溟望着他背光的身影,薄唇翕动。
——他武艺精湛,才貌双全,天赋异禀,又是千载难逢的凡人升仙,在凡俗是不可一世的一国武将,为神明又能修入圣权道中得无圣赏识。
不仅有非比寻常的实力,还有旁人可遇不可求的命格。
这样一个举世无双、惊世骇俗的人,怎么该……怎么能为了区区情爱而殉于歧途……
“你还要爱我吗?”
我真的就这么值得你放弃一切,沦落红尘吗?
盛千澜嗤笑出声,抬手擦去他滑落一半的泪滴。
“别无所求。”
若溟起身扑进他怀中。
滚烫的心跳诉说着无声的誓言。
“等我回来。”盛千澜回以拥抱,沉溺于短暂的温存中不禁低头在若溟额间印下一吻。
若溟却陡然抓地更紧,身上衣袖被扯出勒痕,陷入他渐渐收拢的指间。
他越发觉得自己与盛千澜的温存像一场若即若离的梦,一场如流沙在手中不断流逝,无论如何也抓不着、留不住的梦。
他不知道在这一切消逝后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若溟贪婪地抱着眼前人,几欲将他熟悉且依赖的气息糅入骨髓。
趁着末路未至之前,他想抓紧一点,再紧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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