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安。”裴屿恒长腿一迈,将人拦住,“不急,把饭吃了再回去,路上两个时辰的马车,不吃你受不了。”
“不,我要现在就回去。”宋亦舒抓着裴屿恒的手臂,摇头哀求,“我等不了了,我要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裴屿恒咬牙:“东西还没收……”
“那些东西都是你给我的,我不要,或者我让人来收。”宋亦舒眼尾垂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裴屿恒什么都没听见,只听见“不要了”,他恍如雷劈般顿住,又很快反应过来,反抓住她的手臂,几乎是吼出声:“不要了?为什么不要?”
他送的东西她都不要了,那她还要他吗?
裴屿恒面含怒气,阴沉沉地望着她,仿佛只要她敢再说“不要了”,他绝对能把人撕碎。
宋亦舒被他吼得打了个寒颤,她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她是第一次见到裴屿恒发这么大火,也是第一次被人冲着发这么火,她怔怔看着他,不知怎么办。
手臂被捏得生疼,心口也一阵一阵地抽疼,宋亦舒微张嘴巴,呼吸急促,身子开始发软。
裴屿恒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在宋亦舒倒下那一刻迅速把人抱起,声音颤抖:“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大声跟你讲话……我害怕你不要我了,对不起……”
他眼眶泛红,找出玉神丸塞到她嘴里,而后铁铸一般得手臂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仿佛不用力她就会消失,嘴里喃喃说着“对不起”。
宋亦舒渐渐恢复清明,她方才是真的被吓到了,他声声道歉她也听清楚了,犹豫片刻,她回抱住他,裴屿恒背脊瞬间僵住,话也不记得说了。
她说:“我没那个意思,我现在的吃穿用度都是你一手承包,我现在赶着回云州,那些东西你就随意处置了,要是你送我,我后面再让人来收。”
“送的送的。”裴屿恒点头如捣蒜,生怕他话慢了她会反悔,“只要你喜欢,我都给你。”
“那你先放开我。”宋亦舒纤手点点他的背。
忘了这茬了,裴屿恒满脸不舍地松开她。
宋亦舒下了地上,刚往门口走两步,手突然被人抓住,回头一看,竟然是裴屿恒,她惊讶道:“你干什么?”
裴屿恒皱眉:“我跟你一起回云州。”
“那你先把手放开,这样不合适。”宋亦舒拨开裴屿恒的手,又安抚了他两句,率先走出去。
裴屿恒垂着头,半磕着眼看方才握过宋亦舒的那只手,掌心红润,纹理清晰,好半晌,他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弧度,周身气势却是冰冷迫人。
最终那顿午饭还是没能在庄子上吃完,而是搬到了马车上,宋亦舒心不在焉,裴屿恒面色算不上好,看得出来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他夹了块肉到她碗里,试着放柔声音:“已经在路上了,不急,你再吃点,要是回去瘦了,我可不好交差。”毕竟她爹拜托他照顾她呢。
宋亦舒咬了一口,慢慢嚼,她垂着眼帘,神色着急又落寞。
一顿饭吃到菜凉了才撤下。
马车摇晃了两个时辰到云州,知道她急切,裴屿恒直接送她宋府门口,早些时辰派了人递口信,这会儿宋府上下都在门口等宋亦舒。
裴屿恒先下马车,看着宋家众人,他娴熟又郑重地行了个礼,而后转身去扶宋亦舒。
“爹——娘——”宋亦舒已经被欣喜冲昏了头脑,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就这么撑着裴屿恒的臂弯下来,脚刚沾地,她迫不及待跑向自家爹娘。
宋夫人张开手抱住女儿,眼含热泪:“乖乖,娘终于见到你了。”
宋淮民拍了拍夫人肩头:“女儿就在你眼皮底下,跑不了,咱们先回府。”外头有人在,总不好失礼,再说,他也想和女儿说说话。
另一头,宋家两兄弟正和裴屿恒说着话,宋其尧面有疲惫,却掩不住开心:“屿恒,小妹得你照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多谢。”
裴屿恒忙称“不敢当”:“与你家交情颇深,你妹妹也算我半个妹妹了,当时情况凶险,照看她也是应该的。”
三人还想聊,被宋淮民叫进府:“……祈安站不得,回去坐下慢慢说。”
宋亦舒情绪过激,被宋夫人扶回房,而裴屿恒则被宋家父子三人“请”到书房。
宋淮民笑呵呵,朝裴屿恒做了个“请”的手势:“屿恒,坐。”
“好。”裴屿恒也回了个礼。
只是他屁股刚碰到凳子,就听见门窗接二连三“啪嗒”“啪嗒”——关上了,裴屿恒心里小吸一口凉气,正襟危坐,眼睛都不敢乱动,只敢看自己面前的地板。
这地板擦得真亮堂,他想。
忽然,脖子被勾住,裴屿恒侧首看去,是宋其光。
宋其光皮笑肉不笑:“屿恒,你故意的?”
裴屿恒扫视一圈书房,发现宋淮民不在,大概是有些话他不好问,先让自己儿子上。
宋其尧坐在对面,慢悠悠喝了口茶,而后一脸微笑看向裴屿恒。
裴屿恒倒是坦然,大大方方颔首。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只安排一辆马车,让宋亦舒只能和自己同乘,故意不安排婢女伺候,让宋亦舒只能扶着自己的手下来,故意先下马车,让其他人看到他们娴熟自然的相处……
宋其光后槽牙都要咬烂了,手不禁加重力道,更加用力勒着裴屿恒,咬牙切齿:“好心机,说,你把我妹妹怎么样了?”要是真发生了点什么,看他打不死他。
裴屿恒脸色微微涨红,攥着宋其光手臂,温和平静道:“我们两个都好好的,你想到哪儿去了?”
确实是好好的,越界之事他们可都没做过,那些“卿卿我我”“搂搂抱抱”都是事出有因,可不是胡乱来的。
宋其光“哼”了一声,表情明显松动,手也慢慢松开,可已经成婚的宋其尧多了个心眼,他眼一眯,迟疑道:“你……碰过我妹妹的手吗?”
裴屿恒一滞,而后微一颔首。
“啊……”宋其光的手重新勒上裴屿恒脖颈,面色扭曲道,“你这个禽兽,我妹妹还不到十六,你就这般欺负她,我勒死你算了。”
“我……是有原因的。”裴屿恒双手抓着宋其光的手臂,艰难出声,他只恨不能、也不敢动武。
宋其尧朝自家弟弟使了个眼色,宋其光收到,手臂忽然更加用力勒一下,才稍微松了松。
裴屿恒低低咳嗽两声:“……她发烧,我总得碰到人才能知道吧。”
自家妹妹体弱,发烧是常有的事,宋其尧勉强接受这个理由,但还是不死心继续问:“有没有抱过祈安?”
裴屿恒面色不改:“有,她晕倒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摔倒吧。”这次他学聪明了,后面赶紧说原因。
宋其尧:“有没有亲过她?脸,或者手也算。”这句话他是咬着后槽牙说的,眼睛死死盯着裴屿恒,毫不怀疑要是裴屿恒敢有犹豫或是说亲过,他会冲过去打死他。
“没有。”这回裴屿恒回答得飞快,原谅他说谎,倒不是怕被打,实在是说出去对宋亦舒名声不好,哪怕是她家人,这些事只能他们俩人知道,他会对她负责。
宋其尧微微松了口气:“……婢女呢?”
裴屿恒:“婢女与她走散了。”
宋其尧:“我说的是你的婢女,不是冬梅。”冬梅被送回来时哭着说了古凉镇发生山洪的事,但之后那么长时间,他不信裴屿恒不安排婢女伺候。
裴屿恒犹豫几息,还是说了古凉镇之后发生的事:“当时古凉镇发生山洪,祈安腿脚不快,不得已,我只能背着她跑,淋着雨到了安全地方,在山上辗转一天一夜才下山,后来回到郊外庄子,听闻云州突发瘟疫,城门紧闭,任何人不得进出,祈安担心你们,受不住又晕过去,我只能把她接到我那儿养病。”
宋其光冷哼一声:“你叫我妹妹什么?”
裴屿两手一摊:“难道要我也叫她妹妹?还是叫舒儿?”
宋其尧摆摆手,示意这个话题结束。
托裴屿恒照看妹妹的事宋家两兄弟都知道,毕竟当时爹写信的时候他们在旁边,宋其尧:“后面的事呢?爹不是托你去买药材,后面还发生什么事?”
裴屿恒叹了口气,三言两语说了在乌克城发生的事,当然他瞒下发现军队的事:“……祈安伤到了手,不过你们放心,我给她用了最好的药,现在已经痊愈,祛疤痕的药我也给她备了。”
宋其尧和宋其光不知道妹妹为了买到药材居然受到这么多苦,那么长、那么锋利的箭啊,光是想象他们就觉得痛,不敢想妹妹得多害怕。
这时,宋淮民从书柜后面走出来,他显然也听到裴屿恒的话,眼眶泛红,语气哽咽:“我这个女儿,从小苦难不断,本以为只要我们一再小心,她就能过得平安舒心,没想到还是不得安宁。”
宋淮民痛心疾首,拳头在胸膛锤了两下。
“爹——”宋其尧脸色一变,连忙跑过去抓住宋淮民的手。
宋其光也放开了手,站在一旁。
裴屿恒恭敬地走到宋淮民面前,一撩衣袍,跪下,仰头,一脸严肃认真:“伯父,我与祈安孤男寡女在外许久,虽是相互照应,但难免有唐突的地方,在宝华寺见到祈安的第一眼,我便被她引住,这段时间相处,我与祈安也算共患难,若伯父看得上我,屿恒今日便在此提亲,恳请伯父将祈安许配给我,我愿用性命起誓,我会爱她、护她,一生一世,绝无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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