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拿着手机从床上下来,连鞋都忘记穿,赤脚走到寝室阳台,关了门坐在凳子上,拨通了宁泊以的电话。
宁泊以那边接通得很快,他把手机放在耳边,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暮暮?”
迟暮在听到宁泊以声音的那一刻,紧绷得心才有了一瞬松懈,却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刚在梦里哭了太久,眼睛格外干涩,迟暮用手揉了揉眼角,千言万语化成一句:“我想你了......”
宁泊以睡得再迷糊,也听出了迟暮语气里隐藏不住的泣音,他下意识柔声哄着:“宝贝,你这大半夜说这话,很容易让我误会啊。”
迟暮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多暧昧得话,嘴唇上下嗡动,红着脸再次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是他半夜要打电话,打通了又不说话。迟暮看了眼时间,才三点半......他开始后悔刚才一时冲动吵醒宁泊以,他明天还有课的。
迟暮正犹豫着要不要挂掉电话,听筒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暮暮。”宁泊以叫他,声音比刚才开阔了很多,“是做噩梦了吗?”
迟暮听着和梦里几乎一样的话,心狠狠一颤,这个时间寝室里几乎没有光亮,迟暮恍惚又回到第一重梦境刚醒来的情景,他忽然有点怕,怕宁泊以会再次不见。
于是迟暮紧张地开口,急促地叫着:“宁泊以。”
迟暮此刻仿若置身孤岛,被望不到头的浓雾包围其中,四周昏暗看不清前路,他慌乱中下意识寻找着安全来源,不断重复唤着:“宁泊以......宁泊以......宁泊以......”
“我在,我在。”宁泊以平稳柔和的声线破开迷雾,周遭忽然亮起明灯,出现一条平坦、宽阔、笔直的道路,不远处路的中间站着一人,朝他微笑着伸出手。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迟暮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说出口的话里带着恐惧:“我梦到你不见了......还梦到小时候的事......”
迟暮此刻临近崩溃,宁泊以不在身边,他即使是哭,也不会放声嚎啕。
他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压抑得哭声断断续续的从指缝流出:“我以为我好了,不会再介怀从前的事,可刚才的梦还是那样逼真,和小时候的情形一模一样,你也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迟暮小时候的事,不止是他自己的阴影,也是宁泊以心里难过的一道坎,每每想起,只有满满的无力感,他总心疼迟暮那么小一个孩子就受到非人的遭遇,却又没办法改变过去。
宁泊以忍耐着心脏抽搐般的疼痛,尽力放平声音,让迟暮听不出破绽:“暮暮不怕,梦都是反的,我现在不是陪着你吗,别担心。”
“暮暮乖,不哭了,明天眼睛该肿了。”
迟暮想起宁泊以之前给他敷眼睛时的温柔模样,一时间哭的更厉害。宁泊以就在这边一直耐心哄着,等耳机里的哭声逐渐变小,变成偶尔一声的抽泣。
“暮暮不哭了。”宁泊以放轻松语气逗他:“都是我的错。”
迟暮不赞成地问:“你有什么错?”
“当然是在梦里突然跑不见,吓到我们宝贝了。”
迟暮被他逗得破涕为笑,又因为刚才哭过,没忍住的笑意让他只觉窘迫,迟暮努努嘴,别扭道:“才不怪你。”
又这样逗着迟暮说了许久的话,宁泊以感觉迟暮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才哄他回去睡觉:“宝贝,我不挂电话,你乖乖回去躺着。”
迟暮默了一瞬,点点头,乖乖“嗯”了一声。
宁泊以靠着耳机里不断传来的声音,判断迟暮走到寝室哪个位置,是否已经躺在床上,有没有盖好被子。
手机震动了一下,迟暮那边发来条消息。
[小猫:我躺好了,你也回去睡吧。]
“好,乖乖闭上眼睛。”宁泊以放轻了声音说:“等暮暮明天一睡醒就能见到我。”
“嗯......”
晚上睡得晚,但早上迟暮刚过八点就醒了,有种身体强制脑袋开机的感觉。
今天是三四节的课,这会大家都还没起,迟暮抬手想揉揉干涩的眼睛,却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手机,迟暮把手机放到枕边,翻了个身面对着墙面,躺着缓了好一会。
还是困,但没有一点睡意。
迟暮摸到手机刚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唰得从床上坐起来,飞快下床往门口跑去。
[猫薄荷:宝贝,醒了出来开下门。]
时间显示:5:30。
楼道里人来人往,早八的同学背着书包步伐匆匆,已经快四月份,天气回暖,温度逐渐上升,可北方早晚还是偏凉,宁泊以穿了件宽松的黑色夹克,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的同色系卫衣,他双手插兜,背靠着墙面,就站在迟暮寝室门旁边,仰头闭着眼睛,头发没有专门打理,只顺着垂在额前,挡住了微微皱起得眉头。
宁泊以在听到开门声的时候,下意识睁开眼睛往迟暮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和赤脚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握着门把手,眼睛通红的迟暮对上视线。
本来这会各个寝室开门声此起彼伏,宁泊以每听到一声,就睁眼看一下,见不是迟暮,又重新闭上眼睛,刚才他完全没多想,结果一抬眼就看到迟暮,宁泊以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两人都愣住了,宁泊以率先回神,转身拿着旁边的食品袋,牵起迟暮的手进了寝室。
门隔绝了楼道的嘈杂,寝室里重新恢复安静,宁泊以进门后才看见迟暮光着脚踩在地上。
“怎么不穿鞋?”他低声问着,却没有责怪的意味,往里面看了一眼还没睡醒的室友们,找到明显带着迟暮极度简洁的个人风格的床铺,然后单手抱起迟暮,往里面走去。
迟暮被拖着屁股,以一个抱小孩的姿势,坐在宁泊以臂弯,他双手紧紧环着宁泊以的脖子,想要借此减轻重量。
宁泊以把人放在桌子上,低头找到旁边的拖鞋,弯腰拿起来给迟暮穿上,“以后不许光脚走路了,脚都是冰凉的。”
迟暮一直没说话,只红着眼眶,紧紧抓着宁泊以的手不放开,宁泊以捏捏他的手,低声哄道:“等我一下。”
迟暮这才依依不舍地放手,看着宁泊以把袋子里的三明治和牛奶挨个放到寝室其他两人桌上,又很快回来揉揉迟暮凌乱的头发解释道:“本来准备带早餐的,但是怕凉了不好吃了,就买了这些。”
迟暮嘴角向下瘪着,问他:“你来了怎么不叫我?”
“昨天睡得晚,想着你早上多睡一会。”宁泊以从口袋里拿出瓶眼药水,打开包装,翻看着上面的说明。
“那你可以来晚一点的。”迟暮抬手环住宁泊以的腰,缺少睡眠让他睫毛都是朝下垂着,在眼上形成一把浓密的小伞,和泛着泪花的眼眸放在一起,更显得可怜,“为什么要在外面等那么久,要是我起得很晚怎么办?”
“那要是你起得很早怎么办?”宁泊以捏捏他的脸反问,“昨天说好暮暮一醒就能见到我的,我也想见暮暮啊,孤枕难眠,就只好早早过来了。”
宁泊以看完说明,让迟暮抬起眼睛,轻轻掰开下眼皮,把眼药水滴在上面,给他按摩着眼周的穴位,继续道:“而且楼道不冷,站了一会而已,我又不累。”
宁泊以的一会,就是三个半小时,那个时间是卡着宿管阿姨刚开门就出来了,可昨天晚上四点才睡,五点半就站在迟暮寝室门口。
迟暮不傻,分得清宁泊以哪句是真的,哪句是为了安慰他故意说的。
他陷入深深地自责中,如果昨天没做噩梦,没半夜给宁泊以打电话,甚至这学期以来,没有每晚失眠到头疼,宁泊以能少费多少心思?少花多少力气?
宁泊以等药水被眼睛完全吸收,重新抱起迟暮往浴室走去,迟暮这会耸着眼角,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宁泊以,想要把这个人一笔一划牢牢刻在心里。
他做不到像之前那样,尝到一点宁泊以的好就惶恐到退缩,现在这个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迟暮每一天都能见到比之前更好的宁泊以,他再也舍不得推开这个人。
只想紧紧抓住,占为己有。
然后用自己的全部去回报他。
宁泊以把他放在洗手台上,问:“哪条毛巾是你的?”
迟暮指了指旁边那条浅蓝色毛巾。
宁泊以取下来,打开水龙头让凉水打湿整个毛巾,然后拧成半干,轻轻敷在迟暮眼睛上。
迟暮眼睛里溢出的泪水被毛巾吸走,不断耸动的鼻子却让宁泊以看出端倪,他掀开毛巾一看,迟暮哭得已经分不清眼睛上的水来自毛巾还是泪腺。
透过这会迟暮的样子,宁泊以几乎可以知晓,昨晚迟暮是怎么一个人对着手机沉默地大哭。
宁泊以重新浸湿毛巾再拧干,把迟暮抱进怀里,哄道:“再哭眼睛受不了的。”
等迟暮情绪平静下来,又敷了两遍眼睛,宁泊以说:“吃完早餐我抱着你再眯一会,不然等会上课要打瞌睡了。”
迟暮眼睛抵在宁泊以衣服上,黑色附加上了更黑的一片。
他轻轻点了点头,洗手台上下来,宁泊以就在旁边看着他洗漱。
从浴室出去后,迟暮坐在凳子上,撕开三明治包装递在宁泊以嘴边。宁泊以摇摇头,抓着他的手放回去,放轻音量说:“我吃过了。”
迟暮这才放心,他快速吃完一整个三明治,又喝完还带着余温的牛奶,擦擦嘴,顺着旁边的台阶上了床。
宁泊以脱了外套,侧躺在床外侧。
宿舍的床铺很小,宁泊以一个身高近一九零的高个平时躺在上面已经很挤了,现在两个人一起躺着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不过他们也不需要翻身。
宁泊以枕着迟暮的枕头,迟暮枕着宁泊以的胳膊,他们环抱着对方的腰身,像两块严丝合缝的积木,完全嵌成一块。
迟暮还穿着薄薄的睡衣,宁泊以身上的温度从身体各处传来,冰凉的手脚终于回温。
呼吸间皆是宁泊以身上的香味,后背被轻轻拍着,迟暮安心地闭上双眼,困意姗姗来迟。
祝大家新年快乐!暴富!暴美!
昨天那章被锁了哈哈,已经改了三次还是没过,我等下再删一删去。
(之前有提到暮暮一个室友和女朋友在校外同居,所以小宁买早餐是四份,他自己站在门外吃了一份,迟暮和另外两个室友各一份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2章 积木嵌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