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在半空挥舞,花草被拦腰截断。
裴屿恒死死盯着人,手悄然摸上大腿的软剑,万不得已,他不希望干掉这两个人。
巡逻的人出事,意味这个地方已经暴露,山底那支军队首先排查周边,到时,附近百姓可不好过,再说,万一他们觉得既然已经暴露,索性破罐子摔碎……真要打仗,可不是件小事。
好在老天开眼,又一次眷顾他。
一只小兔忽然从草中跳出,飞快跑开。
两个胡人一看,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兔子,吓死老子。”
“走走走,走了。”矮胖的男人收起刀,率先离开,“还有两座山没巡,再不快点我们就赶不上晚饭了……”
交谈声越来越小,裴屿恒一刻不敢耽搁,立刻起身回去找宋亦舒。
……
洞内。
宋亦舒刚把最后一口肉干咽下,洞口突然被人拨开,她猝不及防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要张嘴尖叫。
声音还未发出,嘴巴便被人捂住。
裴屿恒宽大的手掌包住她半边脸,气喘如牛:“是我,我回来了。”
宋亦舒一噎,把被吓出的眼泪憋回去,拽下他的手,哽咽道:“……我差点被你吓死。”
裴屿恒顺势握住她的手,笑而不语。
宋亦舒看他脸色不大好,小心又紧张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了不好的事?还是……还是我们被人发现了,要追杀我们?”
裴屿恒跑得急,这会儿还在平复呼吸,闻言,不小心笑出声:“胆这么小?放心,这回没人追杀。”
“你还有心情笑?”宋亦舒嘟嘟嘴,是不喜欢他这般取笑她。
“情况危急,我们得走了。”裴屿恒没有再与她说笑,牵起她的手,带她出山洞。
“铛——”裴屿恒屈着长腿,转身时不小心将怀里的玉佩顶出来,但他并未注意。
宋亦舒眼疾手快拾起:“哎……”眼见裴屿恒已经踏出山洞,她只得先把玉佩放在自己这里。
下山照旧是裴屿恒背宋亦舒,速度较上山要快得多,不知是不是错觉,宋亦舒总觉得裴屿恒有些许焦躁不安。
下到山脚时,裴屿恒已全身湿透,喘息声比方才更重,胸膛上下起伏着。
他一言不发将宋亦舒抱上马背,还往她嘴里塞了颗玉神丸,削瘦宽大的手掌捏住她手腕,满是块状腱子肉的手臂稳稳托起她手臂,身下马蹄如生风般跑得飞快。
宋亦舒不敢吱声,抿着唇安静地随他回去。
一路畅通跑到边州境地,在踏入城门那一刻,宋亦舒强撑的身子瞬间泄气,整个人软趴趴地横在裴屿恒手臂上。
“祈安!”裴屿恒语带颤抖地喊她,不见人应,他慌了神,带着人直接冲进医馆,“大夫——”
医馆众人被他吼得一哆嗦,大夫赶忙起身:“这儿、这儿……”
裴屿恒又将人抱过去。
一刻钟后,大夫取下宋亦舒手上的银针,轻吁口气:“这姑娘体弱,寒症重,又经历一番劳身劳心的事,身子受不住,平日多让她休息,吃食上精细些,莫要亏待她,还有……”
裴屿恒听得认真,频频点头。
再回到客栈已是黄昏时分,偌大一张床,宋亦舒只占了床边小小一块地方,大概是感觉不安全,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梦吟着,时不时抽泣一下,看得旁边的裴屿恒心口一阵抽疼。
她那么柔弱,却为了正事,拖着病体和他四处奔波,还那么乖,让上山就上山,让呆在原地就呆在原地,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迷迷糊糊中,宋亦舒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睁开一条眼缝,那人便扑上来,像一团黑影。
喉咙干涸,嘴里一股苦味,宋亦舒秀眉紧蹙,无意识舔了舔嘴唇,黑影端了碗水,小口小口喂她。
喝了两三口,宋亦舒又不愿意张嘴了,头一偏,又睡下。
裴屿恒放好碗,转身,看到她已经熟睡,顿时哭笑不得,手指抚上她脸颊,轻柔地来回摩挲,像对待易碎的瓷娃娃,他喃喃自语:“快点好起来吧……”
这一晚,宋亦舒睡了醒,醒了睡,临近天亮烧才退,裴屿恒一夜未合眼,眸子在宋亦舒脸上流连,生怕一个没盯住,她又不舒服。
秋蓝端来一碗药。
裴屿恒伸手接过,眼都不眨地喝下。
秋蓝看看还在昏迷的宋亦舒,又看看自家主子,试探劝道:“少爷,您身上有伤,要不让大夫来看看,宋小姐这边有奴婢守着……”
“不必。”裴屿恒抬手打断她的话,“我的伤不碍事,下去吧。”
秋蓝不敢再劝,连忙将空碗端走。
宋亦舒这一晚睡得不安稳,做了许多梦,光怪陆离,最后一个梦是她拿着刀抵在裴屿恒胸膛,面前人一脸悲泣地看着她,嘴里却喃喃说着让她下手,刀渐渐没入皮肉……
“啊——”宋亦舒“噌”地一下坐直,双眼骤然睁大,恐惧在眼底弥漫,让她整个人微微颤抖。
“祈安——”裴屿恒大喊一声,手掌握住她肩膀,她的恐惧从手心传到他心口,他喉咙发紧,艰涩道,“我们回到边州了,过两天就能回云州……”
云州!
听到这两个字,宋亦舒呼吸一滞,失焦的眼神慢慢聚拢,待看清眼前人后哽咽着扑进他怀里:“裴屿恒……”
她尾音拖得又长又细,带着隐隐的抽泣声,裴屿恒的心一刹那软成水,他一把将宋亦舒抱进怀里,小心托着她的手,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他自己:“我在,我在……别怕,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头一次,宋亦舒主动伸手想回抱他,却在抬手一瞬间,手臂传来一阵疼痛,她茫然看去,发现纱布紧裹手臂,这才想起自己受伤的事。
返程时,马儿跑得太快,来来回回颠簸,纵使有稳健的臂膀稳住,但宋亦舒的伤口还是不可避免渗出血,从而导致她发烧。
后怕的情绪反扑,宋亦舒泪水像断了线的珠串,一颗一颗从脸颊滚落,最后汇聚到小巧下巴,滴落到被子上。
她哭得实在伤心,裴屿恒手都不知道摆,最终只能叹息一声将人拢在怀里,让她放肆发泄,思来想去,又恐加重她病体,最后柔声哄劝小半个时辰才让她止住哭声。
宋亦舒抽抽嗒嗒靠坐在床头,右手捂住左手,一脸“伤心意犹未尽”的模样。
这是自三岁掉河之后,她受过最重的伤,还见血了,要是爹娘知道肯定会担心,想了想,宋亦舒看向裴屿恒:“我受伤的事,回去之后不要告诉我家人。”
“嗯?”裴屿恒掀起眼皮,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挑挑眉,慢条斯理道,“不想让你家人担心,所以舍得让我伤心?”
宋亦舒一下子噎住了,没说话,嘴角却不自觉翘起,而后她嘟嘴垂头,就是不看他。
裴屿恒掐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咬牙道:“又这样。”
宋亦舒轻哼一声,头往旁边一偏,松开他的桎梏。
两人没“对峙”多久,秋蓝敲门而入,端来一碗清淡小粥和两碟小菜,后面跟着几名婢女,手上也各自端着几碟菜。
裴屿恒挥手让婢女退下,他捧着粥要喂宋亦舒,宋亦舒却要自己吃:“……我又不是两只手都伤了。”
“这不好拿。”裴屿恒把粥移开了些,不让她碰。
宋亦舒不依,嚷着要自己喝,裴屿恒只好咬牙切齿端着碗抵到她嘴边,让大小姐自己喝,他活脱脱像个“人形茶几”。
宋亦舒吃了小半碗,开始馋桌上其他菜,眼巴巴看着。
裴屿恒劝道:“那些菜是我吃的,于你而言有些油腻,乖,咱不吃那个,吃这个。”说罢,他把秋蓝端来的两碟小菜各自舀了一勺到碗里,示意宋亦舒吃这个。
宋亦舒抿了两小口,不怎么合她口味,还是眼巴巴看向裴屿恒那满桌菜。
裴屿恒见不得她可怜的模样,用小碗装了几样菜给她尝尝,宋亦舒虽不挑食,但也有不爱吃的:“这个不要……”
“这个也不要……”
“这个好吃,再去夹点来……”
“嗯,还有这个……”
大小姐点菜点的不亦乐乎,裴屿恒来来回回不知道跑了多少趟才把她的肚子伺候好,她每样菜都要尝,就是胃口小,轮着一圈下来,每样菜都只受了点“皮外伤”。
半个时辰后,裴屿恒才能安心坐下吃饭。
宋亦舒看着看着,又不满起来:“为什么你要在我房间吃东西?回你房间去。”弄得她房间一股味,还怎么歇息?
裴屿恒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他艰难咽下一口菜,转头,面无表情看着她:“我照顾了你一天一夜,得不到你一句感谢就算了,还被得你赶出去?”
他没有表情的样子实在吓人,宋亦舒觉得他是真的生气和介意了,她害怕,这才惊觉自己像极了不懂感恩的人。
她和他应该是男女有别的,但俩人罔顾礼仪,做了很多出格的事,若这些事被人捅出去,怕脊梁骨要被人戳断,宋亦舒开始后怕,也庆幸他点醒了她。
宋亦舒眼眶一红,垂着头低声道:“裴公子说的对,是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说说话,我不赶你,你慢慢吃……”这一路都是他照顾她,她不能再矫情了。
裴屿恒听出她语气不对,一股不祥的预感疯狂涌入脑海,几乎是对危机到来的应对本能,还没等人看清怎么回事,他已经来到宋亦舒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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