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下来,除了开车的应呈以外,一个个都困得东倒西歪,谢霖迷迷糊糊的,只感觉一个急刹,安全带猛一下勒在旧伤上,拽得他嘶了一声,胸口疼,抹了把脸:“到了?”
陇江归属的是当地的乡镇派出所,应呈不熟,只见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警站在路边,便一脚急刹停了车,按下车窗:“陇江派出所的?我是市局刑侦的支队长,应呈,接电话的就是我。”
那小姑娘点了点头,忙道:“对,你好,我叫宋芸。我师傅让我过来接你们,需要进山,车就停在这吧,前面需要步行了。”
车上几个人猛然惊醒,忙下了车,秦一乐打了个哈欠:“只能到这了?步行还有多久?”
宋芸挺标致一个姑娘,高挑又白净,连思路也清晰:“前面都是泥地,你们这种大车开不过去,但是农村用的那种小三轮还能再开一段。步行需要再走小三十分钟,好爬,不算特别深山。山上主要是附近村里分配的田地,很多村民的祖坟也在这里。发现尸体的水库倒也不算水库,只是附近都这么叫,其实是一个很小的死水湖,偶尔有孩子来这里玩水,不过每天都会有村民上山,照看照看自己的地。”
顾宇哲一边跟着走一边说:“那看起来应该是没监控了?”
她摇了摇头:“完全没有。”
“连村里都没有?”
她便笑了起来:“白云坞村很小,几户人家而已,撑死不到百来个人,目前在村子里的只有十来个老人家,还都是一个宗族的,全是一个姓,所以根本就不可能装监控。”
“那照你这么说的话,这山里白天也算人来人往了,没有人发现什么吗?”
“我们人手不够,还没去村里走访呢。这个待会还是得交给你们。不过我师傅说,这个水库不在村民们的地附近,再加上孩子们都出去读书了,可能真没人会绕到水库这边来,要不也不能等到尸体都烂成那样了才被发现。”
应呈从边上薅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叶杆里透出一股隐约的清甜,说:“现场什么情况?”
“现场倒是很干净,毕竟时间太久了,该消失都消失了。而且,尸体也泡了很久,有点……”宋芸脸上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众人心里就都有了数。
“法医和痕检都到了吧?”
“比你们先来了一会,我带他们上去以后就下来找你们了。”
“蛙人呢?”
她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们这种基层派出所联系不到蛙人,你们先看看现场吧,有必要的话得你们自己联系了。”
几个人跟着她在山里一通乱转,秦一乐突发奇想:“这个水库有点偏僻,要是没人带着的话,找不到吧?”
“我们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师傅问了一下,那个报案人说其实还是有蛮多人都知道这个地方的,有心要找的话也不是找不到。”宋芸说着,突然从一个斜坡跳了下去,跟了下去才发现,原来前面就是水库了。
虽然捞上了一具尸体,但现场居然一个围观的人都没有,甚至连警戒线都没拉,水边上搁着断成两截的鱼竿和其他渔具,旁边拖上来一个小小的铁笼,里面塞了一句肿胀发白的尸体,凌霄正蹲在铁笼旁边研究,而大白则绕到了水库的另一端,远远地隔着水面朝他们招手。
应呈也朝他招了招手,他就爬了上去,大概是打算从坡上绕到这边来。宋芸领着他们走到水边:“应队,这是我师傅老赵,这位是报案人。”
“你好。”老赵四十来岁,精干瘦小的模样,伸出手来握了握,简洁明了地汇报起来,“我们是中午接到的报案,马上就出警了,到的时候铁笼只拉上来一个角,隔着水面能看出来是个死人,后面是我跟宋芸拖上来的。”
报案人已经缓过劲来了,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朝应呈点了点头,应呈便戴上手套把鱼竿捡起来掂了掂:“初学者?”
他苦得脸都拧成一团:“我一上午也没钓到什么,光从水里捞垃圾了,鱼钩卡住的时候我还以为又勾上什么垃圾了呢,结果拽不动,硬把我鱼杆给拉断了。我越想越气,就拿竹竿去挑,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最后竹竿断了也弄不上来,我一看离岸也不远了,索性拉着裤脚下水去摸,结果发现是个铁笼,我觉得不对劲,越看越像个死人,闻着还有一股子臭味,就报警了。”
“那你初学者怎么找到这个水库来的?”
“我有个哥们是这个村的,跟我说过他小时候在这钓,我钓鱼就是他教的,所以我就来碰碰运气,”他说着叹了口气,脸上皱成一团,“真是见了鬼了,我哥们说他们村会凑钱专门买鱼苗养在这,给年轻人钓鱼玩,特别好钓。我一大清早就来了,一条鱼没钓上,倒给我捞出个死人来。”
老赵点了点头,轻咳一声:“养得不多,也没什么人专门看着水库,基本知道的人都能来钓鱼。”
应呈回头一看,顾宇哲已经捏着那张小隐藏偷偷找刘郁白套近乎去了,而陆薇薇和谢霖正在凌霄那边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便拍了拍秦一乐:“那报案人的笔录就交给你了,赵叔,还得麻烦你这边也出几个人跟我们一块去村里走访一下。”
“放心吧,我已经跟所里申请过支援了,过会过来,现在白云坞村都是老人家居多,工作量不会很大。”
“好,麻烦你了。”应呈说着又喊宋芸,“对了,你是本地人吗?”
宋芸点点头:“算吧,我是隔壁村的。”
“那等会麻烦你带我们山上转转,我心里好有个数。”
她爽快应下,应呈便溜溜达达地走到笼子边,铁笼是长条状,拿细钢筋焊的,外面缠了一圈大铁链,挂了个大锁。笼子本身比较矮小,所以尸体的腿从底端的缝隙里伸出来一截,但四面的笼条焊得很密,连手都伸不出来,导致整个上半身都卡得死死的,被泡成巨人观以后,膨胀的血肉便从缝隙间挤了出来,像被困在模具里的面包似的。
“什么情况?”
谢霖显然已经交涉失败,悄悄摇了摇头,说:“我看了一下,这个笼子只有一米五高,上下的缝隙会宽一点,四面的缝隙会小一点,长大概是五十多,宽只有三十,长得跟棺材似的,关一个成年人的话太小了。”
陆薇薇弓着腰,说:“如果是我的话,人都直不起来,只能这样一直弯着腰或者半蹲,难受得很。”
谢霖指了指刘郁白:“如果是大白那个体型的话,我估计都关不进去。”
刘郁白虽然人在大老远外,但对于自己的体重有明确认知,喊了一嗓子:“去!”
“那……”应呈摸了摸下巴,“出于折磨的心态?仇杀?”
他也见过不少用铁笼抛尸的案例,无非几种,要么是为了增加负重防止尸体上浮,要么是出于拷问折磨的目的勒索钱财。但是前者通常是大型铁笼,里面还有可能多塞石头,后者就算小点也不至于小这么多。这么小的铁笼人根本待不了多久,就算是出于仇杀的目的也不希望被害人刚被关一会就嗷嗷直叫唤给人添麻烦。
谢霖也觉得笼子有点过于小了,摇了摇头:“不好说,也有可能是材料不够或者凶手焊铁笼的技术问题。”
“那尸体呢?”
凌霄手里攥了一把话梅,面色如常地往手心里吐核,这才指了指散发出恶臭的尸体:“尸体在水里浸泡,损坏比较严重,这个水库是个死水湖,微生物环境也比较复杂,大概推测是死了一周左右,因为腐烂导致面目全非,衣服是普通的衬衫和西装裤,鞋子也没什么特殊的,而且身上也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但是目测没有明显的致命伤,可能是溺死,具体死因要解剖之后才能得出结果了。”
尸体损坏到这种程度,只能得出这种结论也算正常。应呈点了点头,刚想说话,突然听见“砰”的一声,一股堪比生化攻击的臭味猛地炸了出来,尸体胀成气球的肚子缓缓瘪了下去,陆薇薇下意识往凌霄的方向一躲,谢霖正好站在陆薇薇后面,惨遭尸到临头,一扭头见报案人满脸煞白哇一声开始吐了,咬咬牙愣是把涌到喉咙口的胃液压了下去。
凌霄拖长尾音“哦”了一声,有点高兴:“太好了,我可以少验一部分器官了。”
……反正也炸没了。
应呈震撼地看了她一眼,深刻意识到自己在缺德这个赛道上算是遇到了对手,忍不住轻咳一声,看向谢霖,同情地说:“这都是水,你直接洗洗吧。”
秦一乐见状会心一击:“谢副队你真的运气很差啊。”
谢霖本来都走到水边打算直接掏水闷头洗一洗了,闻言还是脚下一顿,气得咬牙:“你小子……”
应呈忍着笑交待道:“短发好洗,你就凑活一下,别让人闻出味来就行。等会你洗完了让顾崽和你一起配合派出所去村里走访一下,我让宋芸带我和秦一乐去山上转一转,陆薇薇,你先联系一下户籍科,死了一周的话应该会有失踪报案。”
但她没动,只是死死盯着尸体的头顶。
“陆薇薇?”
她回过神来,突然说:“不用了应队,我认识他。”
谢霖蹲在岸边满头水,眯着眼睛抬起头来“啊”了一声,便听她道:“应队,这就是白副局长交给我们的那个治安办的扫黄任务里,跑了的那个皮条客。”
应呈骇然瞪大了眼:“什么?”
面目全非的尸体敞开了腹部,整个腹腔已经腐烂到空空如也,就这么锁在笼子里,仰面朝天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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