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什么,裴屿恒抬头往前看,那人围着黑色面纱,看不清,但右边露出的侧脸有狰狞伤疤。
是毁容,还是那张脸见不得人?
裴屿恒目光冰冷,他越看越觉得那人招式眼熟,屏住呼吸,伸出两指在胸膛点了两处穴位,裴屿恒站起身,提起软剑继续打。
这一次,裴屿恒的软剑有意无意往那人脸上的面纱挑去,好几次快要挑落,又被他躲过,最终裴屿恒寻着机会,一脚踹在那人身上,手速极快地挑断面纱,露出一张被火烧伤过的脸。
那人见面纱掉落,慌了神,他转过身,扯下袍子一角,重新将脸围住。
只有半边脸被毁,另外半边脸正常,裴屿恒看清那脸,心下了然,提着一口气,招招朝对方的命攻去。
两人势均力敌,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那人看见手下几乎全军覆没,他也不恋战,扯过一旁的手下挡在身前,裴屿恒软剑刺中,他又把手下往裴屿恒身前一推,转身上马,一夹马腹,跑了。
裴屿恒伸出手,阻止了侍卫想追人的冲动:“撤。”
……
另一边,回云州的马车。
行至半夜,所有人都累了,宋亦舒一行人将马车停靠在一个村庄旁,打算在此歇息半宿,等天亮再动身,算算路程,明儿再跑半天就能到边州。
路上颠簸,颠得宋亦舒没胃口,人软软地躺在马车上,连下马车都做不到。
婢女秋蓝找农户借了个厨房,熬了点清淡小粥,劝道:“小姐,您多少喝点。”好不容易才养了点肉,在马车上呆一天就掉没,要是少爷看见,不知道得心疼成什么样。
不吃不行,宋亦舒挣扎着起身,勉强喝了小半碗,头还是止不住地眩晕,她挥挥手让秋蓝撤下,正要睡下时,外边忽然传来喧闹声。
“……走水了……”
“不好,有盗贼……”
“啊……别抓我……”
侍卫听闻动静,即刻翻身上马,秋蓝也从腿间抽出匕首,横在身前。
裴屿恒身边的人都会武。
马车才跑了几息,骤然停下,前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伙儿人,用绳索拦了路,天黑黑,看不清,马儿被勒到腿,倏然跪地,马车侧翻。
一阵天旋地转后,宋亦舒被抛到马车门口。
秋蓝忍痛起身,扶起宋亦舒:“小姐,我们被袭击了。”
宋亦舒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被秋蓝架着走,侍卫拔刀横挡在她们面前,一行人护着宋亦舒离开。
身后村庄火光冲天,清晰照亮每个人的脸,村民们争先恐后涌上来,侍卫不能滥杀无辜,被人群簇拥着往前,离宋亦舒越来越远。
“小姐。”秋蓝力不从心,村民乌泱泱挤上来,好几次,宋亦舒从她手里脱离,她咬着牙,汗如雨下,“抓着我,抓紧我。”
“秋蓝。”宋亦舒扶不住,转头攥住秋蓝的衣裳,俩人这才勉强没被人群冲散。
“嘣——”
身后不知哪处地方忽然爆炸,落在后头的村民被热浪掀翻,整个人被抛向半空。
“啊——”
“救命——”
“快跑——”
人越来越多,宋亦舒和秋蓝撑不住,被人群撞开,俩人被迫分开。
“小姐——”
“秋蓝——”
宋亦舒伸直了手,胳膊被扯得生疼,却还是抵不过人群的力量,最后和秋蓝分道扬镳。
耳边是人群的各种叫喊声,宋亦舒被扰得眉头紧皱,脑瓜子嗡嗡响,又依稀听见别的声音,让她觉得很怪异。
“可以了,停下……就这么些人?”
“有一部分走散了,太多也不行,会暴露……”
朦胧夜色中,宋亦舒借着皎洁月光看见身旁有数十个黑衣人,不知他们是干嘛的,也不知他们是何时混进来,此刻他们交头接耳,嘀嘀咕咕,行动举止悠闲,与周边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好似商量好了一样,他们穿过人群,站在前头,从腰间抽出鞭子,“啪”的一下挥在路前,前面的村民害怕,猛然停住脚步,后面的人不明所以,拥着压上来,顿时哀嚎声此起彼伏。
那群黑衣人一言不发,抽出绳索,开始一个个绑人。
有个村民站出来,质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他们。
站在前头的一个高壮黑衣人拿着短匕上前,他懒懒抬眼,手一抬一放,那村民骤然睁大双眼,手无力地捂住自己的脖颈,身子却软软往下倒。
人群顿时爆发一片惊呼,黑衣人一挥辫子,大喝一声:“闭嘴,若有不听话,亦或多嘴者,这就是下场。”
霎时间,人群安静下来,人人捂住嘴巴,生怕不小心发出声音而被黑衣人盯上。
宋亦舒躲在人群里,强迫自己镇定,她看看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黑衣人四处分散,一手拿火把,一手拿刀,把人围在中间,而人群就像羊圈里的羊,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逃不掉。
宋亦舒打了个寒颤,为了保命,她随着人群蹲下,塞了一颗玉神丸进嘴,接着把首饰什么的都摘下,将头发揉乱,散下来,尽量遮住面容,手掌在地上蹭脏,再往脸上抹,将白嫩的脸蛋弄脏。
绫罗绸缎在一群粗衣麻布里有些显眼,但幸好她衣裳被撕破几道口子,加上尘土沾染,看起来灰败不少。
如今之计,只能自己想办法自保。
做完这一切,她惊觉手抖得厉害,脸麻麻的,不自觉张大嘴呼吸,就连黑衣人上前绑手,她也做不出什么反应。
“啪——”黑衣人开始挥辫子赶人,“走走走,往前走……”
宋亦舒很怕,脚拖着不想走,身后的人群却把她往前推,她不知道这群黑衣人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他们好像不为钱财,只为人。
宋亦舒四处张望,发现人群里竟然没有孩子,她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既然如此,那逃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同时绑架这么多人?
宋亦舒脑袋想事情想得团团转,浑然不知黑衣人已经将他们带到深山老林。
他们似乎进了山,路面崎岖,尖锐棱石很多,宋亦舒一时不察,被绊倒。
“唔……”掌心火辣辣地疼,但她不敢发出声音,咬紧唇瓣,把痛吟声堵在喉咙,心里的惊慌和委屈让她一直紧绷精神,这也是她没晕过去的缘故。
好在先头已经有几个人摔倒,黑衣人们见怪不怪,只是吼着让人群赶紧起来,若是动作慢了,他们便给一鞭子。
宋亦舒浑身冒冷汗,心跳如同铜鼓般“咚咚”作响,从胸膛清晰地传到脑袋,不断回响。
不知走了多久,隐约看见前面有亮光,宋亦舒眼前一亮,以为是某个村庄,正考虑如何自救,却在拐过弯之后近乎绝望。
一条人行长龙蜿蜒在山间,数不清是几百人,还是几千人,两旁火把多到能照亮半边天,宋亦舒眸中闪烁着惊恐,嘴巴张张合合,想要尖叫的声音被堵在喉头。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把他们赶来这里是想干嘛?
黑衣人把人群赶下去,他们很快和下面的人聚集到一起,原来在这里的“老人”脸色灰败,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根本不敢抬眼和“新人”对视。
人群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赶到旁边,他们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人手里被塞了铁锹,一部分人则要推车。
“快点快点,拿好了往这边走……”
“磨磨唧唧的干什么,走……”
“啪——”
宋亦舒被分到一把铁锹,她不会用,又怕被打,只能惶恐不安地学着旁边的人,一下一下凿着面前的巨石。
巡逻的人过来了,面前的石头还是纹丝不动,牢牢嵌在山间,宋亦舒灵光一闪,搬起脚边的石头,放到推车上,来来回回糊弄过去。
黑衣人们见他们都干着活,也没发火。
慢慢的,宋亦舒蹭到人形长龙前面,借着昏暗光线,她似乎看到前面的人在试图凿开一座山。
这是在修路,还是在挖通道?
北地的山多棱石巨石,很难挖开,若是修路,大可不必如此耗费民力,再说,这帮人鬼鬼祟祟掳人来,一看就不是官府所为,那到底是谁要这么干?又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宋亦舒想不通,但她知道这个山谷一定有问题。
这里的人被强压着做事,当然也有反抗,但黑衣人手有凶器,且杀人如麻,只要有人敢说“不”,他们立刻把人拖到一边,连问都不问原因,手起刀落,人即刻咽气。
宋亦舒脸色白了又白,血腥味冲进口鼻,让她几欲作呕,恍惚着想晕过去,但对生存的念头助她战胜了恐惧,她没晕,只好战战兢兢做事。
她细皮肉嫩,又没有防护,不一会儿手便被磨破皮,鲜血染红指尖。
委屈感涌上心头,鼻头一酸,泪水抑制不住往外涌,宋亦舒长睫缀泪,小声啜泣,手背抹过娇颜,不小心带上脏兮兮的灰尘,看着可怜又可爱。
她想裴屿恒了,特别特别想。
不知干了多久,宋亦舒觉得脑袋越来越沉,她茫然抬起头,发现天边微微泛光。
天亮了。
忽然,有个黑衣人慌慌张张跑来,脚崴了也顾不上,他找到他们的头儿,一张嘴就是一顿噼里啪啦。
下一刻,那头目目眦尽裂,转头便冲人群喊:“快跑,把他们都赶走,快……”
黑衣人们挥舞着鞭子,把人群赶出这片山,远远的,宋亦舒往后看,似乎有人骑马往这边来了,不知是不是思念太甚,她觉得其中一个人的身形很像裴屿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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