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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能搬上荧幕的感动父母的事迹,那必定是万里挑一、举世少有,付暄的父母不是。

付暄也是后来才明白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为了自己残疾的孩子殚精竭虑、奔波一生。付暄理解她的父母,毕竟扔了比养着轻松太多。

自打付暄记事起,她的父母就在一直吵,可以为一盘菜放几勺盐吵得翻箱倒柜,可以为一个饺子捏几个褶子吵得鸡犬不宁。

但只要出门,他们依旧是幸福的三口之家。

付暄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失明了。那天正值盛夏,天干物燥。等她醒来的时候,家中只剩她一个人,满屋子的烟味将她呛得眼泪直流,房间不大,可她怎么都走不出去。她看不见,在满屋子里面跌跌撞撞,跌倒了再爬起来,爬起来再跌倒,她打不开锁死的门和窗户。咳嗽声开始越来越大,烟味越来越浓,付暄有时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她摸到了厨房,厨房的窗户没锁。

她在手忙脚乱,噼里啪啦的碎碗声不断,她在一堆陶瓷碎渣爬起,划破了小腿和掌心。

二楼不算高,她扶着洗水池,找到了窗户的位置。付暄一时间没有想太多,跳了下去。

她以为自己会半残,没想到只是扭伤了胳膊。

很多细节付暄记不清了,她记得那天父母回来得很晚很晚。她被刘月梅从邻居的看守中拉走,听到刘月梅向周围的人道谢了好半天,抱着自己痛哭流涕。

付暄从怔愣中回神,感知背后的疼痛,刘月梅在掐自己。

这么多人在,她不敢哭。

犯错了就要挨罚。这是付暄父母一向贯彻的理念,也是付暄一直所接受的。

付暄不知道家里为何会起火,不过它觉得刘月梅说得有理:“家里就你一个人,不是你做的是谁做的!”

付暄早就忘了自己的刘月梅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多高多胖。这么多年,她心中只剩一个囫囵的身影。

可能是瞎了,其他方面的感知力变得敏锐,付暄感觉晾衣架打在身上比以前都要疼。

刘月梅只打了几下,付利便从刘月梅手里接过晾衣架,付利让刘月梅歇着,嘴里关切地说:“你注意胎气,让我来。”

付暄以前不是没有被男女混合双打过,只不过付利打自己要轻很多,多半是做做样子。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付利打得很重,像是在泄愤。

付暄从那时发觉,父母仿佛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此刻他们才像一对真正的夫妻,心有灵犀、不谋而合,这种默契或许来得更早。只不过太多的争吵掩盖了他们是从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事实。

幼时,她从来不知道父母生气的点在哪里,失明后,她只能比从前还要小心翼翼,避免白白挨打。

这次失火,让付暄失去了自己的卧室。刘月梅说,她的房间被火烧坏了,家里腾不出地方,只能让她去杂货间睡。付暄没有提出质疑,真假并不重要。有些事情并不是非要有理由的。

她安慰自己:还好还有个睡觉地方,不至于出去流浪要饭。

付暄抱紧自己,用小手小心地摸着自己的肩胛骨,这是她勉强能够得到的位置,被晾衣架抽过的地方煞白凸起,小拇指宽的痕迹遍布整个后背,像被拔了刺的荆棘纵横交叠。

如果说父母对付暄从小至今的疼爱是浅尝辄止,那对付暄骂出的每一句话、落下的每一道伤痕恰是入木三分。

刘月梅又怀孕了,付暄没空想大人“等弟弟妹妹生下来爸爸妈妈就不爱你了”这些无聊的提问。付暄更多的是庆幸:“终于有人把爸妈的注意力分走了。”

刘月梅上一胎没保住,小月子又没坐好,所以这胎格外用心,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争吵了。

失明后的付暄总是挨饿,但是不怎么挨打了,也许是刘月梅忙着保胎、付利忙着赚钱。不管怎么说,这对她来说都算是好事。

家里的花销跟着越来越大,付利甚至挤时间打两份工,却没有丝毫抱怨,付暄能感受到,父母很乐意为这个孩子付出。

付暄在家里小心翼翼地躲着,不上学了。付暄这种情况正常学校不要,她也没蹬鼻子上脸去想所谓的特殊学校。

春节前后的人多热闹,刘月梅眼看着就快生了,想出去走走。父母这次没嫌丢人,把她带到街上了。

付暄没有被允许牵手,于是她就扯着付利的衣角,一路上走得磕磕绊绊。各种声音不间断涌进大脑,付暄那时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叫恍如隔世。

她自己怯生生地听了半个小时,听到付利“啧”了好几声,她不敢问,疑惑地“嗯”了一声。

付利:“街上人这么多,你这么大个人一直扯着我我怎么走啊?”

付暄:“怕,怕走丢。”

“都是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刘月梅转头,挺直了肚子,“你还要牵着她,看她装可怜吗。”

刘月梅拧着付暄的胳膊,付暄穿着厚厚的衣服竟能感受到丝丝疼痛,向后退了两步。

草莓就算腐烂外表也是娇嫩的,让人难以察觉,他们混迹人流,和街上那些幸福之家并无差别。

一家人难得出来一趟,谁都不想在街上闹得不体面,付暄识趣地松了手。

不出意外,她和父母在街上走丢了。

天旋地转的无措让她瞬间失了声。

很遗憾,她既没被人贩子拐走也没有被当街掳走。

她不哭不闹,没有寻得任何帮助,在大街上一躺就是四五天,怎么都赶不走,警察来了她不信人家是警察。

无奈之下,警察贴了全县的寻人启事。在压力之下,付暄被付利领了回去。

付暄再次躺在杂物间的角落里,月光一次又一次地抚过她伤痕累累的身体,带着某种刺痛的提醒可怜她。

付暄习惯在月光下做梦,做有人会带她私奔的黄粱梦,做有人会无条件对她好的痴梦。直到她浑身冷汗,被打回现实。

在某天风和日丽的上午,她才突然明白,这是父母第一次扔她。

刘月梅生产很不顺利,好在最后母子平安,坐完月子夫妻俩说添丁是大事,得回老家烧纸,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所以带上了付暄。

“一家人”这三个字让付暄觉得很诡异,总觉得不是在说自己。

付暄对老家的坟没印象,付利哪座坟是她奶奶的,她就跪下去磕头。因为看不见,头发还被燃烧的纸钱燎到了。

付暄记得那天纸钱没带够,刘月梅带着新出生的弟弟回老家房子拿纸钱,让她和付利原地等待。

刘月梅去了很久,付暄从一开始站着,到坐下来抱膝盖,她有些困了,也有些冷了,想回去,于是问:“爸,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没人应答,她又问了一遍。

没人应答。

“爸——”

“妈——”

回声在坟头和坟头草之间荡来荡去,风声阵阵。

“爸……”

“妈……”

坟地就和付暄记忆中的一样大,付暄一直走啊走,走不出去。

从前,她惧怕鬼神之说,但当她累得不行躺在坟头草上睡着的时候,她觉得冷,觉得掌心结痂的伤口也是奇痒无比。

付暄醒了继续走,走累了席地而睡,她分不清昼夜,能确定的是自己没有走出坟地,脚下黄土一片,枯草一堆。

她躺在坟地里,摆成“大”字仰望天空,她开始忏悔,不是她想放弃,是真的走不动了,如果死了,阎王爷可不可以不要算自己自杀。

付暄不记得是听谁说的,自杀的人到下面要继续受罚,会很痛苦。

她怕疼,她害怕,她不敢。

她又阖上了双眼。

冬天还没走。

付暄是在柔软的床上醒过来的,被子上陌生的香气告诉她,她没有被送回家。她醒了,听脚步声,屋子里进来了两个人——她的舅舅舅妈。

虽然不常联系,但付暄对他们有印象。舅妈把她搂在怀里,又亲又怕,“老天保佑终于醒了,你真舍得睡,你知不知道你烧了一个星期了。”

突然亲密的举动让付暄一时间不知所措,她木然地喊着:“舅妈。”

付暄觉得自己该回去了,她在这里呆久了麻烦舅舅舅妈,回去又要被刘月梅打骂。她说她想回去,舅妈说不急,先吃饭。

付暄被拖了几天,她也不想一开始那么着急回家了。直到有一天,舅妈问她:“你想不想和舅妈一起生活?”

付暄不敢回答,只是问:“姐姐呢?”

舅妈说:“这不碍事,你只说愿不愿意?”

付暄又问:“舅舅呢?”

舅妈:“就是你舅的主意!”

就这样,付暄一养被养了八年。

“当时舅舅一家回乡烧纸,发现了在草地里高烧不醒的我。他们想找我爸妈,但从乡亲们口中得知我父母已经离开老家四天了。他们去城里找我父母,结果人去楼空,我父母早已搬家离开。后来他们再也没找过我父母,一直养着我。”

“我时常被上天眷顾,我是幸运的。”付暄低着头,声音浅浅平静如水,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着盲杖,像在讲和自己无关的故事。

信息量过大,景婕第一反应是付暄在骗她。

她瞬间觉得腰酸腿疼,双手扶着膝盖弯腰。她得喘口气。

付暄仰起脸,夜风吹起脸颊两侧的头发,月光映在她失焦的瞳孔里泛着淡淡柔光,“风好像变大了,我们回去吧。”

走了几步,盲杖被猛地抓住,付暄不解地啊了一声,“景婕?是你吗?”

他们对你好?

你的父母有找过你吗?

你是不是经常被欺负?

……

对不起。

好像也说不出口。

景婕抓着盲杖,顺藤摸瓜握住付暄的手,“那你为什么不回去看看他们?”

“我现在有能力赚钱了,不能再赖着他们了。”付暄凭着感觉蹲下,“怎么了,走累了?”

见景婕没有回答自己,她问:“不舒服吗?”

“可能吧,好像有一点点。”

付暄觉得自己是在拽着一块石头,无可奈何道:“你是……哭了吗?”

“我舅舅舅妈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过得很好。”付暄连忙解释,但感觉景婕似乎更沉默了。

付暄:“景婕。”

没理她。

她又叫了一声,景婕才带着哭腔地“嗯”了一声,“干嘛?”

付暄有些手足无措,哄着她:“哎呀你哭什么,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把脸都哭裂了。”

直到此时此刻,一切行为动机失去支撑,恨意碎成砾石在血管里咯吱咯吱打转,硌着肋骨。

“你看你,怎么又不理人?”

景婕看着付暄抬起手笨拙地给自己擦眼泪,付暄的手被风吹得冰凉,意识到这点的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在景婕脸上点来点去。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和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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