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风青雪捂着心口扶住墙缓缓坐下，沉默的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五脏六腑都在痛，较为脆弱的脏器已经碎掉了。
风青雪张了张嘴，白色丝线在喉间若隐若现，它在堵塞呼吸道，风青雪说不出话，反而吐出一大口血，夹杂着内脏的碎肉。
“哥哥！”
风蓝雨扑上来，拿袖子去擦风青雪脸上的血，立冬快步过来蹲下手指按住风青雪额头。
“能放松吗？我进去看看。”
风青雪小幅度的摇了摇头，他现在一放松很容易晕过去，这东西来者不善，摆明了要他的命。
头晕乎乎的，呼吸也吸不上来，血管……好像是也断了，但是为什么感觉没这么痛，难道蓝颜的效果还在吗？
那倒也不错，不至于死的这么痛苦。
风青雪看着风蓝雨揪着自己的袖子，着急的向四周求助。
这孩子在喊什么呢？为什么听不见？风清雪小幅度的甩了甩头，几滴血溅到风蓝雨脸上。
风蓝雨紧张的转头过来，从风蓝雨暗红色的瞳孔里，风青雪依稀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七窍都在流血，血液顺着脖颈流下去，将雪白的衣裳染红。
突然感觉，好困啊……
风青雪眯了眯眼，马上被立冬和风蓝雨一人一边的把眼皮撑开了。
不能睡……
眼看着风青雪身上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风蓝雨贴近风青雪的心口，仔细听着，连心跳都快没了……
“老和尚！你快想想办法啊……你不是说这里很安全吗！”
风蓝雨声音里带了浓厚的哭腔，明心急的在屋子里打转，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人突然就要死了。
夜雨突然上前，看着风青雪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的说。
“风青雪，请听我说，你会活，你必须活……”
**指尖的灵力顿住。
“哪来的言灵？”
灵力分成两股，飞出去给了言灵一拳。
夜雨被击飞出去，震惊的看着风青雪，甚至顾不上擦掉被打出来的血。
“谢长清！”
“没事！我没事的殿下！不用担心我！”
夜雨偏头偷偷把血吐掉，用袖子擦干净血迹，尽量控制自己不晃，保持平时的速度走过来。
刚才那一下，差点直接要了他的命，但是夜雨实在不想风蓝雨为他担心劳神，便强撑着走过来。
但他可能高估了自己的体质，刚走一半路就受不了摔倒，明心离得近，马上赶过去在人倒地之前扶住。
“二殿下……他……”
风蓝雨看见了，下意识想过去，但是风青雪似乎更要紧。
风青雪要看不见了，眼前灰蒙蒙一片。
要是能再见一次师尊就好了……
但江让尘来不了啊，那便留些遗言吧……
风青雪张嘴想说话，却只能吐出破碎的脏器和污血。
“都怪这个破花！都怪它！”
风蓝雨流着眼泪跑到台子边上，像个孩子闹脾气似的将种子砸在地上。
花瓣飞扬，在半空中飘飘扬扬，突然定住，朝着风清雪飞过去。
整个阁楼的灵气瞬间充盈，浓郁到能看见实质化的灵水附着在墙上。
有人的剪影在浓郁的灵气间行走，跪坐在风青雪身边，抱着他的头，轻声呢喃着一句话……
“莫要伤他……”
几缕白色的灵力被抽出来，风青雪抬头想看看是谁，但就在抬头的瞬间，他的眼睛看不见了。
风青雪睁开眼是一片漆黑，周围的温度和灵气很熟悉，这里是落雪宫，但为什么他看不见？
“你终于醒了！”
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怀抱，平衍激动的抱住风清雪大喊。
“阿衍？你不是在上邪吗？”
“我被调回来了，现在那边是天宇。”
平衍放开风青雪，床头响起倒水声，一杯温水被小心的递过来。
“我睡了多久？”
“大概三天了，是蓝雨送你回来的，送你回来后就马不停蹄的走了，说要去西郡那边找救他朋友的方法。”
“西郡？”
“听说那边挺危险的，毒蛇虫鼠什么的都有。”
“他带人了吗？”
“没带，衔儿师姐说要不要给他安排几个人跟着，他也没要。”
平衍搅拌着碗里的药汁，一点一点的喂给风青雪，絮絮叨叨的说着。
“你师尊来看过了，他说你的眼睛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本来是奔着要你一直瞎下去来的，但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拦了大部分力量，所以只是暂时看不见。”
“魔界那边被长恨宫的人控制住了，他们似乎是要夺权，风冥也不见了影子，短时间内应该见不到他。”
“烈阳国的那个秘境被下了最高级别的禁行令，外面好多宗门的人巡逻，峰主们也会过去，我也问过发生了什么，峰主他们只是无奈的摇头，什么也不说。”
平衍声音轻轻的，最后无奈的叹气。
他也感觉好无力，最好的朋友眼睛看不见了，身上的内伤也没这么快养好，朋友们也有各自的战场守护。
峰主们在刻意把他藏起来，明明他也是本代弟子中排行前五的人，他的实力不说和青雪不相上下，起码也比白良玉高，他明明也可以去景阳，但是峰主们把他的申请驳回了……
如果他那个时候在的话，说不定风青雪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风青雪听出了平衍声音里的失落和自责。
“我没关系的……”
“你就别安慰我了，要紧的是你才对。”
门口传来脚步声，平衍回头看一眼，转回来告诉风青雪。
“是玉师兄，他来给你换药了。”
玉朦秋走过来，看一眼药碗，点了点头。
“师兄你不是毒部吗？”
风青雪感觉氛围有点奇怪，寻思讲几句话活跃一下。
“我先是济世弟子，然后才是毒部弟子，好了，乖乖躺下。”
玉朦秋抹药很快，也很疼，可能是毒部特色吧。
“嘶……我眼睛要多久才能看见？”
风青雪揉着胳膊，平衍帮他把白绸绑回去。
“药膏抹完大概还要一个月才能完全好。”
玉朦秋站在窗边整理东西，其实这种安排是最好的，风青雪身上除了眼睛，还有许多内伤，体内的脏器也有多处破损，正是需要好好养着。
“太慢了。”
“你还要多快？这已经是最快了，你以为内脏有那么快长好吗？”
玉朦秋伸手弹了一下风青雪的额头，他是留守荒海的其中之一，因为之前他有过失控造成伤害的过失，峰主们怕他看见什么东西又应激，就让他留在荒海。
“良玉他们怎么样了？”
平衍整理碗筷的手一顿，砰的一声把碗放下。
“蓝雨向我们递了结盟令，现在那边的结界是打开的，蓝雨的几个亲卫和良玉他们一起守着。”
玉朦秋也停下手里的动作，带着些许失望的看向床上双目失明的人。
“青雪，这事儿，你不该瞒着我们的。”
说完他就走了，或许这两兄弟需要一点时间聊聊。
平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仔细看着风青雪的脸。
虽然那一条白绸覆盖住了失去光彩的含情眼，但风青雪的面容依旧是极好的，嘴唇薄薄的透着粉，皮肤细腻又光滑，发丝也很柔顺。
荒海的风水养人，直将一个脏瘦如柴的臭乞丐养的玉树临风。
看不见眼睛后，下半张脸，和风蓝雨非常像，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风蓝雨的嘴唇更红些。
“抱歉……”
风青雪有些担心平衍骂他，更害怕平衍因为这事儿对他有芥蒂。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不必道歉。”
平衍拿起桌边的栗子糕，咬了一口。
露华阁的栗子糕，风青雪一直很爱吃，每次出去都会买一碟带着，明明这个在露华阁以前没多少人买，大多时候都是作为赠品送出去的，但是因为风青雪爱吃，栗子糕渐渐的有了人气，现在竟然也成为了招牌之一。
至于为什么风青雪爱吃，那原因可就多了去了。
“我们是一起走到现在的，曾经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平衍心里有个塔，塔顶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风青雪就在里面。
他捡到风青雪，带着风青雪四处奔波，和他一起长大，一起偷鸡摸狗，一起被江让尘捡回去，虽然没有和风青雪一同拜在江让尘门下，虽然神首的课程多的比海滩的沙子还多……
但平衍，其实一直都念着风青雪，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认真上课，有没有专心学法术……
他们并不会因为对方不在身边而生分，风青雪看着平衍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多，平衍看着风青雪越走越高，二人看着对方越来越强，都在欣慰对方可以独当一面。
“是啊，我们要当一辈子的挚友。”
风青雪伸手摸索着，平衍故意把沾了油渣的手伸过去。
摸到一手点心渣，风青雪下意识看一眼手心，才发觉自己已经看不见了，有些落寞的把手放下。
“我的母亲，是华星尊墨青，父亲，是残霞魔君风明。”
这两个都是当年响当当的人物，虽然平衍不曾亲眼见过那个时代，但也能从神首藏书阁中那些厚重的史书中窥探几分。
那是一段禁忌之恋，华星尊墨青，是墨家最后一位仙主，继任仙主期间，以雷霆手段扫清大半反贼，立新法选新官，该杀的全杀，不该杀的用特别的法子杀。
仅仅只是在位两三个月，就将仙界那时惨淡的局面重新翻盘，制定好新法后便主动退位隐居。
本来这是一位明主，但就因为她的伴侣是风明，让她背负诸多骂名。
平衍看书时就觉得奇怪，风明在墨青在位时，不仅帮忙镇压了反贼，打跑了想趁虚而入的魔族，制定法典时帮忙参考，明明是在做好事，却要因为他是魔族而给他扣上坏人的帽子，也难怪墨青会选择离开。
而墨青离开后，一些忠心于墨家的老人们也相继离开，最后聚集在叶城，那些人虽然心里对墨青选择一个魔族而颇具怨言，但他们认可墨青的手段，其他人在他们眼中都不够看。
再加上那会仙主之位竞争激烈，他们这些旧部容易有性命之危，便离开了主城，去到边境。
他们认为，墨青肯定跟着风明去了魔界，便守在边境，希望墨青回心转意，跟他们回家。
“所以你去镇守叶城，那些人没认出来你？”
平衍擦了擦手，风青雪长的像墨青，只有一双眼睛像风明，叶城那些人竟然没认出来吗？
“可能是因为我那会特意装了一下，他没有看出来。”
风青雪揪着被子，正想继续说话，心口突然一疼，想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然后就是一阵没由来的心慌，还有些喘不过气，疼的难受。
“怎么了这是？内伤复发了吗？我去叫玉师兄……”
平衍正想起身，风青雪放在书桌上的披风中飞出一张小纸人，小纸人飞到二人眼前，突然发出风蓝雨的声音大喊一声。
“哥哥！”
风青雪疼的额头渗出冷汗，咬着牙说：“怎么了……”
但是风蓝雨没有回复，小纸人烧着了，纸灰落在被子上，组成一个字。
“救”
平衍看见床单上的字，咬着唇思考片刻。
“纸灰组成了什么字？”
风青雪抬手摸上去，被平衍拦住。
“蓝雨有危险，我去递申请，我去救他，不让去我也要去。”
“我也去。”
风青雪掀开被子想爬起来，被平衍按回去，顺便下了个定身术。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定身术失效，风青雪立即爬了起来，摸索着到了门口。
“来人！”
几个侍女着急忙慌的从拐角跑出来，赶紧把风青雪护送回床上。
“大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我要出门。”
几个侍女互相看了看。
“大公子，仙尊说过了，不能让您出去，要是您出事了，那就是我们的责任了……”
果然如此。
“那阿衍呢？他还没回来吗？”
“啊……这……”
“实话实说，别对我撒谎。”
“平衍师兄递交的申请又被驳回了，他生气了，就自己闯出去了，衔儿师姐已经派人去追他了。”
“我的灵力……”
“已经恢复正常了，只是还达不到之前那种怎么用都用不完的程度……”
侍女话都没说完，自风青雪身后吹来雪花，迷住了他们的眼睛，待雪花散去而，风青雪已经不见了。
“开什么玩笑，阿衍可是姓平的……”
风青雪披着斗篷走在小路上，用魂术试探着四周，也还算是健步如飞，但也只能摸出个形，具体的路长什么样他也不清楚。
平衍是个孤儿，而且他还姓平，之前平引月在扶桑树下从棺材里爬出来时，平衍情况不对劲，甚至要依靠扶桑来稳住自己，平引月又表现出想得到平衍的意愿。
本来风青雪不会往平衍是平引月宗亲那一面想的，但是江辞盈把平衍看的那么紧，在他明明有能力却不让他离开荒海半步。
这明显就是害怕平衍被夺舍。
但平衍现在跑出去了，每时每刻都有性命之忧，风青雪寻思着只要他不管那些要打架的事情，用灵力就行了，反正他吸的快，体内空间又大。
“就这样跑出来被师尊发现会挨骂的吧……”
风青雪边走边碎碎念，并思考要是江让尘真来抓他，他应该怎么让江让尘同意他去找平衍，又怎么让他同意放自己去湘西找风蓝雨。
“你也知道这样会被我说？”
风青雪的耳朵被人揪住，鼻尖袭来一阵熟悉的香气，似乎还带着一股血腥气。
风青雪嚎叫着捂住自己的耳朵，伸手顺着揪着耳朵的手指往上摸。
“师尊？是你吗？”
“不是我还能是谁？”
“您不是伤的很重正在养伤吗？”
“现在好了啊。”
风青雪哦了一声，手也收回来不再乱摸，闭上嘴老老实实等挨教训。
“你想去，那就去呗，反正你这么大了，我还能拦着你怎么的？注意安全就好了。”
江让尘给的答复出乎意料，风青雪猛的抬头，想叫立冬出来看看，摸向腰间时才反应过来。
立冬在偏殿里怎么叫都醒不过来，但是他现在行动不便，就请求水墨丹青随行，但是他们两个也莫名沉睡，但醒的时间比较长，比立冬有保障。
可是……水墨丹青……他不会用啊！
“那……师尊不陪我一起吗？”
“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师尊相信你。”
气味越来越远了，风青雪一个人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他……让师尊失望了吗？师尊不想管他了？
风青雪眼睛有些酸涩，好像是有眼泪流出来了。
“哎呀——腰酸背痛——孩子，你怎么样？”
丹青伸着懒腰飘出来，扭头一看风青雪。
“哎呀！老姐你快出来！孩子哭了！”
风青雪声音委委屈屈的，抬起袖子抹了抹脸。
“我没有……”
水墨听见声音也飘了出来，捧着风青雪的脸把白绸取下来。
“还说没哭，白绸都湿透了……”
出门没有带更换的白绸，风青雪做在路边，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迷茫的看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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