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衿抬头看他，实在是没听懂这顿饭的意义在哪：“你又想干什么？”
谢珩一听这话立刻笑出声来：“什么叫我想干什么，就是去吃个饭，家里没别人，我们家阿姨做饭可好吃了，再说了我也没少去你家蹭饭，这次你蹭回来。”
许衿摇头：“不去，这有什么蹭不蹭……”
“打住打住！”谢珩用指骨敲了敲桌子，“不许拒绝，这次考试的名句默写题全对你还没给我奖励呢。”
“奖励不是昨天你讲的那个故事吗。”许衿平静道，“而且你这个名句默写题说了好多遍了，十分的事你到底还要吹多久。”
吃完已经是下午了，许衿拎着买好的礼物，先去干洗店把衣服取了，又跟着谢珩去他家。
进了十月份，天一天比一天冷，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刮起了风，路上有不少行人都穿上了大衣。
谢珩家住的位置离闹市很远，一排复式别墅区的建筑风格十分典雅，是典型的有钱人居住区。
对于谢珩家里特别有钱这件事许衿在心里早有定论，最开始在网上看到那辆车的报价时就有了不小的震撼，也难怪他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下车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突然想到昨天晚上周婆婆的话。
谢珩的父母离婚了？
是什么原因离的婚？
谢珩用指纹开了锁，进门换好鞋刚准备进去，抬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二楼的书房灯亮着，心脏一沉。
谢晏之在家。
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许衿跟在她后面还没来得及进家门，明显看到谢珩的背影僵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谢珩挤出一个笑：“你稍微等一会，给我两分钟。”
说完，他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踩着拖鞋就冲上二楼。
许衿不明所以，又慢慢后退几步，心想这个时候进别人家可能不太礼貌，就安静地贴墙站好。
外面有一个小花园，是用漂亮的白色理石围起来的，在最外围还摆着几个花盆。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花盆上沾的土已经凝固了，花园里长满了杂草。
实在不像是谢珩的风格。
至少在她的认知里，谢珩绝对不像是会喜欢花花草草的人。
简约高雅的木质地板透出釉色的光，踩在上面舒服又安静，书房里的灯好像被换了，亮了许多，很晃眼。
书房里传来谢晏之的声音：“好，这个你不用担心，有什么问题随时跟王助理联系就行，资助你这么多年，看着你一点点进步我也高兴！”
吱呀一声——
书房的门被拉开一角，谢珩看到曲昕彤坐在谢晏之对面，手里拿着一沓A4纸，看上去像是什么文件，他忽略了曲昕彤，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怎么又回来了。”
男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曲昕彤赶紧起身，拍了拍谢珩的胳膊：“那个，谢珩你别这么说话，谢叔叔常年在国外，这不也是想你了才回来的吗。”
谢珩冷冷地甩开胳膊，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夹杂着轻蔑和冷漠。
他对曲昕彤出现在这里毫不意外。她从小学开始就接受谢晏之的资助，从贫困的山区农村考出来，将来也会一直资助到她大学毕业。
平时曲昕彤靠近他、上赶着来找他搭话他也理解，但今天他心底隐隐藏许久的怒火被彻底点燃，语气十分不屑：“别人的家事关你屁事啊。”
曲昕彤一怔。
“谢珩。”谢晏之站了起来，“我还没问你今天一天去哪鬼混了，你反倒教训起小彤了？你什么时候能学学小彤，人家不仅钢琴弹得好，而且次次考试都是第一名，你再看看你！”
谢珩冷笑一声：“第一名？爸，你倒是会给她贴金。”
哪怕不论这一次考试的第一名是许衿，就算往前推一整年，二班的第一名也一直都是姚杨，哪里轮得到一个曲昕彤。
曲昕彤赶紧拉住谢珩的胳膊：“谢珩你别冲谢叔叔发火，谢叔叔一直在国外不了解我的学习状况很正常……”
话说到一半谢珩就又冷着脸甩开她的胳膊。
“过几天我就要飞美国了，你非得在这个时候跟你爸我闹的这么不愉快吗！”谢晏之明显是动了怒。
“我跟你闹不愉快？”谢珩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行啊，那我不在你眼前晃悠了，您什么时候回美国给我个准话，等您走了我再回来行不行？”
他一甩手直接走出书房，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
记不清多少年以前，母亲搬出去的前一天也是这样的场景，年幼的他趴在书房的门外，听到门内不断传来争吵声。
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里夹杂着不甘的嘶吼：“谢晏之，你想要什么你尽管拿去，我的事业，我的人生，甚至我这条命！放我走，我只要你放我走！”
男人愤怒的声音随即响起：“婷婷，你为什么要一直逼我，离了我谁还能给你这样的生活？我不需要你出去工作，你只要在家相夫教子带好小珩就够了！”
“我不要孩子！”女人的声音嘶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同意离婚，放我走！”
年幼的谢珩听到这句话抓着门框的手微微一颤，耳边嗡嗡作响，他仿佛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像个傀儡似的一步步走向门外。
小许衿躲在门外故意吓他，见他这样一副的样子，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踮起脚尖替他擦了擦眼泪，声音又奶又甜：“你怎么哭了？你不哭好不好，今天我给你买棉花糖吃。”
……
谢珩从久远的记忆里挣扎出来，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相似。
一年级的他在争吵声中出了门，遇到了门外一年级的小许衿。而今天同样是在争吵中不欢而散，他知道，许衿还在同样的位置等他，哪怕她全都忘了。
哒哒哒——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追了上来。
谢珩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他没停下脚步，此时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带许衿离开。
“谢珩！谢珩你等一下。”曲昕彤还是在离大门只有几米远的位置追了上来，她气喘吁吁，“你别跟谢叔叔置气，其实我可以理解的，毕竟两个人如果长期不见面感情肯定会变淡……”
“谁说的。”谢珩冷扫一眼，不知是哪个字眼让他动了怒，“我和我爸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评头论足？”
曲昕彤一时语噎：“这……这个、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珩没有理会他，拿起桌子上的充电线往兜里一塞，又弯下腰准备换鞋。
曲昕彤一看急了：“谢珩，谢叔叔还是很心疼你的，他刚刚还托我多帮帮你什么的……叔叔从小学开始资助我这么多年，我也没什么能报答的，所以国庆假期剩下这几天不如我帮你补……”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谢珩换好鞋子出门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几乎在瞬间收起了一身的利刺，连语气也变得温柔了起来：“冷不冷？”
另一个声音回答：“不冷，刚刚出什么事了？”
是许衿！
曲昕彤目眦欲裂，愣在原地半天没缓过来。
为什么许衿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谢珩带她来的？为什么谢珩要带她回自己家？刚刚的对话她听到了多少？
一瞬间无数个问题冒出开启，大脑超负荷运转。
“没事。”谢珩垂下眼睑，声音平静，“有一点突发状况，所以今天可能吃不了饭了。”
许衿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没多问，只是点点头：“好，那去我家吧，我爸今天回家早，我妈中午说要包饺子，正好可以一起去吃。”
一抹黄灿灿的夕阳挂在天边，把整条路都染上了奢侈的暖色调，风越刮越大，赵叔把暖气打开。
沉默半天的谢珩终于舍得开口：“等会把你送回家我就不过去了。”
许衿不解，很想问问他刚才回家见到了什么，为什么态度发生这么大转变，但她向来懂分寸，别人不说的事她不会主动问。
“那你等会准备去哪？”
“你不用担心，我去找苏子哲和贺也川。”他整个人塌进舒适柔软的座椅，下巴掩在竖起的衣领中，说话的时候没转头。
很少见这么颓的谢珩。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的时候天边已经看不到太阳的影子了，空气里也带上一丝潮湿的气息，看起来是要下雨。
跟谢珩说了再见，又看着那辆车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她才抬脚往回走。
不多会就下起了小雨，雨声淅淅沥沥，听着也不大，许衿干脆打开了房间的窗户，潮汽混合着冷冽的温度吹进来，把粉白色窗帘挂的动了动。
厨房里林雅和许正荣还在忙活着包饺子，油烟机的响声一直没断过。
内心平静。
她翻了翻手机，漫无目的地看了看群消息，脑海中还是挥不去方才谢珩的那副模样。犹豫了几秒，她点开那个备注了“阿珩”的对话框，发了一条消息：
[你找到落脚的地方了吗？]
那头秒回：[找到了]
紧接着，一张照片发了过来。
许衿点开大图，照片上赫然出现了苏子哲的大脸盘子，他似乎正在嗑瓜子，瓜子皮不知道怎么搞得吃进嘴里，正龇牙咧嘴地吐皮。
另一边同样坐着一个人，却没露出脸，从身形和服装来看，许衿猜测应该是贺也川。
她打出一个“好”，刚要发送，那头却已经抢先发来了一条：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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