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瞎子，还傻，也不知道王爷宝贝什么。”
“就是。”
“那张脸倒是生得好，可惜了啊。”
“话说王爷什么时候回朝，这都几个月了。”
王府院墙下，几个洒扫的仆役讨论着。而这些话全都传入了一旁凉亭里休息的人耳中。
男子容貌精致，只是一双眸子黯淡无光。
一旁伺候的丫鬟，小脸气成了河豚，迈着步子跑了过去。
“你们几个不干活，在这叽叽歪歪什么呢！”豆芽喊道。聚在一堆的人纷纷散了。
亭内的男子身着浅青色纹竹绸裳，听到豆芽回来的脚步声。
“他们说的……是我吗？”
“没，您听错了。”豆芽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好的人，怎么偏偏是个傻子？不过这样也好，因为什么都不懂，也就不会受什么大委屈了。
“嗯。昨天的那道栗子饼很好吃，今日厨房还会做吗？”他歪了歪头，摸索着周围，豆芽见此，伸手扶住了他，道：“我扶着您，别摔着了。”
“还是要自己走的，他……不喜欢。”
少年的年岁不大，未及弱冠，若放在富贵家里，定是个金娇玉贵的小少爷。
整准着不见，什么也不记得。只知道自己第一个接触的人是李行琛，然后就被带到了这些人口中所说的王府。
他鼻尖微动，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花香。
不由问道：“这是什么花？好香。”
豆芽闻言，看到了亭边栽种的紫州花，回道：“这是紫渊花，王爷从北疆带回来的。闻多了对身体不好，咱们回屋吧。昨儿个宫里送了赏赐，里面有道翠云酥……”
果然，一听到吃的，楚淮便被转移了注意。
至于皇宫赏赐，王爷在离京前就吩咐过了，府库里的东西，楚淮想要什么便拿。
迈台阶时，楚淮没注意，差点儿从台阶上摔下去。幸好豆芽会武功，及时将人
给扶住了。
…
精致的糕点摆上了桌案。
楚淮看不到，但闻到香味便能想象出点心的精致。
豆芽拿了一块递到他手里。
糕点清甜香软，楚淮享受地眯了眯眼。
豆芽刚想帮他擦擦嘴，房门便被敲响了。豆芽便起身去开门。
“豆芽，云府三公子送来帖子，邀楚公子去醉香楼用膳。”小厮将请帖递了过来，还道：“听说王爷今日下午就回京了。”
“王爷今日回来？”豆芽惊讶道。不过算算时间，也确实。
一旁吃得正欢的楚淮听到这话，连糕点也放下了。嘴角上扬，但很快又耸拉了下来。
豆芽一转身，便将楚淮的表情尽收眼底。
王爷对楚公子好是好，就是要求得严了些。
她将请帖的事说了，楚淮只是一脸疑惑，问道：“云三公子是谁？”
“是云府的三公子云州，吏部尚书之子。您如果觉得王府闷，可以出去多走走。”豆芽解释。
楚淮下意识想拒绝，可是——
“没事就多出门走走，别跟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给本王丢人。”
“嗯，好。什么时候去？”楚淮坐回了凳子，重新拿起放面前的翠云酥，吃得也没之前香了。
豆芽见此，不由出声安慰了几句：“出去也没什么不好的，醉仙楼的菜味道可是一绝。”
……
醉香楼。
坐落于整个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最是热闹。
二楼靠窗，靠坐着一个清秀公子，这便是云三公子云州。
“公子，您好端端约那王府的瞎子出来干什么？”小厮不解地问道。语气里透着不屑。
“能得宠，就算是瞎子又怎么样。在外需慎言，子棋。”云州随手倒了一杯茶。
“咚咚咚——”
“是云三公子吗？我家主子应邀而来。”门外传来豆芽的声音。
云州眼神示意让小厮去开门。
门被打开。
楚淮被豆芽扶着进了门。
云州在来之前便在心里猜测过，这人究竟要生成怎么样，才能让向来不近美色的长乾王如此喜爱。
如今一看，真被惊了一下。
倒也不是因为楚淮有多艳，有多出众。
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惹人怜惜。像只小兔子。
无端让人心生好感。
“是楚公子吗？坐吧。冒昧请你出来。”云州站起了身：“我扶你。”
楚淮只听到了一道听起来很儒雅的男音，原本的不安也消下去了几分。
“嗯，谢谢。”
豆芽站在一边，和一旁的子棋站在一处。传言云三公子温润有礼，想来也不会做什么。
云州内心怦怦直跳，呜，他的手好好摸，人也好乖。
“这也快到午膳的点了，咱们一起用膳吧。”云州拉着楚谁坐到了桌边。
楚淮眼前一片漆黑，虽是早已习惯，但在陌生的地方还是束手束脚。好在云州细心，主动给他递碗勺。
“这道柳蟹粥很不错，试试？”
楚淮很少感受到陌生人的善意，自从进了王府，身边就一个豆芽。
傻子么……
楚淮心智只有七岁，别人都说他是傻子，而豆芽说他是病了。至于王爷…
“嗯，好吃，你人真好。”
孩子的表达是直白的，喜恶也分明。
“你之前是一直都在王府吗？”云州好奇道。
“不知道，应该吧。”
“那……长乾王对你好吗？” 郭
“嗯，他……很好。”说起李行琛，楚淮语气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欣喜。
“那，他喜欢你吗？”人的本性是八卦，云州也不例外。
那可是长乾王的八卦～
楚谁摇了摇头。
“你喜欢他吗？”云州可不相信那长乾王没有对这楚堆动真心，这般宠爱，那可是连占北域十三城的功勋啊。说丢就丢了。
楚淮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是喜欢？”楚淮好奇又疑惑。
“喜欢啊……”云州想了想自己看的那些话本子，道：“呃……就是你看不见他的时候会想，看到他了又会紧张，面对他时会脸发烫，心跳很快……大概就是这样吧？”
“那应该是吧。我喜欢他。”楚谁想了想，点头道。
“那你们有没有，咳咳，做那个什么的……”
云州支支吾吾，但又很好奇道。
“那个是什么？”楚淮一脸疑惑。
浇灭了云州的臆想，好吧，是他想多了……
关于楚淮的事，他也听说过，稚子心智。
长乾王要真那啥了，就太禽兽了。
但心智嘛……也是可以成熟的啊。
“就是两个人之间亲亲，抱抱，睡一起。”嗯，得循序渐进。
楚淮想了想……
或许，可行？
王爷，会不会也喜欢他会不会也想和他亲亲抱抱，和他一起睡觉？
呜……不能再想了。
楚淮面色发红。
云州心里咯噔一声，他不会教坏小孩子了吧？
于是转换了话题：“郊外有一次桃源，桃花开得可好了。下次我再约你，我们一起去吧？”
“好啊。
下午，日落西斜。
京城的街道忽然拂腾了起来——
“是长乾王——”
“长乾王回京了！”
醉仙楼二楼，云州和楚淮将要分别，就听见了这消息。传闻长乾王骁勇善战，但生性暴虐，百姓好奇之余又不敢接近。
长街上。
马背上的人墨发高束，如刀削般的侧脸坚毅英俊，身后跟着禁军副统领，似在说些什么——
“本王此次就不入宫了，韩统领，你替本王向陛下转告一声，三军的兵权等西北战事彻底结束，本王自会奉上。”
“王爷不必如此着急，您如今，可是最受陛下信重的人。”韩统领恭维道。
当今陛下年迈，膝下皇子之中，长乾王是最有望承袭帝位的，可惜的是，这长乾王不喜权势，加上母族势力不如东宫太子李承羲。
长乾王，也就是李行琛闻言，锋利的剑眉拧了拧，道：“陛下信重，本王难当。”
说完，便驾马快步离开。
“王爷”豆芽扶着楚淮从楼上下来，一眼看见了策马而行的长乾王，喊道。
李行琛一侧头，目光便落到了楚淮身上，拉住了缰绳。
“你们怎么在这？”可能是习惯中挥中生活，李行琛的声音磁哑透着凶性，像只随时会暴怒的狮子。
楚谁听到这道声音，心间一颤，声音低低的，像是生怕做错事的孩子：“行……行琛。”
“你回来了。”
“嗯。”李行琛打量了面前的人一会儿，放下了心，对一旁的豆芽吩咐：“你先回府。”
豆芽闻言，犹豫道：“那楚公子……”
“交给本王。”
李行琛牵过了楚淮垂在一侧，如羊脂玉一般的手。
楚淮对李行琛是有点怕的，小声道：“我想和豆芽一起回王府。”
下一刻，手被人攥紧了，武人的手劲大，他下意识喊了句：“疼。”
李行琛松了松手劲，薄薄的夕阳洒在他漆黑的眸里，折射出几分柔情。
“想不想骑马？”男人的语气低沉，粗糙的指腹在楚淮的手心蹭了蹭。
楚淮点了点头，语气上扬：“想。”
转而又疑惑：“可我看不见。”
“没关系，有我。”李行琛神色一怔，拉着楚淮走到了甩尾巴的大扫帚旁边。
夕阳下的二人，并肩而立，在阔巷间。
黄昏的光晕映得这一幕多少有些不真实。
也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裸的目光并没有像锋利的钢刀一样划碎这一幕。
一个看不见，一个不在乎。
楚淮只觉身体一轻，一只脚踩到了晃动的马鞍上，下意识扶住了帮自己上马的李行琛。
“另一只脚跨过去，扶好。”
“嗯。”楚淮点点头，对骑马的好奇战胜了恐惧。
少年跨坐高头大马上，眼睛虽然无神，却依旧画面美丽。
李行琛一手拉着缰绳，缓缓走着。
微风拂过，青石板的街道上，身影被缓缓拉长。
天边大雁飞过，橘黄色的天幕连接着青山云雾。
“我们现在去哪里？”楚淮问道，手紧紧攥着马的鬃毛。
“回府。”李行琛本便打算早些回府的，只是现在，他却想走慢一些。
短短的路程并不无聊。
“今日怎么想着出府了？”
“今日云家公子邀我。你说过想让我多出门的……行琛，我，没给你丢人吧。”
楚淮想了想，一五一十回答。
七岁的心智，自然是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而这话落到李行琛的耳中，反倒让他有些愧疚。
“若是实在不想出门，不出便是了，长乾王府是你的后盾，整个京城，无人能让你受委屈。”
李行琛说道，声音不算温柔，却给人一种很踏实很安全的感觉。
楚淮不明白他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以后可以不出门了。
但想想和云州的约定，他摇了摇头，道：“出门挺好的。行琛，你这次回来，还会再走吗？”
恍惚听到了一声叹息，李行琛说道：“以后尽量不走了。”
每次都是这个回答。楚淮心道。
不过他早已习惯了。
坊间传言，长乾王不爱女娇娥，独喜男儿郎。
……
王府。
夜将晚。
楚淮翻身下马时，脚一滑，摔进了某人怀抱中。
“这么想我？”李行琛绕过他的腿弯，将人抱着进了府。
楚淮想说没有，但话到嘴边又成了：“嗯。”
让李行琛有一瞬间的恍惚，目光扫过庭中榆树，嘴边勾起一抹苦涩。
豆芽早早便候在了门口，这会儿跟在两人的身后。
这样的画面，自从楚国灭后，便很少看见了。
“王爷……”远远地，便听见了下人的声音，豆芽便将人拦住了。
“什么事？”
“宫中传旨，让王爷明日入宫一趟，带上楚谁公子一起。”
“入宫？”
远远地，楚淮便听见了豆芽和小厮的对话，可能是眼睛失明的原因，他现在的耳力非常敏锐。
李行琛闻言，剑眉拧了拧。
对跑来禀报的豆芽吩咐道：“你先下去，此事本王知道了。”
然后便抱着楚淮朝主屋走。
“我可以自己走的。”
楚淮弱弱道。可以感觉到某个人现在情绪并不高。
“几步而已，无碍。”
李行琛掂了掂手，吓得楚准抱紧了他的脖子。
“你……”楚淮气急，却说不出话。
“明日入宫，你可以留在府中。”
“真的？”上次入宫的时候，就有个老太太的声音很是讨厌，一堆的规矩，行琛也跟在府中时不一样，对他很是冷淡。
“嗯。”李行琛嗓音低磁，心中也想通了不少。
人都已经在身边了，又何必再逼着他。
楚淮不懂李行琛在想什么，只是默默思考——
行琛是王爷。刚才是宫里传的旨，让行琛和他一起入宫。
他如果不跟着一起去，行琛会不会被责难？
可是……
“我去。”楚淮说道.
李行琛有些意外，将人放了下来。
推开了房门。
“小心门槛。”他扶着楚淮走了进去。楚淮其实想说自己可以自己走的，不用扶。反正已经习惯了。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李行琛扶着他坐在了床榻边。
屋内的烛灯早早便被点好了，昏黄的光晕映得屋内忽明忽暗.
“为什么？”李行琛看着坐在纹莲软丝床榻边的人，语气疑惑。
“因为……”
楚谁想到了今日云州说的话。
语气轻松又带着莫名的羞涩。
总觉得喜欢二字，在李行琛面前，很难说出口。
“因为，我喜欢你啊。”
少年墨发浅束，不见色彩的眸子在烛灯下徒增温馨。
李行琛身体一僵，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谁跟你说的这些？”不过转瞬，李行琛便恢复了正常。以楚淮现在的心智是不会知道这些的，一定是有人说了什么。
楚淮眼前黑漆漆的，手无措地扣着膝上的衣料。似乎有点儿不高兴：“云州告诉我的，你不喜欢我这样说吗？”
“没有。”
李行琛有些唾弃自己。
面前的人现在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他甚至有些不敢触碰。
而这样的回答却并没有让楚淮满意。
烛火下的少年乖巧得像个娃娃。
但娃娃并不乖巧。
“行琛”楚淮站起身，一旁的李行琛怕他摔倒，扶住了他。
楚淮感受到搀住自己的手，顺着那只手，攀上了李行琛的颈。他仰着头，眼神没有焦距，却似乎能看透李行琛在想什么。
“行琛。你不想亲我、抱我，和我一起睡么？”
李行琛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一低头，便能擒住那双柔软的唇瓣，他的呼吸陡然一重。
而楚淮却像是什么也没感觉到似的，像个树袋熊一般搭在他的身上，两个人的身体因此而贴得极近。
“行琛？”见人久久没有回应，楚淮声音疑惑，漆黑的世界让他觉得有些害怕。
可能是因为他第一个接触的人是李行琛。
对这个人的情感要格外的深。
“我在。”
男人垂眸，粗糙有力的手隔着衣料揽住了少年的腰。
“你，想不想……”
“想。”
楚淮睁大了眼睛，双唇被人触碰，是很干燥的气息，混着草原的空气。
男人的动作温柔又极具侵略性，让楚淮有些失神。
甚至有些……享受？
“我还想要。”
少年的语气单纯得让李行琛有种欺负小孩的罪恶感。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李行琛喘气有些重。
内心煎熬。
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在说，看，人家现在还是个小孩子，你居然还有那种心思，忒禽兽了。
另一个在说，那是心智停留在七岁，不是身体停留在七岁，他已经成年了。
“先休息吧，其他的以后再说。我让人准备沐浴的水，等会儿让豆芽服侍你沐浴。”李行琛无奈道，控制不住揉了揉他的头，把人的发弄乱了。
“不要。我要，你帮我洗。”
几个月不见，楚淮的胆子是日日见长，知道李行琛不会伤害自己，就使唤起人来了。
“楚淮。”
李行琛是真拿这祖宗没办法，尤其是在感受到自己身体异样时，语气不自觉加重了些。
“你凶我。”
少年语气委屈，像只兔子。
“没有。”
“就有。”
“小祖宗。”李行琛拧不过这人，小孩子没道理可讲，一弯腰将人扛了起来。
“啊，你干什么？”
“伺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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