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雨伞突然从蒲远的手中脱落。
他在雨中静止了将近一分钟,直到雨水将他的头发彻底打湿,从发尖滴落的水珠顺着脸庞滑下,惹起一丝瘙痒,这才让蒲远从难以置信中清醒过来。
这一刻,他才懂得,原来在江骛心中,他还是太过普通。
蒲远已经没有吃饭的心情了,他重新拾起雨伞,带着湿漉漉的身体和格外的低落的情绪,走在返回寝室的小路上。
“再也不理这个可恶的家伙了!”蒲远生着闷气。
他在心里怒骂着江骛,一不小心,踩进了校门口的大水坑里。
“卧槽!”蒲远大叫着。
水花溅起得措不及防,打在蒲远本就湿漉的裤腿上,留下了几个醒目的泥点。
祸不单行,倒霉的事情还真是一件紧挨着一件。
他叹口气,正想着赶紧回到寝室,换下这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却不料下一秒,又一个意外悄然降临了。
或许是雨下得太大,又或者说是校门口来往的车辆都打着大灯,被大雨糅合的光晕扰乱了外卖小哥的视线,他居然没有发现刚从小道里走出来的蒲远。
雨天本就路滑,等到他看清前面正有个人的时候,已经刹不住了。
蒲远被电瓶车摩擦地面的声音给惊吓到,猛地一回头,只见一辆失控的电瓶车直冲冲向他撞来。
外卖小哥估计也是吓坏了,拼命用脚刹住车子也无济于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高大强壮的身影及时出现在了蒲远的身边,将他从危险的边缘硬生生拽了回来。
蒲远被一双粗壮的手臂拉进了草坪里,顺利躲过了电瓶车的撞击。
外卖小哥此时也刹住了车子,稳定下来,继续行驶。
蒲远整个人都被抱在男人的怀里,对于刚才一场触目惊心的意外,神魂未定。
好险。
蒲远暂时松了一口气,睁眼看到了一件纯黑色的T恤,紧接着又闻到了一股浓烈熟悉的体香。
这样的香气,这怀抱里的温度,好像是……
蒲远缓缓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了江骛的脸庞。
他立马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你吓坏我了,得亏我及时拽走你,不然你现在已经遭殃了!”江骛嗓门很大,冲着蒲远大喊道,“你怎么回事?这么大雨,还敢出来乱跑?走路都不看车的?”
气不打一处出。
蒲远本就在生江骛的气,这下又莫名其妙被他训斥了一通,心里更气了。
他没有搭理江骛,只是弯腰再度捡起被丢到地上的雨伞。
接连两次突然的掉落,让蒲远的雨伞受了损,并且雨伞里面也落入了泥水。
但蒲远毫不介意,都已经这么惨了,此刻的他,哪还有功夫去嫌弃一把已经不能用了的雨伞呢?
蒲远觉得,此刻的自己,连车都躲不来及,连自己都保护不好,一点用处都没有,只会遭人嫌弃。
雨越下越大,雨水通过雨伞上的破洞,径直坠落在蒲远头顶,给他的脑袋来了一阵阵重重的暴击。
被雨点浇打的滋味很不好受,被人责备和嫌弃的滋味更加不好受。
蒲远已经没脸留在那个家伙的身边了。方才同湿漉漉、脏兮兮的身体,在那家伙的怀抱里胡乱挣扎,应该弄脏了那家伙吧。
不过那家伙好像也已经被淋湿了。
还说我呢,暴雨天,自己出门起码还知道带把雨伞,他连雨伞都不记得他,哪里来的脸指责自己。
蒲远心里嘟囔着,殊不知,江骛这傻子一直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好像他的贴身保镖。
蒲远一路都没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个人,或许也是因为雨声太大的缘故吧。
他在前面装模作样撑着一把早已挡不住雨的破伞,身后那个家伙就淋着雨,紧紧跟随着他。
这样一直维持到寝室楼下,蒲远收伞的那刻,才发现身后的江骛。
这家伙已经被淋得不像样子了,还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知是因为淋雨着凉了还是怎么。
蒲远略微泛起同情,但很快又被他亲自掐灭了。
“这难道不是他活该吗?我心疼他干嘛,人家都有朝夕相处的女朋友心疼,哪里还缺我这点关心。”
想罢,蒲远便将他的破伞随意地丢进了寝室楼下的垃圾箱里,随后故作潇洒地进了楼。
江骛依旧沉默地跟随他进了寝室楼,跟着他回到了寝室里。
赵毅还没回来,陆然也不在。
寝室里又只剩下了蒲远一人。
他换下被泥水玷污的鞋子,揽着干净的衣服,正准备走进卫生间里洗澡,却被江骛强硬拦下了。
“让开,老子要洗澡!”蒲远怒喝道。
“我也要洗。”江骛淡淡地说道。
“懂不懂先来后到的道理,是老子先决定洗澡的!”蒲远气愤地喊道。
“可是我离卫生间更近,要说先来后到的话,也是我先。”江骛挑逗道。
“你……”蒲远还想骂人,但看着江骛冷静的情态,他顿时又懒得跟这个烦人的家伙计较。
罢了,就看在他又救了自己一命的份儿上,就让他先洗吧,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
蒲远于是又抱着衣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虽然没往江骛这边看,但两只眼睛一直留心着江骛的行动。
他听了好久,都没听到卫生间门被拉开的声响。
“这家伙刚才还要跟我抢着洗澡,现在我都把机会让给他了,他又磨磨蹭蹭起来了?”
蒲远又耐心等待了几分钟。
浑身湿漉漉的,真的很难受。
脏兮兮的衣服被雨水浸湿,现在黏在他的后背上,被雨水浸湿透的白袜子更是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蒲远实在是忍受不了了,站起身来,冲着江骛质问道:“你他妈到底还洗不洗澡了?不洗,老子就先进去了。”
蒲远喊完后,也没等江骛给出回应,抱着衣服,便进了卫生间。
他正要准备关门,却被江骛拉开了。
“你干嘛?”蒲远眼睁睁看着江骛走进了卫生间,站在他的面前,不知要做些什么。
“你他妈要干嘛,老子都进了卫生间了,你难不成现在还想把我赶出去?”蒲远问道。
“不是。”江骛摇摇头,然后淡定地问道,“你是不是在校门口看到了什么?”
原来是来算账的。
“是啊,怎么了?”蒲远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什么叫看到了什么?他们两个既然敢在校门口这么引人注目的地方秀恩爱,难道还害怕被熟人给看见吗?
况且,蒲远本就是碰巧路过,他原本打算出去玩的,谁知会撞见他这个可恶的东西。
怎么说,蒲远都是无辜的那个,江骛若是因为这件事要跟他翻脸的话,那么蒲远也不会放过他的。
虽然他的力量不及江骛,但在吵架一事上,他绝对不会落入下风。
“你看到了什么?”江骛接着问道。
“恶心的画面。”蒲远不愿回想,怕会当着这家伙的面吐出来。
“她是……”
“关于你和你女朋友的那些破事,抱歉,老子丝毫不感兴趣。老子现在要洗澡了,还请你出去。”蒲远阻断。
“你女朋友?”江骛眉尾勾起一丝疑惑,说道,“她是我前女友。”
“哟,还前女友,你还真是个舔狗,对她念念不忘啊。”蒲远阴阳怪气道。
“你说反了吧。”
“那又怎样呢?我说你这些天都干什么去了呢?夜不归宿的,原来是去找你亲爱的前女友了呀。怎么样?跟前女友玩得不亦乐乎了吧。”蒲远字字都扎在江骛的心上。
可江骛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似的,对于蒲远暴戾的言语攻击,他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还能勾起一抹笑意。
蒲远看着他上扬的嘴角,更加纳闷了。
“这家伙该不会是被雨淋傻了吧,这还能笑得出来?”
果然,根本不能用常人的思路去衡量江骛这么个奇葩。
“这就是你生气的原因吗?”江骛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你跟你的你前女友那些恩恩怨怨,关我鸟事?”蒲远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们早就结束了。”江骛还试图解释清楚,“是她一直纠缠着我,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开学那次,你是不是也看到了我和她在一起?那时候,我就已经跟她说清楚了,也把跟她的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干净了。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我最新的手机号,一直不停给我发短信,我没回她,她就跑到我们学校门口来,一个劲地威胁我。这已经是她这个星期,第五次来学校门口找我了。我是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所以才淋着雨去找她了。我又跟她解释了一遍,只不过中途出了点意外,我还是跟她……”
那个意外,恐怕指的就是蒲远差点被车撞的事。
事情的前前后后,蒲远大致都了解了。
的确,这件事的责任,不单单出在江骛身上,还有他那个为了爱情疯癫的前女友。
“当初也是我太过草率,没有看清她的为人,就跟她在一起了。在一起没多久后,我才知道,原来她就是个疯子。跟她在一起,我没有丝毫的自由所言。因为我们即将相隔两地,她不放心我,要求我上大学后,每到周末都必须去找她,她若是见不到我,就会疯狂给我打电话,电话打不通就消息轰炸。哪怕我如约跟她见了面,她也要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看着她,要求我每时每刻都陪伴在她身边,连手机都看不了。她还要查我的手机,以防止我跟其他的异性聊天。”
“一开始我还只当做是她比较缺乏安全感,再加上我们马上就要变成异地恋了,又是我们第一次经历分离,她舍不得我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对我依旧不依不饶,好像她离了我就要不行了一样。”
“我记得我跟你提起过,我并不是一个需要长久陪伴的人。从前我习惯了独身一人,习惯了依靠自己,而不是迁就别人。对于她这样的粘人,抱歉,我实在忍受不了。所以开学第一天,我便提了分手。我希望她就算离开了我,能够回归自我,而不是追着我不依不饶。可惜,分手这么多月以来,她终究还是没有做到。”
江骛说着说着,语气就变得哽咽,全身也变得软绵绵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来一样。
蒲远看出了他的异样,再回想起他在寝室楼下打的一连串喷嚏,蒲远顿时明白了,连忙伸出手背,测量了一番他额头的温度。
“好烫!”蒲远惊觉说道,“你发烧了!”
“我不知道。”江骛的手扶在墙上,防止倒下。
他明白,单靠蒲远的力量,是没办法支撑起他的。
可他还是低估了蒲远的力量。
“我扶你休息。”蒲远说道。
“我先洗澡吧,我浑身脏兮兮的。”江骛指着湿漉漉的衣服说道。
“都感冒了,还敢洗澡,我来帮你擦擦吧。”蒲远说着便想上手。
江骛咳嗽了几声。
蒲远居然从他的咳嗽声听出了几分娇羞的感觉。
这对吗?这还是江骛吗?
“你先把脏衣服脱下来,我去帮你拿干净的衣服。”蒲远说道。
“我自己可以的。”江骛勉强支撑起来,可还没走出几步,就扭了脚,差点摔到地上。
“行啦,就你这个柔弱的样子,自己还能行吗?”蒲远拉着他的手臂,扶着他坐下来。
“那我就交给你处理了。”江骛表面展露出一副难受的样子,可实际心里却早已心花怒放了。
若是发烧能换来蒲远的悉心照顾,那么他愿意一直发烧下去。
蒲远先利索地给自己换好了干净衣服,然后在江骛的指示下,从衣柜里拿出新衣服。
上半身的衣服是有了,可下半身……
蒲远盯着江骛湿哒哒的裤子看,犹豫住了。
“怎么了?”江骛歪着脑袋问。
“要不……算了,你连站都站不稳。”蒲远欲言又止,指挥道,“你就这么坐着,然后把腿给我。”
“好。”江骛听话地照做了。
蒲远把住他的双腿,把湿漉漉的裤子脱了下来。
接着便是里面那件了。
两人都有些尴尬在脸上。
蒲远紧张到狂咽口水。
“内裤在衣柜的收纳盒里。”江骛提示道。
“我知道了。”蒲远站起身来,拉开收纳盒,从一堆黑色的内裤里掏出了一条。
一回身,江骛已经脱好了裤子,就等着蒲远把内裤递给他。
蒲远扭过头去,将裤衩子递给了他。
江骛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看吧,之前又不是没看过。”
回想起那次在厕所换衣服的遭遇,蒲远就忍不住脸红。
江骛换好了衣服,蒲远就拿出干毛巾和吹风机,把他的头发和身子都给擦干,接着又亲自把他扶上床。
“你先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吧,等开水凉了,我就喂你吃药。”蒲远在床铺栏杆边说道。
“谢谢。”江骛躺在床上,被子盖得很近,眼眶也是红润润的,说话声音明显有气无力的,看样子是很难受了。
“是我该做的。”蒲远气已全消,此刻只有对他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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