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应呈六亲缘浅,不如说应爱华也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虽然警察世家的家庭氛围使得他在这种浅薄亲情里仍然顽强成长成了一个优秀的刑警,但要他给半年多没联系的亲爹打电话,他还是得小小地做一下心理建设。
……最后这个心理建设还是失败了。
当他看见谢霖和刘郁白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远远地走过来的时候,下意识从通话界面切了出去,最后只好迅速把文字编辑到微信对话框,别开眼一股脑地按了发送。发完了再定睛一看,微信显示上一次聊天的记录停留在两个月前。倒是傅璟瑜给他发了一张早餐摊的照片,问他想吃什么,他想了想,给他发了个小狗摇尾巴的卖萌表情包,把卡里剩下的钱都给他转了回去,说:“人多,麻烦帮忙买十人份以上的早饭。”
刚要回来的那批兄弟估计也没顾得上吃,正好顺便就让他们见见嫂子。
傅璟瑜在屏幕那头笑了笑,也没收那转回来的钱,只是抬手圈了圈整个小摊:“这些,都打包。”
谢霖见他已经把手机揣回兜里,便使了个眼色,应呈看懂了,垂下眼轻轻点了点头。多年浴血的默契在此刻的一个对视间达成了共鸣,众多复杂信息都消弭在空气里,无需再宣之于口。
“崔友成呢?”
应呈看了眼时间,虽然他们这一晚连轴乱转,忙得脚打后脑勺,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但从顾宇哲他们俩倒霉孩子正面撞上嫌疑人齐超到现在总共也才几个小时而已,便说:“让派出所的兄弟帮忙弄回来了,再晾晾他,我们先开会,帮兄弟们整合一下信息,开完会再去会会他。”
谢霖点头:“那走吧,开会。”
他们前脚刚进门,后脚就从拐角呼啦啦涌过来十几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笔记本,像去参加什么需要做摘抄的讲座似的,随着人流涌入,整个办公室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反倒衬得应呈他们几个脸色疲累。谢霖呼出一口浊气,只觉连日以来笼罩在整个刑侦支队头顶的阴云隐约散去了一些,终于有光亮透进来,好像连肩膀都不怎么酸痛了,他朝他们点了点头:“回来就好。”
他们脸上也都是如释重负的神色,显然在专案组里待了一天也并不好过,秦一乐工位旁边就是小吕,顺口就问:“你们去专案组负责什么?”
小吕尴尬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专案组通常都有保密义务,说:“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不能说了。”
“不是不能说,是我们什么也没干。”
顾宇哲气笑了:“什么也没干?你们不是从昨天早上就被专案组调走了吗?”
角落里其他兄弟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调了几十台电脑过来说要我们查监控,但马上又说让技术科去看,安排我们去附近走访,但是又一直没给我们划区域,总之在角落里干坐了一天。问就是让我们等通知,一等等了一天,早上还让我们继续等。”
等着等着,总算等到老陈局发话放他们回刑侦支队了。
小吕也点了点头,脸上尴尬不减:“老实说,跟坐牢似的。”
办公室里顿时沉默成一潭死水,顾宇哲越发觉得脸上的伤疼得钻心刺骨,愤愤骂了句“欺人太甚”。
谢霖看了应呈一眼,想必刑侦之后总算能够抬头做人了,便说:“行了,好不容易把你们弄回来的,以后该干嘛干嘛,万事有我跟你们应队。正好大家都在,最近局里的风向我其实并不想说,但大家应该都看在眼里,这段时间大家也确实都受委屈了,心里不要有太大负担,把心思放在这个案子上,别让人以为我们刑侦支队真的是什么好拿捏的软柿子。等这个案子结束了,我请大家去吃顿好的,犒劳犒劳大家。”
办公室总算荡漾出一阵欢快笑声,应呈说道:“就你还请客,拉倒吧,最后不都是我付钱。”
笑完了谢霖才说:“人齐了吗?”
“凌法医没来。”陆薇薇说着扬了扬手,“不过验尸报告在这。”毕竟昨天晚上就于平伟的死因已经碰头过一次了,就法医负责的部分来说她确实没必要再来跑一趟。
“好,考虑到昨天你们都不在,我先给你们讲一下大概的案情,陆薇薇等会把所有的资料都打印一下,分给大家。”谢霖侧身坐在桌上,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都靠过来,“来,都过来。我们刑侦条件艰苦,就不跟他们抢会议室了,办公室也能凑合。关于专案组那边的案情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这部分就不进行叙述了,反正专案组也不让我们插手。昨天你们被专案组调走以后,中午十二点左右,应队接到报警电话,陇江镇白云坞村的水库里发现一具锁在铁笼里淹死的尸体。验尸结果这部分陆薇薇来吧。”
陆薇薇心照不宣地揭过了他们五个人决定私下里调查林希的那一部分,只是翻开了验尸报告,说:“死者于平伟,男,四十五岁左右,死因是溺死,双手有束缚伤,死亡时间大概是本月13号凌晨到14号凌晨之间。我想大家应该还记得我前段时间被治安那边借调过去卧底的事,当时,抓的就是这个死者,他表面上是龙成洗浴中心的大堂经理,私下里组织卖.淫.女进行卖.淫.活动,淹死他的铁笼也是他自己焊接起来恐吓威胁卖.淫.女用的,我们已经提审了部分卖.淫.女,根据她们的供述,铁笼原本是有一大一小两个,一直放在洗浴中心的负三层,小的早就不见了,同时失踪的还有一个叫做赵璐的卖.淫.女,但是因为这些卖.淫.女被管得比较严格,互相之间很少来往,所以无法确认赵璐具体是什么时候失踪的。赵璐有个妹妹叫赵茜,我已经走访过了,有用信息不多。我是从本月6号开始正式卧底任务的,12号晚上十一点多,扫黄任务收网,我砸了他一啤酒瓶,他失去了行动能力以后我才出去帮忙,但是13号凌晨刚过零点就发现死者已经失踪,我下手不轻,他一个人不可能跑得掉,更不要说还能绕开洗浴中心的所有监控,几乎可以说是凭空消失。我们初步怀疑很有可能是凶手趁机进来带他走,将他控制起来以后,又返回洗浴中心的负三层拿铁笼,那么大一个铁笼子不可能悄无声息就搬走了……”
“这一段我来说吧。”顾宇哲另外掏出了他的平板,打开监控向所有人展示了一圈,“12号扫黄行动结束以后,治安就以容留卖.淫.为名把龙成洗浴中心查封了,一直到19号整改结束才重新开业,所以我在洗浴中心内部的监控里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是,我走访了周边几家店铺,在洗浴中心附近一家饭店门口的监控里发现了这个。13号晚上七点四十六分,一辆蓝色皮卡车从右至左经过,三十五分钟之后,八点二十一分,这辆皮卡又从左至右原路返回。注意看,来的时候是空车,但走的时候后斗的防水布盖上了,虽然分辨率有点低看不清遮住的东西是什么,不过还是能看出来四四方方的形状,很有可能就是装死者的那个铁笼。还有一点,这辆车车牌比较清晰,我查了,登记在死者于平伟名下,但很明显,开车的人不是于平伟。”
应呈离得近,清楚看见像素糊成一团,但司机穿着一件黑色衣服。
陆薇薇便举起手:“哦对了,于平伟家里我跟治安办的老刘一起去查过了,没有发现这辆车,但也没有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跟交管局联系过没有?”
他摇头:“还没来得及,我才只看了这一部分,其他的都没看。”
角落里有人伸手:“这个司机就是嫌疑人?”
“像素太低目前看不清楚人脸,不过我会想办法复原画质的。”顾宇哲尴尬地挠了挠脸上发痒的伤口,又看了看同样如坐针毡的秦一乐,嘿嘿笑了两声,“……其实我们俩已经跟这个嫌疑人打过照面了,字面意思的‘打照面’……”
刑侦办公室里又荡漾出一阵轻快的笑意,有人调侃道:“一个嫌疑人把你们俩都给打成这样?”
刘郁白也跟着笑了笑,说:“他们俩这顿打还算福大命大,幸好秦一乐捡了块石头把人砸伤了,根据血迹的DNA结果,我们的这位嫌疑人是A级通缉犯齐超,悬赏金额累计高达一千一百万,在逃十四年,九案十七条人命,其中还包含两位刑警。”
“多少?”谢霖瞪大了眼睛,“这种人物潜逃到兰城境内我们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这几个数字让办公室里沉默了一下,直到应呈皱起眉说:“我想起来了,我听说过这个人,他销声匿迹已经有四五年,而且曾经是东南亚拳王。”
“对。”办公室里没有投影仪,刘郁白只好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把照片找出来,“他以前长这样。”
顾宇哲凑过去一看,见肌肉爆炸到一个屏幕都装不下,一双野兽般凶悍的眼睛透过屏幕传达出令人胆寒的杀意,回想起当时黑暗中站在秦一乐身后那个纤细的黑影,说:“不对啊,我在洗浴中心负三层撞见的那个嫌疑人身材看起来跟秦一乐差不了太多,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这张是他十几年前打拳赛的照片,当时他打遍东亚无敌手,后来被证实打假赛,永久吊销比赛资格以后就回国转行当职业杀手了。我们警方曾经组织过三次大型抓捕行动,都没能成功抓到他,中间还先后牺牲了两名刑警。这十几年东躲西藏,对他的个人实力肯定有所影响。”
“我好像也有印象,”秦一乐皱着眉点了点头,“上课的时候老师有提到过这个案例,有刑警牺牲的那一次行动好像出动了上万人,除了刑警以外还有武警,但是几万个人封山,最后还是被他跑了。”
顾宇哲闻言看了他一眼,吞了口口水:“我们俩要不去庙里磕一个吧……”
感觉他俩祖坟的青烟都快烧成乌云了。
应呈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拍了拍他们俩的肩膀:“这个人十几年前的全盛时期别说一挑你们二,就算再加上我和你们叶队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们俩能活下来真是够命大的。而且这个人有个特点,他从小在东南亚那边的雨林里长大,极其了解丛林,几乎每一次逃脱都是从山里的包围圈里逃掉的。”
——这就解释了从龙成洗浴中心被带走的于平伟,尸体为什么会在两个小时车程以外的白云坞村水库被发现,那是齐超喜欢的环境。
“等等,这么说的话……”秦一乐忽然站起来打开了自己的电脑,搜索齐超的信息,“果然,确认齐超参与的九桩命案里,有三个案子涉及抛尸,尸体被发现的地点都在山里,但是,三个案子都是埋尸在深山,并不是淹死在水库,这个细节与齐超犯案的个人特征不符合。通常连环杀人的杀人犯都会遵循固定的节奏和特征进行犯案,其中,某些个人特征,比如说齐超喜欢深山这一点,越是鲜明越是固定,应该不太会出现突然改变作案方式的情况。”
谢霖说:“可是,算上于平伟,已经是第十桩命案了,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在深山这一点并没有改变。”
应呈仔细把秦一乐查出来的界面看了一遍,这才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不对。他的作案风格非常鲜明,要么直接暴力入室,迅速杀死受害人以后离开现场,要么在无人处绑架受害人,立刻带到深山就地杀人埋尸,非常高效且残忍,通常不是使用重物击打就是捅刺割喉之类,搞得现场一片血呼啦扎。而我们这个案子,把受害人关进铁笼带到深山的水库,太平和了,很明显跟他之前的作案特征不符。”
“关于于平伟的死因,还有一个问题。他确实是溺死,但我检测了凌法医提取的肺液,发现肺液里的水跟水库里的水不一致。”
办公室里引发一阵小小的骚动,谢霖问:“那就是死后抛尸?”
刘郁白摊了摊手:“我只能说他不是在水库里被淹死的。”
“肺液具体什么成分?”
“普通的自来水,但是里面含有微量的高锰酸钾。”
顾宇哲正要查高锰酸钾是什么,那头秦一乐就已经抢答道:“一种工业氧化剂,如果我没记错因为有毒而且有腐蚀性所以是管制物品。”
他点头:“你确实没记错,但是尸体腐烂太严重,肺液也受了污染,目前我只能提取到高锰酸钾,不能确定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毕竟高锰酸钾用作强氧化剂是管制物品,如果是作为消毒药品倒是蛮常见的。”
小吕举起手:“这种消毒药早就淘汰了,我上次看见高锰酸钾消毒药还是我念小学的时候呢,市面上应该不太好买。”
“具体是什么样的药?”
“外用药,我记得需要自己按比例兑水。”
顾宇哲已经查完了资料,终于有了发言权:“毒性还挺强的,用作消毒剂的时候稀释的比例通常低于0.1%,用起来麻烦而且毒性大,几乎已经不怎么使用了,不过坏消息是属于非处方药,也就是说真要买的话还是能买到的。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死者的肺液里有高锰酸钾呢?”
应呈问:“那肺液里高锰酸钾的比例是多少?”
刘郁白连连摆手:“饶了我吧,就那个尸体的污染程度,我能查到高锰酸钾已经不错了。”
他想起那尸到淋头的一幕,又同情地看了谢霖一眼,说:“鉴于高锰酸钾不太常见,这条线还是值得下人海战术去捞一捞的,其他还有什么发现吗?”
谢霖举起手:“崔友成,治安办当时找陆薇薇过去卧底就是希望能找到崔友成参与组织卖.淫.的证据,但是最后还是没能关联到他身上,嫖资被洗干净了,崔友成不直接参与组织,甚至他的聊天记录丝毫没有提及任何卖.淫.相关的字眼,有些卖.淫.女见都没见过他。这就引申出一个奇怪的问题,为什么于平伟自愿担这么高的风险也要保护崔友成能全身而退呢?”
陆薇薇连忙说:“根据治安办之前的调查,他们两个人是同乡,于平伟虽然是个人渣但是个孝子,他妈手术费要六十万,这笔钱是崔友成给他出的,虽然后来他妈还是没活多久就去世了,但是从此以后于平伟就给崔友成卖命,这可能是一个切入点。”
应呈摇了摇头:“够呛,崔友成摆明了知道凶手杀于平伟的事,这说明他跟于平伟只有利用,没有感情,拿这事刺激他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的。”
闻言刘郁白从文件夹里抽出了几张脚印的照片,说:“顾宇哲和秦一乐撞见凶手的地方就在龙成洗浴中心负三层,虽然我找到了很多齐超的DNA可以确认他长期居住在那里,但是除了电闸以外没有发现任何崔友成的指纹或者DNA,地上的脚印也只有一条线,直奔电闸开关。”
“关于负三层的监控,顾崽有收获吗?”
顾宇哲板着脸点了点头:“虽然监控是不保存状态,只能实时查看,但是传输渠道不在龙成洗浴中心的总控里,是单独分出去一条线的,我反向追踪这几台监控的接收IP之后发现被定在国外,也就是说接收人并不能肯定是崔友成。”
“假IP?”
“肯定是假的,而且非常专业。”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仅凭一个“专业”就能让他们立刻联想到魏简。
应呈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时间:“我们扣留崔友成的时间有限,如果没有更直接的证据我们也拿不下他,其他还有什么收获吗?”
考虑到那辆白色的大众朗逸曾经在胜利化工厂的现场出现过,几个人都默契地没提医院的事,而是齐齐摇了摇头。
一天一夜没睡的疲惫感终于暴风一般侵袭过来,心里那根弦松弛以后,应呈立刻觉得眼皮重有千钧,他揉了揉太阳穴:“我扛不住了,昨天到今天我们几个都扛了一宿,接下来的先交给你们。一组负责联系交警那边一起查一下那辆蓝色皮卡,这辆车有可能就是抛尸的车,顺便把顾崽拷回来的监控都仔细看一遍,二组出去跑高锰酸钾这条线,三组把齐超的协查通告发下去,要保证兰城上下所有的派出所都知道这个人,每一个街道都提高警惕,必要的话把他的通缉令贴满路边。”
说着又掏出两张纸来递给小吕:“顾崽和秦一乐的医药费,顺便去财务那边报一下。”
谢霖说:“可是……”
他一个白眼把话头堵了回去:“别可是了,再不休息大家都要猝死,年纪轻轻的我可不想给你们收尸。”他算是看开了,再怎么热爱工作还是得先顾自己的小命,再说傅璟瑜风华正茂的,他可不想让老婆这么早就守寡。
“不是,我的意思是崔友成怎么办?”
应呈顿时头疼起来,像有人拿着电钻在他的太阳穴打洞,只能说:“就我们这个疲惫状态,也没有更新的证据,确实不太适合继续死磕,反正时间还够,先晾着吧。”
谢霖尘埃落了一半,也小小地松了口气,打了个哈欠:“不行,我不放心,我们眯个三小时,到时候记得叫我们起来突审那个老小子。”
“也行。”他点了点头正要散会,就见傅璟瑜提着大包小包正好推门进来,他立刻话音一转,“你们的金主来了,先吃早饭,吃完开工。”
办公室里寂静了两秒,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句“嫂子好”,紧接着响起了一片的“嫂子”。
“……叫我名字就好。”人数比预想的多,傅璟瑜涨红了脸,居然在此刻感到些许社恐,恨不得有个蜗牛壳他就地直接蜷缩起来,迅速放下早饭就想走,“好像不够分,你们先吃,我再给你们买几份。”
“回来,别去了!真拿自己当金主了?”谢霖仍然是温和亲近的模样,顺手拿起一杯豆浆,回头笑骂道,“你们应队满嘴跑火车又不是第一天了,还跟他一般见识?给你们惯的。”
顾宇哲是真饿了,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一边掏手机:“就是就是,傅哥加个好友,我给你转钱。”
应呈摸过来给了他后脑勺一掌,拿了个麻球塞嘴里:“转什么转,要转转我。”
“你两头吃啊?”
“什么两头吃,天地良心,我付过钱的!”虽然那钱也是傅璟瑜打给他的。
既然是应呈付的钱,谢霖就心安理得地从转账界面退出了:“我也扛不住了,快吃完去睡会吧。”
话音刚落,座机却突然炸响起来。
秦一乐下意识扑过去接电话,顾宇哲哀嚎了一声:“不是吧……!”
但他脸上表情龟裂,应了几句之后就以一句“马上来”结束了对话,然后抬起头来:“凌法医打来的,石湾镇长水村水库,发现另一具装在铁笼里的尸体,已经白骨化了。”
小吕看了看这几张要么挂彩要么疲惫的脸,说:“要不你们歇着,我们自己去?”
但应呈只是叼着麻球摆了摆手,指了指陆薇薇。
“在查了!”陆薇薇脸色一震,但在短暂的入职时间里已经迅速建立起了某种警察的沉稳与默契,几乎是秦一乐刚挂电话她就已经掏出了手机查看地图,“石湾镇距离陇江镇不到五十公里,开车走高速才四十分钟!”
谢霖撂下豆浆杯,说:“白骨化说明时间比于平伟更早,方慧文说过于平伟焊了两个铁笼,另一个很早就不见了——”
她沉下脸,攥紧了手,喃喃道:“赵璐!”
“走!具体的路上说。”应呈从傅璟瑜身边路过,刚要开口说什么,傅璟瑜就已经把车钥匙掏出来丢了过去,说:“最后一次。”
他笑了笑:“还是你懂我。”
傅璟瑜眨了眨眼,低声说:“警察家属的自觉罢了。”
“回家等我!”
他一个“好”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个永远活力永远热情的身影就已经兔子似的消失在拐角了。
……算了。他需要慢慢习惯,以后,等待会成为他的职责的。
然而,当整个世界冷寂下来,应呈消失的那个拐角,却爬出了两具伏在地上的白骨。缓慢的移动蜿蜒出一条血路,火焰顺着骨骼相击的“咔咔”声蹿了起来,尖叫声卡在喉咙里,他后退时“咚”一声摔在地上。
幻觉消失了。
被堵塞的喉咙终于恢复了呼吸,仅仅一个瞬间他就惊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甚至一下子无法自己起身。
他清楚地意识到,从此他挥之不去的梦魇又多了两具剥了皮剁了肉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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