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罗漠被实验之前最后一次见到温思檀。
那是一个没什么不同的午后,温思檀折了一支埋满尸体的土地上开出的鲜红玫瑰,敲响了办公室的门,通知他代表团即将离开的消息。
“我们还是谈崩了。”
“那是没办法的事。”
温思檀轻轻地把玫瑰放到桌面上。罗漠盯着他布满伤痕的手,发现了那枚总是被隐藏的戒指。他有些动容道:“说不定我们可以再见面。”
这句话换来了一声有些苍凉的笑。
“我之前也这么想,亲爱的。”温思檀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来,盯着自己的手指,“如果洛德斯克可以统一,我就把你接回来。我们可以申请提前退役,就像他们说的那样。”
“反正都这个时候了,你知道哪些事情?”
“我什么都知道。”
这句话很突然,很冷静。
罗漠有些不明白这话。
温思檀耐心地拔着玫瑰茎上的尖刺,补充道:“实验是我志愿参与的,你是我早就知道的。邦白山也收养了我,他只是把我扔在福利院而已。”
“你知道?你知道不就意味着他们的实验失败了吗?”
“并没有,因为他们说那个说大话的是你。”
“是...我?”
“嗯。”
“怎么可能?他们明明跟我说——”
“我们叫人给耍了。”
玫瑰带的刺被拔得一干二净,孤零零的花朵和萎靡的叶片躺在桌面上,不远处就是一杯水。
“颁布歧视法律,宗教分裂,研发员被集体处决,党派之间斗争不断。加上持续打压对外贸易,洛德斯克走到今天这一步一点都不无辜。罗漠,我要是付杰,早就炸了整个地方了。”
罗漠扶着额头,眉心紧锁:“我知道,可是要解决这些问题,首先要动的就是上层......”
“要动的是上层,要动起来的是底层饱受其害的普通民众。这一切都是很难的,但现在我们有个机会,就是把两个家伙都毁了。”
“都毁了?”
“把两个自己打来打去的家伙都灭了,这个世界就清净了。主战派和主和派不都是一伙的吗?有什么区别?”
罗漠看着面前这个眼底闪着前所未见的光芒的人,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挪椅子。
“把他们都毁了,谁来统一?谁来把七零八落的政策合起来?谁来保证那么多人一起做的事情就是正确的?不保留绝对领导的风险有多大你知道吗?”
“独裁就是对的吗?统一只是那几个人决定的吗?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一点起色?”
空气瞬间沉了下来。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
过了一会,温思檀起身。
他走到门口,回头望向罗漠,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眼里有了泪水:“很抱歉会在这种时候发现你和我的观念完全不同。分道扬镳而已,我们已经很熟悉了。”
他拉开门,迎着幽幽的烛火走进昏暗:“我依然无可救药地爱你,再见。”
——
老政首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红白相间,额上有一个明显的贯穿窟窿。
阿娇擦花了嘴上的口红,拎着沾满鲜血的高跟鞋站了起来,环顾四周。
周围早已烧成一片火海,在不停叫嚣跳动的火焰中央,她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繁冗的旧裙烧成了灰烬,随风飘散,吹过整个费德塞维。
——
漫天火海。
紧闭的仓库里,两个人僵持不下,一个怒目而视,一个嬉皮笑脸。
“这里马上就要爆炸了,再不放手我们都出不去!”
“出不去就出不去,反正我都要死了,还不如拉个垫背的爽一爽!”
挣扎的手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拜伦默默松开了手,有些蔫蔫地低下了头。黑烟迅速弥漫开来,二人眼中的对方开始越来越模糊。
风尘仆仆中,阿萨把揪着的拜伦领带翻过来,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刺绣,终于认出了自己的字母缩写。
“咳咳,你还带着啊?”
拜伦拍掉他的手,摸着复杂的领带结,迟迟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询问阿萨约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阿萨等不到回答,把自己的领带翻过来送到那沉默的人面前:“你看看,这条是不是那天我抢的那条?这是你的名字。”
拜伦凑近看了看,先是有些欣慰,再然后是无尽的悲怅,以及对将发生事情的揣测和恐惧。阿萨收回手,默默地挪了挪位置,挨着拜伦等待死亡。
他们都看不清对方的眼。
“这时候说种话有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会来?”
很久很久,那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才响起。
“我爱你。”
最后一句话话音落定,黑烟完全包围了他们,像舞台上的幕布就此落下,盖住了所有的悲欢离合。
——
“他的情况非常不好。”
付杰拍了拍夏奥南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病床上的人头发白去了一大半,深深陷下去的眼窝里滚动着一双曾经会在顶楼俯瞰整个洛德斯克的浊黄眼珠。整个身体像是瘪了的气球一样,很难判断五脏究竟在哪。
夏奥南一言不发地站在床头,鼻梁有些酸涩,伸手推了推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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