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仪一袖子甩下,拍在案上,骨节发白。
“你们都是瞎的吗?!渡生轩的人潜进来都没有察觉!谨生谱说盗就盗,他们还把惘生域当自己家吗?!”惘生域掌门寒仪收疾书中断闭关后,便得知了派内本源功法谨生谱被盗之事,正是怒火攻心时。
“掌门,掌门息怒,谨生谱上的禁制……祖师留下来…………这,本就不是……”不是常人能动的,只有亲传弟子才能解开。大长老木易轩战战兢兢,一时之间言语混乱,在寒仪面前说的全是废话。
但是……
“你的意思是说,寒迹亲自来惘生域了,还拿走了谨生谱?” 剑眉下的眼睛审视般微合,便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接刺入人心,又像是千尺深潭覆盖上了牢不可破的冰层,让人胆寒。
“这……除此之外……”不可能还有别的解释了。
“……寒迹……呵……师尊……”
木易轩极力让自己低下头不去看寒仪表情,不禁有些想逃。
怎么让他撞上了啊!
谨生谱为惘生域几万年来的立派根本之一,为剑修准备,是灵修界万剑之首,这几万年来从未有剑法出其右。
谨生剑下,万剑臣服。
如此强大的剑法惘生域自然不是谁都能继承,掌门册上明写着,只有下一任掌门才有资格。
为此,祖师设下禁制,非是赋予掌门印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动的了谨生谱的,上面的禁制会启动杀阵。上一任掌门寒君策谨遵师命,亲传弟子只有寒仪一人,按理来说,哪怕是前任掌门的亲生儿子寒迹也没有碰谨生谱的资格。
以至于寒迹后来还脱离了惘生域,跑出去自立门派渡生轩,就更加不可能了。
可现下谨生谱被盗已是事实,若非要说一个最可能有能力做到拿走谨生谱的,当世除了寒迹,再无可能有他人。
寒仪揉了揉眉心的掌门印,眼神迷茫了一瞬间,又忽而变得狠戾起来。
“我还没死,惘生域的掌门印还能再给另一人烙下?!”
“这……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寒迹……我忍他很久了,分门立派也就算了,连惘生域的掌门剑决都敢动,真当我寒礼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吗?”
数万年的传承,从未有人有胆量去窃夺,如今他在位不过近千年,便发生了这样的事,究竟是冲着谨生谱,还是故意给他找不痛快?
当年寒迹作为惘生域大长老之时,整个惘生域何人不敬寒迹三分。而作为寒迹的师兄,他也自认为满足了寒迹一应需求,可最后换来的却是分裂门派,公然离去。
如今,更是连谨生谱都敢动。
当年那个在他身边曾扬言要始终站在他身边的师弟却成为了第一个叛徒,记忆里同门相伴的画面愈发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惘生域罪人:“传掌门令,三日后围渡生轩,让寒迹跪着来见我!”
“掌门……这,这不妥啊……”
倒不是说怕渡生轩,只是自几万年前,魔族被道门始祖封印在极恶死地赤渡,每百年仙门百家便要前往赤渡进行讨伐,祭献灵力,以平这百年来魔域积攒的怨气,换人间百年安宁。而这便是仙门百家头等大事,早在两年前便开始筹备,而今距离赤渡讨伐不及三载,惘生域并没有时间去查明证据便去围剿渡生轩发动仙门内乱,不管是惹世人非议,还是为自己门派着想,都不可取。
毕竟,每次赤渡讨伐,仙门百家皆要伤一次元气,运气好,只是浪费一些法器,死几个弟子,运气不好,且看两千年前曾屹立于四野之地的苏家便因讨伐当中遭受怨气洪流吞噬,死伤无数,最后直接四分五裂。
即使惘生域是南域最大门派,根基稳固,可当年苏家又何尝不是在四野之境一家独大?
何况渡生轩这几百年来有着寒迹坐镇,加上原来的长老堂溪安,江何意,实力也不容小觑,这时候要是动了刀剑,赤渡讨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只怕动摇根本。
木易轩只能捡着要点:“赤渡讨伐在即,我们现在引发门派纷争,以后怕是难以在百家当中立身,更何况……”
“惘生域要立身还需要靠那些门派?!谁敢非议,莫怪我谨生剑下不留人!”
盛怒之下的寒仪并不容任何质疑,木易轩沉默了片刻。
“是。”
“是什么?!还不去准备!”寒仪一道灵气打在门上,大门轰然打开,“滚!”
“易轩告辞。”
惘生域首徒,寒仪义子寒辞远也听闻了那些流言,比起失窃的谨生谱,寒辞远更担心自己义父的心情,便想着一早过来。谁知还没进门就见大门轰然大开,大长老沉着脸走了出来。
这是……
义父果然生气了,而且还很严重。
木易轩走时,一副惨淡的模样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发出一声不争气的哀叹,匆匆走了。
寒辞远想了想还是进去了。
“义父。”
“阿远来了。”寒仪揉了揉眉心, “坐。”
“义父,谨生谱的事我听说了。”寒辞远一向沉稳,一开口仿佛永远都有着定人心的力量。
“阿远怎么看?”寒仪稍微冷静了一些,问道。
“我觉得……师……寒迹不像是怎么莽撞的人,他……”
就知道是为了寒迹辩解。
寒仪又感觉一股燥热从心底升起。
体内灵流有乱象之势。
他抬眼看了寒辞远一眼,最终还是把那股火气压了下去,打断道:“阿远,不管他有什么原因,谨生谱都不是他触得了的逆鳞。”
寒辞远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回去了,话锋一转,“那义父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自然是征讨渡生轩,让寒迹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寒辞远皱了皱眉。
这怎么行。
赤渡讨伐在即,现在引战,那不是让惘生域成为众矢之的吗?
难怪方才大长老脸色那般难看,看来是劝过的,只是没有结果。
“义父,三思。”
在寒仪身边数百年,寒辞远知道怎么和他的义父交流。
把利弊直接陈列在他面前实际上是没有用处的,反而会使寒仪更加烦闷,干扰寒仪的思考。
寒仪也知道寒辞远足够了解自己,不似那些废物长老一般絮絮叨叨,仿佛时刻都在教他做事,因此对寒辞远,他还是付出了其他人都没有的宽容和耐心。
“阿远,我知道你和寒迹还有联系,有的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谨生谱是惘生域根基,不管是什么原因,哪怕他还是惘生域的人,都不该打谨生谱的主意,更何况他早已脱离惘生域。”
“义父可愿意让我去渡生轩商谈此事,个中缘由了解清楚再动手也不迟,对外一些事也好有交代。”
寒仪手抵着太师椅的扶手,听着寒辞远的劝说。
体内的灵流又有起伏的迹象。
他分神入识海,想勘察一下自己是否有走火入魔的趋势。
没有异常。
寒仪沉思片刻。
脱离识海,他闭目回神,想要再压制一□□内流窜的灵流。
“师兄。”
忽然,他听到有人唤他。
他回过头,看见了寒迹笑着和他说些什么。
他一下子险些不知今夕何年。
仿佛那个小师弟还跟在他身后和他絮絮叨叨,有时候说一下自己父亲,他的师尊的坏话。
说的什么呢?
他听不见,他想看看寒迹的口型。
寒迹忽然换了个笑容,一副看玩物一般的眼神。
他读出了一句话: “师兄,我不需要你了。”
寒仪忽然醒悟。
是了,他的师弟早就离开他了。
他又听到了身后有人窃窃私语。
“无痕公子虽说耽于人间玩乐,但天赋明显比寒礼要强。”
“是啊,虽然现在寒礼公子实力要强上一截,若是无痕公子开窍奋发,假以时日,超过寒礼公子并不难。”
“对了,无痕公子待人真诚,寒礼公子……听说性格有些……刚即位便为了巩固势力,将前掌门的尸首当众毁去,还和几位长老大吵了一架,这样的人做掌门,惘生域日后怕是……”
他忍无可忍,手上灵光乍现,打向那些嘈杂的幻影。
幻影消散了,但身后的流言依旧没放过他。
“谨生谱怎么可能被人拿走?”
“祖师留的禁制,不怀好意的人若是去碰,非死不可,哪还有人能活着回去啊?”
“若是修为高强到连那道禁制都丝毫不怕,那还强求谨生谱做什么?”
“就是,话说,是无痕公子吧?”
“这还用说吗?能用惘生域的灵术进入密阁,又有实力资格拿走谨生谱的还有谁?”
“听闻无痕公子全身而退,果然,一定是祖师爷在天有灵,寒礼任掌门以来,性格阴晴不定,门内人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祖师爷一定看不惯寒礼,才在无痕公子拿走谨生谱时没有惩罚他。”
“往届掌门执谨生在位小百年便能习尽十二剑谱,可寒礼在位近千年却依旧没能将最后一式突破。寒礼会不会……并没有得到掌门印的认可?”
“前掌门离去突然,谁知道他那传人身份是真是假?”
“他抢了寒迹的身份和功法。”
“他强行逼迫寒迹离开惘生域,才有了现在的渡生轩。”
“他……”
声音越来越嘈杂,恶意越来越大。
“说来,自从无痕公子奋发以来,实力那可谓一日千里,真要打起来和咱们掌门比还不知道谁赢呢。”
“听闻以前试锋会上都是寒礼更胜一筹,现在咱们掌门还敢挑战无痕公子吗?”
寒仪手微微颤动,灵光蓄势待发。
“义父……义父?”遥远的声音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
寒仪又一回头,看见一个十余岁的少年,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义父,这一招,踏雪鸿歌,我觉得最后一式尚有改进的余地,义父觉得如何。”
少年意气风发,眸中带光,期待着夸赞。
“尚可。”恍惚中,寒仪和幻象中的那个人同时发声。
“义父要求也太高了……”少年嘟囔着。
确实,十余岁就能改进前人剑决,若是修真界人人都有如此天赋,怕是以后都是神仙打架了。
寒仪五感灵敏,自然不可能听不到寒临的嘟囔,但他就是装作没听到。
“你去和你师叔商量一下,以后派内的踏雪鸿歌最后一式,就按你方才做的教吧。”
“……是!”这意味着他的改进得到了寒仪的认可。
寒仪的认可,可比他那师叔不值钱的夸赞来的实在多了,小寒临乐的几天没睡,钻进藏书阁里想着能不能再试试改进点什么。
不过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灵感来了能改进一个剑决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哪有那么容易再做改进。
祖师们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然后,被寒仪从藏书阁里拎出来扔卧房里。
“你当你现在什么修为?不吃不喝不眠,再过几天,去见你祖师爷和他们商量剑决去吧。”
寒临趴在自家义父怀里,冥思苦想了几天确实也累的不行了,睡着了。
寒仪看着怀里的少年,不禁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笑了一下。
寒仪看着那个自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上次笑是什么时候?
“义父……!”
遥远的呼唤再次传来。
寒仪忽然醒过来,看着面前褪去稚气的弟子。
已经长大了啊……
寒仪眉头微微舒展,神色也不再像方才那般严肃,锐利的刀化作了一抹温柔的弧度。
“就按你说的做吧。”寒仪谈谈回一句,看在辞远的份上,再给寒迹一个机会,“去吧,尽快。若是寒迹还不讲理,就别怪我无情了。”
“是!”
待寒辞远出去后,寒仪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慢慢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寒迹……也该见见了。
渡生轩
掌门殿,一道飞痕掠入内殿。
“师尊!您这是?!”
寒迹的弟子寒从古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遍体鳞伤,甚至近乎奄奄一息的人。
血色将衣襟染透,血流还在不断地从衣角淌着,散乱的发丝半横在眼前,发尾上勾着将将滴落的朱红随时都有可能跌入眼中,他也无力理会。
寒迹向来把自己收拾的很好,即使上了战场也很少让自己显现出战损的姿态。昔日的翩翩公子沦落成这般狼狈的模样,寒从古险些没认出来人
“别……别声张……传我命令,即日起封闭渡生轩,开守山阵,所有弟子发急讯符召回,派内弟子一律禁止外出……设三十四阵脚于十二峰下……我要……闭关一段时,剩下的事交给大长老处理……”
“是!”寒从古立马传讯,又去联系大长老堂溪安。虽然心中疑云遍布,但现在师尊这般模样已经说明了事态的紧急,刻不容缓,不是他该花时间问问题的时候。
寒迹踉跄着找了个地方靠着。
太冒险了。
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祖师们留下的禁制。
他用寒仪一池鲜血伪造的掌门印在碰到谨生谱的瞬间被识破,撤退时全力抵制剩下的杀阵,勉强留下了一条命,所有灵药都用上了,却还是治不好剑气留下的伤口。
这次,怕是要闭关几载了……
不过渡生轩这几年来,根基还算稳固,加上赤渡讨伐在即,应该能缓一阵,无碍。
只是不知道,到哪一步了……
“咳……”寒迹浑身都是剑气的割伤和灼伤,内伤严重,灵脉几近枯竭,动一下都是生不如死。
但他还是强撑着起来。
不行,这么重的伤,不能被别人看见。
他行动前已经设想了所有结果,和堂溪安商议妥当,现在,就只能麻烦堂溪安了。
寒迹走了两步,最终还是倒下了。
修炼的洞府直通掌门殿,只是掌门殿的规模可不是一般屋舍能比的。
他抬起头估摸着洞府的距离,自嘲地想,果然,落地点没选好,应该离洞府近一些的。
一但那口气没提起来了,他竟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缓慢地向前挪动着。
掌门殿血迹蜿蜒,触目惊心。
一道灵流浅浅随着血迹而动,落在寒迹眉心,但寒迹此时灵力尽失,直到灵流消散了,他也没有感受到,更别说读取其中的传讯了。
辞远浅浅口误一下试探义父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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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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