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星期四。
娱乐圈永远有新的花样和热搜，虽然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事。群众对冯纭新绯闻的热情终于稍微退去，巢巡看不到那个让人心烦的名字了。
不知道他在山里拍得怎么样。巢巡漫不经心地想。
那天和巢巡、于乐吃完饭，宋岑转身就飞去了云州。他这两年工作之余热衷于做公益，经常去云州那边的山镇和乡村。公益做得怎么样先不说，倒是认识了不少当地的民族音乐人。
田老板那边还没个口信，宋岑也忙自己的去了。巢巡刷了刷朋友圈，于乐之前教过的一个学生艺考成绩不错，他忙着炫耀，又给自己学校打了一波广告。
纪白瑜很久不发动态，昨天难得分享了几张图，一身Give**chy的衬衫短裤，看了场露天电影，定位显示在新加坡。
祝可原看起来在某个拍摄现场。照片是一盒盒饭，配文：八十块钱的盒饭，我值了。
还有各种圈里圈外的人，一面之缘的朋友，老同学……
所有人好像都有事情做。
巢巡从早上起来，就在家里兜兜转转了一圈又一圈，感觉有些茫然地提不上劲。他看着外面的阳光，不想出门，也不想仔细去探究自己是不是因为巡演的事情而感觉焦灼。
他装得若无其事，然后把自己关进了工作室。
中午十二点，做饭的阿姨来了。她知道雇主的习惯，手脚麻利地做完两菜一汤，端上饭桌，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
又过去一个多小时，巢巡才从工作室里出来，就着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开始吃午饭。
客厅里的电视机开着，在重播午间新闻。看电视新闻的习惯从小就留下，这么多年了巢巡也改不掉。
他在新闻的背景音里想起自己那天还喝上头了，后面乱七八糟做了些梦。梦里似真还假，往事了了，物是人非。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梦到和李聿燃的初遇。那个扮演莱昂的帅哥，就是当年二十岁的李聿燃。
巢巡后来没问过李聿燃为什么会去做密室演员，李聿燃也从没提过那次的相遇。巢巡心里好奇，但李聿燃不说，他也不好去问，只能自己在心里猜，李聿燃可能是在打工。
微信里突然来了消息。
【财原滚滚：巡哥，这周末有什么安排？】
巢巡看了眼，点开聊天对话框。
【巡游者：没啥事。打球也约不到人，你来不？】
他其实不想约球，之所以这么说，也是试探。
那天祝可原清早跑来巢巡家里敲门，说是听于乐说巢巡喝了酒，担心他，所以特地来看望看望独居老人。
祝可原那栋租的一室一厅确实离巢巡家很近，只有两条街的距离。他一直不肯买房，嫌贵，觉得房价还能降，就这么拖着。
巢巡奇怪祝可原怎么这么闲。没活儿的日子里，祝可原通常能睡到日上三竿。
他觉得祝可原肯定有事瞒着自己，但祝可原死活不说，两人东拉西扯了好几天，巢巡硬是没打探出什么情况来。
【财原滚滚：不了吧[流汗.gif] 你们那水平，我不行……一场里半场我都在捡球。你们也玩不痛快啊。】
巢巡的嘴角弯了起来。祝可原天生没什么运动天赋，做朋友多年，他的球技还是稀烂。
【财原滚滚：不是，哥，你不准备下？】
【巡游者：啊？准备什么？】
【财原滚滚：诶？极鲸那边还没联系你吗，不会吧？《流光剑影》下周要上他们那的一个节目做剧宣，我看人员拟定名单上有你啊？】
巢巡想起来。对，冯纭的这部大女主戏，很快就要开播了。
小妍挺喜欢这戏的原著小说，她絮絮叨叨告诉了巢巡许多，听得巢巡耳朵快起茧子。
冯纭在这部戏里演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从小被师傅收养学习武艺，师傅对她很好，但也没有什么大的期望。
她从小长得漂亮，想来求娶她的人多得能从山上排到山下，师傅看了许多年，最后替她相了一门亲事，打算待她成年就让她嫁出去。
但她不愿如此，她心里埋藏了一个秘密，谁也没有告诉——她知道自己父母的死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是被逼死的；师傅收养她、别人想来求娶她，目的也没有那么单纯……一天夜里，她收拾了包袱，打算离开山门。
巢巡问：“然后她就开始浪迹天涯？遇见男主一二三四？”
“男二是她师傅！她有个师兄，算是深情男四吧，后来为了保护她死了……哎呀，你别打岔。”
“她师傅比她大那么多，也能做男二？”
“哪里大很多了，按书里的设定也就差了十一、二岁，关键师傅真的很有人格魅力，人气很高的。”
“那李聿燃演了什么？”
“老板你烦死了，我最讨厌给别人剧透！他那个角色到后半段才出来，是当年杀死女主父母的真正凶手。他本来是女主的表弟，被寄养在女主父母家里，被挑选来给女主练家传武学的。”
“真行。”巢巡总结道，“他怎么总是能挑到这些奇奇怪怪的角色。”
小妍说：“他眼光不错啊，这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是很有难度，中间还有装疯的剧情呢。他杀了人之后疯了一段时间，后来被人治好了。不过他为了保护自己，又继续装疯卖傻了很多年……”
巢巡想不出来李聿燃演疯子是什么样子，不过一个英俊的疯子，估计现在想看的人不少。
他的眼睛确实长得很好，可以深情可以冷峻，现在年纪上来了，眉目间越有深意。
巢巡在微信上敲下几个字。
【巡游者：这节目和我有什么关系？】
巢巡知道祝可原最近在做两个和极鲸平台有关的节目，他能联系上不少人脉。
【财原滚滚：[惊呆.jpg]哥，你不知道？】
他给巢巡发了一条链接。
巢巡点开一看，才发现是X音乐上的《流光剑影》原声带。把页面往下拉，第七首，插曲，后面明晃晃是巢巡的名字。
【巡游者：还真不知道。这首歌的版权就不在我这儿，他们找别人协商的吧，我不清楚。】
【财原滚滚：可是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是，这节目要请你作为演唱嘉宾一起登台啊。】
*
巢巡琢磨了一下，转头问了经纪人丘朗。
丘朗很快就一个电话回了过来。他应该在公司，背景的人声、音乐声很嘈杂：“是有这么回事儿，但我想你应该不感兴趣，就给你拒绝了。”
“……”
巢巡深吸了口气。
“你是不是应该先和我商量一下？”
丘朗冷笑：“除了这次，我之前找你哪次没和你商量？五个节目你愿意去一个我都谢天谢地了！”
巢巡听到他那里有关门的声音，吵闹声小了许多。丘朗跑到了安静些的地方，对巢巡说：“这个节目的制片，有点麻烦。姓乔的，她之前在宝珠台呆过，你还记得吧，她现在出来单干了。”
巢巡想了半天，才回想起来乔制片是哪位。
巢巡和乔制片的矛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归当时理念不同，年少气盛，闹得有些难看。不过巢巡自己觉得，他们已经在各自的道路上都走了很远，当年那点事情谁还能记得清楚。
巢巡说：“这次人家都把我安排进去了，这是要和解的意思吧。”
丘朗又冷笑：“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又知道了？万一她是想趁着之前那事的余波，来蹭点热度，顺便给你小鞋穿呢？”
“蹭热度大家都一样，谁不想火，谁不要流量，谁也别说谁。她要给我小鞋穿……那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丘朗在电话对面的呼吸声听起来有些粗。
“……谁不要流量？你巢巡tm有脸说这句话？”
“我……朗哥我不是……”
其实巢巡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对面的丘朗却已经冷静不了。
“这不行那不要！好，你有你的脾气，你不肯，我tm豁出去给你挡着。结果你看看你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真是不想说。多少回惹一身腥！”
“这么多年了，你能长进点吗巢巡？回头你那些粉丝还特么冲我狂叫！把我@轮了一圈又一圈！怪我没好资源，怪我没管好你，我特么……我管得住你么我！”
巢巡闭了嘴，沉默地挨训。
他知道丘朗心里憋的这团火总要发出来。憋的够久，从半个多月前丘朗就一直忍着，现在也到了极限。
他听到丘朗在那边摁了打火机，开始抽烟了。
丘朗在巢巡面前说要戒烟已经说了有两、三年。他之前去做体检，肺上查出来有个阴影，把他吓了个半死。
幸好后来做了切片，确诊是良性肿瘤，巢巡和丘朗都松了口气。
丘朗那会儿请假回老家，修养了小半年。但没过多久，巢巡要发第三张专辑，拖延不了，身边也缺人，丘朗只能提前回来给巢巡帮忙。
后来丘朗跟巢巡说，他以后都要戒烟了。
巢巡说：“别抽了。注意点儿身体。”
丘朗那边应该是把窗户打开了，巢巡听见了城市高楼上那种常见的嗡鸣。
所有觉得城市安静的人，都应该试试在高楼上打开窗户听听。巨大机械的轰鸣，人类的争吵和叫喊，不知名鸟类的鸣叫，风声、雨声……
太吵闹了，简直像把七十亿人的心都拿出来剖析了一样。
丘朗在人世的沸水把自己煮了好一会儿，又重新批回冷静的皮，时间在沉默里一点一滴地流逝。
过了会儿，他咬着烟头开口了：“……你少管。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才碰到你这样的瓜儿。”
巢巡的声音也低下去。
“我知道我……上次就和你说过了，以后不会再搞出那种新闻来。”
“就你？你能忍住？”丘朗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你忍得住，边上也总有忍不住的。往前那谁，往后程宜雪，都非要挑个好时间跳出来，少爷你哪次拦住了。”
巢巡只能苦笑。
丘朗在那边拨弄着打火机，喀嚓、咔嚓。
那只Zippo是丘朗拿第一笔工资买的，他一直很珍惜。他还是烦躁：“啧，这节目你非上不可了？”
巢巡想了想：“一直没有曝光和行程，你和公司都不好交代，我不能一直呆在家里吧。既然我都拒绝其他四个邀约了，总得去一个。”
巢巡在用丘朗自己说的话逗他。
“……你到底怎么个回事儿，你老实跟我说，”丘朗皱紧了眉头，“要是合约的问题，这个咱们还可以一起商量，和公司再谈谈。我给你发过去的那些工作，我这都筛过一遍，没什么大的问题。消极怠工，你耽误的是你自己知不知道？”
“我明白……所以这不是先接一个，工作起来再说吗。这段时间是我让你费心了。”
巢巡回答得挺认真，听上去没有丝毫破绽。但要是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就会发现那双颜色浅淡的琥珀色眼睛里，空落落一片。
他在心里把念头转了许久……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把什么东西艰难地咽了回去。
半晌，丘朗叹了口气。
“行行行行行，祖宗，你真是我祖宗。我帮你重新谈，行了吧！我告诉你，要是后面那女人出损招，你自己接着，我懒得管你了。”
巢巡说：“谢谢朗哥、辛苦朗哥！回头我给你包大红包。”
丘朗呸了一声：“谁稀罕。”
他确实没那么稀罕了，丘朗现在手上除了巢巡以外，还带了两个艺人。小妍给巢巡说过一些，巢巡觉得那两人是比自己好带多了。
巢巡又哄了两句，好不容易让丘朗气顺了一些。
挂电话前，巢巡再次正正经经地对丘朗说：“朗哥，这些年，真的谢谢你。”
巢巡听到丘朗的皮鞋在走廊里踩出空落落的回荡，猜测他现在正走在消防通道里。
他想起好多年前，自己和丘朗在光娱的消防通道里一起埋头痛哭。他们互相安慰，说要继续坚持下去，直到拼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丘朗在那边听得直皱眉。
“你真的有点怪怪的，巢巡。行了行了，少肉麻，你照顾好自己吧。不管怎么说，祝我们以后，”他顿了一下，“还会有更好的未来。”
巢巡勾起一个复杂的微笑：“……嗯。”
他心想，你这样难得的好人，一定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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