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洛叶忽然感觉很伤感,扶着男孩的手慢慢滑下来,正好一曲终了:“那个小岛……一定很美啊。”
“不知道哎,我没去过,但是一定很美,一定要很美。”秋生插腰,自顾自想:“如果不美的话,我怎么会在梦中去那里呢?”
城堡里的舞会活动已经接近尾声,秋生小心翼翼的扯着女孩的衬衫衣角就好像害怕她走丢一样。可是洛叶也在他身后偷偷的看着,挤在数不清的人群里忽然又犯了小女孩的心思。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是挺重要的,好像在这个世界上也像宝石一样是别人珍爱的。
“停,秋生,我去……换个衣服。”洛叶笑了笑,拎起裙摆一路小跑钻进了更衣室里。
她迫不及待的看着更衣室镜子中自己,明明还是那样,称不上好看,可她就是觉得好像比以前好看多了,就仿佛真的像秋生说的那样特别漂亮,美得不像话。
洛叶换好衣服,走出更衣室的门,掀开窗帘,外面火红的光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太阳离别了,又是一片夕阳。
但是这一次夕阳的余晖背后,少年的背影格外动人。他侧着身子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左手插在口袋里,那件白衬衫在岁月的涟漪里好像永远不会变。
“出来了啊?”秋生笑了笑,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朝洛叶走了过来:“咱们走走。”
欢乐谷的城堡向外走是一片小吃街,但是价格很贵,洛叶一直不敢买。看着两旁店铺的推销声,炸鸡的香味从远处就能闻到。
洛叶忍不住流出口水都来不及擦,直接落到了地上。但是她还是克制住自己,顺便提醒一旁的秋生:“园区里……的吃的喝的都特别…贵,你可别被人…宰了……”
她说着转过身来,却发现一旁的男孩已经不见了。落叶的心里猛的一惊,再向后看那个叫秋生的阿柴正趴在第一家炸鸡店店铺,吐着舌头,摇着尾巴。
“我不是说了吗?你克制一下。”洛叶赶紧跑过来,炸鸡店门口的阿柴拿着菜单正在沉思:“来五份炸鸡!”
“你等会儿?”洛叶感觉他疯了,扯着他的衣服,想把他往回拉:“五份你……吃得下吗?别浪…费钱!”
但是男孩的力气太大了,死死的抓着炸鸡店摊口的杆子“加孜然,加孜然!巨辣的那种!”
洛叶跟他僵持了很久,终于扯不动了。最后无可奈何,只能松开手,蹲在地上。
“你想喝可口还是百事?”阿柴在她的视野里探出头来。
洛叶突然来了一阵无名火,别过身子不想看他:“我不喝。”
“哎,生气啦?”秋生好声好气的在女孩的一旁也蹲了下来:“唉,我错了嘛,我以后不乱花钱。”
“你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洛叶尽量控制语气,可还是带有小女孩的埋怨。其实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傻小子乱花钱,被人宰?
又或者说她只是想生气,只是想任性?
“呃,是没关系唉,但我还是错了,等会儿我请你吃炸鸡!”
阿柴又笑了,这次笑得更像柴犬了,洛叶看着吃个大嘴乐的秋生,咬着下嘴唇想憋住,但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哈哈……”蹲在地上的女孩笑得差点没力气一下就坐在地上,被秋生轻轻提了起来:“地上脏。”
“你先别关…心我,小心以后胖…成猪了。”落叶终于忍住笑,斜着眼睛看那只明媚的柴犬,又露出一脸坏笑:“以后胖成猪了……我就把你…养在猪圈里,每天给你喂你喜欢吃的炸鸡。”
“嚯,这么狠毒吗!”秋生很夸张的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记得喂点辣的,越辣越好!”
“你想的美啊,到时候我买什……么你就吃什么。”洛叶又忍不住想笑,一想到那种场景就控制不住自己,只能把自己当脑袋埋进身体里,笑得发抖。
“但是你知道吗?”过了一会儿,男孩的声音又响起了。洛叶抬起头,秋生拎着炸鸡的袋子站在一旁,低着头看她:“我们永远无法预知死亡和明天到底哪一个先来,所以我们的每一天都不属于自己。当我们走过坟墓的时候,什么都带不走。我真的很害怕,上帝问我,我这一辈子得到什么的时候,我什么也说不出。”
秋生说的话让洛叶猛然间一颤,可是他自己好像没发现一脸轻松却说着让人这样心痛的话:“但是在上天给的每一天里,我要做我想做的事,吃我想吃的东西,爱我想爱的人。等我走过坟墓,我要骄傲的对上帝说:我操你大爷,这一辈子我很幸福。”
洛叶半天说不出话来,可是少年不以为然,狠狠的咬了一口炸鸡,然后被辣的流出眼泪来。秋生被辣的吐出舌头,把两瓶可乐摆在洛叶面前:“小结巴,快救救我,赶紧选一瓶我快撑不住了。”
“那我……要可口。”洛叶接过一瓶秋生赶紧拧开另一瓶的盖子往嘴里灌。洛叶看着赶紧站起来:“你……你慢点喝,你不能吃辣你就不……要吃辣嘛。”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能不能的。”少年好像一个哲学家,看着夕阳:“我想吃,所以我吃了。你想啊,有些所谓不能的美食到死都没吃过,会不会很遗憾?”
想做就做,想吃就吃,想爱就爱。
洛叶忽然觉得眼前少年的生活是她梦寐以求的,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想要,如果想要的话立刻就能得到。
“洛叶,你喜欢可口啊?”秋生缓过来以后看着女孩手里拿的可乐:“那我们就是敌人了,百事万岁!”
“我随便拿的。”洛阳忽然感到无语,眼前玩世不恭的家伙,就仿佛刚才那个刺痛她内心的男孩是另一个人:“你喜欢百事啊?”
“我喜欢甜的,我希望生活也是甜的,特别甜,甜到……牙齿全都蛀掉!”秋生又笑了起来。
洛叶没有说话,心里却默默记住了:可乐要喝百事的……
“小姑良,还有个事儿啊。”秋生的话停留很久,洛叶好奇的抬头。少年的发梢抚过眉角,细碎的夕阳偷偷溜过指尖落在他的身上:“你一定要好好生活,每一天都值得。无论你有什么样难过的事……一定要幸福,这是我们衡量生存和死亡唯一的标准。”
洛叶重重点点头,呆呆的抬头看那个少年,笑了:“我会努力得到幸福的!”
“所以你喜欢百事还是可口?”
“啊?”洛叶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却还是仰视的看着那个像孩子一样的少年:“我想……百事?”
“对,有品位。”秋生摘下落到洛叶身上的枯枝:“还是甜一点好。”
秋生还是格外的小心翼翼,牵起洛叶的衣角。
洛叶在他身后跟着,不知道要去哪里,到那以后忽然觉得这是第一次不知道终点在哪,却格外安心。
黑色的夜里,忽然间落下靡靡的灯光,月色在路灯的对比下,只剩下光影。做人轻轻的捏着洛叶的衣角,另一只手死死的攥着一大袋炸鸡,肩膀夹着可乐,边走边吃,像是这辈子没吃过一样。
“秋生,你吃慢点。”洛叶没忍住提醒:“等会儿噎到了。”
狼吞虎咽的秋生又转过身,从袋子里拎出另一份炸鸡给洛叶。洛叶没反应过来,手下意识就接了过来,等反应过来以后又想推回去:“我不吃。”
“尝尝,我买了五份呢。哥不是说要请你吃炸鸡的吗?”
洛叶拗不过,从盒里面挑了一块。炸鸡的香味一瞬间扑鼻而来,还没送到嘴里,落叶一个没忍住,口水就已经流了下来。
“口是心非。”洛叶流口水的样子被一旁的阿柴看见,秋生叉着腰,无情的笑:“哈哈……你的口水已经出卖你了!”
“你……别笑。”好面子的女孩一瞬间红了脸,生气的直接超过了前面的男孩,拼命往前走。
“小姑良,怎么又跑这么快啊?”秋生赶紧跟上来,都凑上前来看洛叶的脸:“我错了,我不该笑话你,别生气了。”
洛叶忽然间觉得自己这个没来由的火确实不应该,于是脸越来越红了:“对不起啊。”
“啥?”男孩变成一脸呆样:“对不起啥?”
“我不该……乱生气。”
“诶?”秋生又被她的话逗笑了:“生气还有该不该的事吗?”
“难道不是吗?”洛叶仔细看着眼前的秋生:“要是生气…别人会不高兴的。”
“所以呢?咱活着又不是为了别人活的。”
洛叶一时间也有些不懂,睁着一个大眼睛像只小狗一样听着秋生:“可是……这样……别人会不喜欢我。”
“不喜欢就不喜欢。”秋生咬下一口炸鸡,肉在嘴里没空咽下去,说话的时候有些含糊不清:“快乐不是因为别人而快乐的。如果你生气了就发泄,你开心了就大笑,你难过了是痛哭……对吧。”
黄昏又走了,可是这一次它不会再带走任何人的泪水,正因如此,连夜色都格外明亮。
寂静的夜里,寂静的街头有两行路灯,在灯火的涟漪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延伸到没有尽头的黑夜,像人深邃的眼眸。
女孩没有在说话,只是在身后拼命的点头。
“你恐高吗?”
“啊?我……还行。”洛叶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啊?”
“摩天轮没人排队了,我带你在高处看看夜景好吗?”说话的时候秋生的眼睛看着灯光里的摩天轮。
洛叶顺势看过去,忽然觉得那就像是她的命运一样,像齿轮它不停在转,不停的转。
洛叶没有在说话,任由男孩牵着她的衣角带着她向灯光走。
摩天轮下平台只有一个值班人员,看见一个男孩牵着女孩的衣角走了过来打开摩天轮的门。
秋生小心翼翼的牵起落叶的手,将她扶了进来。洛叶坐在座位上,手臂撑着一旁的栏杆看着夜色下的灯火辉煌,就好像与白天是另一个世界。
“”秋生,我们以后…能不能…常…见?”不知道为什么洛叶说出这句话比以往更为艰难,她低着头,眼睛却忍不住偷偷看面前坐着,观赏风景的秋生。
“当然可以啊,不过假期马上结束了,开学以后有点难见面了。”秋生依旧看着外面的风景:“小结巴,你多大了?”
“十……六。”
“跟我一样大呀,跟我一样读高一。”秋生的眼神你没有变化,却下意识露出温柔的笑容,洛叶偷偷看着,忍不住咽口水。
“哦,对了”男孩的脸终于侧转了过来,对着洛叶的眼睛“你在哪里读书?”
“啊?”偷看的女孩突然对上男孩的目光,顿惊慌失措,吓得红了脸:“南业中学。”
女儿说完以后,洛叶忽然发现对面的秋生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变回平静:“哪个班啊?”
“八……”
“我去……”秋生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又忽然笑了起来:“八班是工科班吗?”
“哎,你怎么知道?”洛叶被问得傻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叶秋生得意洋洋的伸个懒腰,偷偷睁开眼看女孩惊慌失措的样子,满意的笑了笑:“先保密。”
说完以后两人不知不觉陷入沉默,就像夜色一样。但是洛叶觉得这样的沉默并不是坏事,因为他们还能好好的看看夜里的人间,偷偷幻想着在不远处阑珊的灯火后藏着怎样的佳人。
“哎,小结巴,你听没听说过有个传说。”就这一脸神秘,特意从女孩的对面坐到她旁边:“在摩天轮最高处最高处许下的愿望一定会实现,一会儿到了最高点,我们许个愿吧。”
落叶点点头,然后就陷入沉默。
“洛叶,你看。”
摩天轮快到顶部的时候,秋生忽然指着远处的天空。洛叶顺着他指向的方向望去,那是一片的星辰。
“星星很美,对吧。”
“对啊…好美。”
面对最灿烂的星空,人也会忘了眷恋清晨才有的桃红柳绿。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星空是最抚慰人的,因为在一生的长河中,鲜衣怒马只有少年时才拥有;人生得意,只有猖狂时才看见;橙黄橘绿,只有潦倒时才懂得。
可是星空不一样,在最深的夜晚,等你孤独难过了,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洛叶看着夜色星空却忘了自己为何难过,她低着头也想起一个传说。
曾经她的父亲说过,每一个人死后都会变成星辰。等你思念他的时候,抬抬头,看呐,你最想念的人在看着你呢。
“秋生……”人在夜晚总是很脆弱,孤单的女孩看着眼前的王子,忽然好想倾诉,哪怕他并不在意:“我爱的人都不在了。”
洛叶忽然感觉自己很蠢,干嘛非要说这一句没来由的话呢?可她就是想说,而且一说就说个不停。
“我…好想她们,真的很想。”小女孩哭了,她好委屈,而是这一刻她不想再伪装,不想再坚强:“我已经是个没人要的家伙了,叔叔婶……婶都讨厌我,学校里面同…学都排挤我,每个人……都欺负我。今天我真的好开心,可是我害怕梦马上要结束了,阳光又…要来了,我真的好讨厌阳…光啊,我好害怕……好害怕……再一睁眼……一切都只…是幻觉。”
落叶就好像眼前的人是他唯一的归宿,他想把一切都倾诉给她,哪怕今天只是一个梦:“他们…都骗我,人死后不会变成星…星,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秋生…我也…好……想逃啊。”洛叶把自己的脑袋埋进身体里,委屈的抽泣用最低的声音对自己说:“求求你……上帝,救…救我。”
“你知道吗?他们没有骗你。”
洛叶哭得红肿的脸忽然被人捧了起来,透过眼泪,在泪眼朦胧中,那个男孩半跪在她面前抚着她的脸:“我们DNA里的氮元素,我们牙齿里的钙元素,我们血液里的铁元素,还有我们吃掉东西里的碳元素,都是曾经大爆炸时千万星辰散落后组成的,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星辰。”
洛叶慢慢垂下手,懵懵懂懂的听着男孩的话。可是在泪光里,落叶竟然发现男孩的眼睛里也闪着泪可是他的眼神好温柔含着笑对她说:“所以呀……我们都曾是星辰 ,本就不该落入凡间。”
洛叶傻傻的看着,摩天轮已经升到了最高处,外面在晚上8点定时燃起了烟火,红色蓝色,藏在心里的烟火,把他们的脸烫的火红。
男孩和女孩一起看着橱窗外长明的烟火,秋生笑了:“小姑娘,许个愿吧。”
“好…”洛叶抹了抹眼泪,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诚的像个信徒:“我希望以后都能幸福。”
“哈哈…”秋生坐回离对面的座位上拍着腿大笑:“小姑良,许愿说出来可不灵了!”
“啊……”落叶被吓得站了起来:“我…我再…许一次愿?”
“等等吧,我也许一个。”秋生也站了起来,学生女孩的模样双手合十放在胸口,闭上眼睛一脸虔诚:“我许愿……长命百岁。”
“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男孩眼神中暗淡而温柔:“是啊是啊,不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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