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立刻给男人递上手机:“老大,姓许的回电了。”
男人伸出一只手自然地接过电话,没有犹豫地按下接听键:“许队长,距离第一通电话已经过去27分钟了,您如果还不撤退,三分钟后,我会往您的邮箱里发送一段视频。”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许正荣的声音:“我们已经撤退了!不要伤害船上的人,如果现在你们继续增加伤亡,我们也会立刻派遣警力包围酒店。”
“许队长,我承认您很聪明。”男人冷笑一声,“但您别忘了,您是在跟谁打交道,如果您真的撤警,我手下的人会在第一时间给我发来消息,待我的人撤退以后,我自然会放了船上的人。”
男人语气一点也不着急,侃侃而谈像是在讲什么童话故事般,继续补充着:“而且希望您认清形势,我之所以给您一个机会,是因为我很心疼您的女儿,她只是个学生,却因为您的原因落到这样的境地,所以我给您选择的机会,否则船上的人我今天不会留活口,当然,我也不介意跟您拼个鱼死网破。”
许衿愣愣地看着男人,他的墨镜反射出手机上的光亮,他的整张脸都映在光里,看上去年纪不大,举手投足间都尽显贵气,为什么好好的人偏偏走上一条不归路呢。
更有甚者,他还站在这里堂而皇之地说出这样的话,让许衿的心脏久久不能平静。
作为一个警察的女儿,她感觉很幸福也很光荣,她从未因为许正荣的身份而感受到不安或者害怕,哪怕今天被绑架,被作为棋子要挟许正荣,她也没有丝毫的后悔。
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突然仰起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语气坚定地开口:“你的目的只有我吧,我可以做你的人质,能不能放了船上的其他人,三十分钟的期限一到,你可以杀了我。”
躺在她怀里的田蜜猛地一颤,费力地抬起手抓住许衿:“你疯了?”
男人也放下了手机,似乎对许衿的话很感兴趣,他打开手机扬声器,慢吞吞走到许衿跟前,蹲下,眼神黑洞洞的墨镜几乎要把许衿看穿:“你是说,你愿意当我唯一的人质,放了其他人?不错不错,不愧是许队长的女儿,虎父无犬女,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不知许队长意下如何呀?”
电话那头的许正荣努力保持着冷静:“我们真的已经撤警了!外围警力已经全部撤退,你不要伤害她,你可以让你的人……”
“许队长。”男人生硬地打断了许正荣,“我说过了,如果您真的撤警了,我的人会第一时间告诉我,您不要把小聪明用在这种地方,三十分钟已经到了,那我就应令千金的要求,每隔三十分钟就切下她一根手指给您寄过去,您看怎么样呢?”
滴一声,电话被挂断。
“你这个畜生!”田蜜撑着地勉强抬起头,看着戴墨镜的男人,狠狠骂了一句。
许衿按下田蜜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说话,眼神里掩饰不住的恐惧,但气势却丝毫不弱:“我一根手指换一条人命,还挺划算的。”
男人似乎是轻笑了声,随即鼓了鼓掌,站起身来吩咐:“听见了吗,人家已经发话了,那就砍一根手指,给许队长送过去。”
“好嘞老大。”光头立刻应着,从工具箱里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男人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出餐厅,身影停留在围栏旁,应急用的游艇旁有几盆绿植已经碎成了渣,他像是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跨过去,站定在不远处。
许衿握着田蜜的手,指尖已经冰凉,目光中只剩下光头拿着刀走过来的身影,一步,两步,三步。
这个过程被无限拉长,好像按下了倍速键,被放慢了几千几万倍。
许衿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大不了以后不弹钢琴了,只是痛一下就过去了,她一根手指救一条人命,这本就是不需要考虑的等价代换。如果可以,她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一船人的命,她希望能用自己这条命换许正荣继续包围酒店,把这群穷凶极恶的歹徒一网打尽,否则日后还会有无数人因此丧命。
是的,她的牺牲一定是有意义的。
但真正临近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害怕,顺着脸颊滑落的汗珠,苍白的脸色,冰凉的指尖以及微微颤抖的肩膀,无不诉说着她的害怕与恐惧。
还能活过今晚吗?她自己问自己,她还想活下去,想回学校继续学习,想等暑假回绥州找谢珩,辅导姜宁学习,还想认识很多新同学,在未来,她还想考一个好大学……
她不想死。
光头已经走到许衿跟前,粗暴地拉起她细瘦的手腕摁在地上,还不忘笑着嘲讽道:“说吧,哪根手指?”
“……”许衿看着自己的手,耳边嗡嗡的,强烈的恐惧让她几乎要喘不上气,她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她好想回家……好想再见谢珩一面。
“说啊。”光头十分不满地甩了许衿一巴掌,这一巴掌半点都没收力,直接打得许衿半个身子都侧过去,口腔里瞬间布满铁锈味,右半边耳朵几乎处于失聪状态。
“不行,不可以。”田蜜支撑着半个身子看着光头,“我……我代替她,不就是一根手指吗,砍我的!”
许衿猛地回过神来,疯了一样捂住田蜜的嘴:“你胡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光头忽然狂笑起来,“还谦让上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谁稀罕……”
“也不是不可以,这就有意思多了。”站在门外的男人突然发话了,他无情的电子音在此刻听来更加残忍,像前来索命的黑白无常,“既然你们姐妹情深想代替她砍手指也可以,不过你们两个本来就是价值不对等,许衿只砍一根手指,但如果换成你,就要砍一只手。”
“……”
此话一次空气瞬间安静了几秒钟,就连光头都没反应过来自家老大到底是什么意思。
男人继续补充:“学音乐的是吧?还弹钢琴……那不如去,把刚才几个参赛的选手都聚在一起,任何人都可以替代许衿砍掉一只手,如果愿意的话,请便。”
几个染黄毛的男人立刻听了男人的命令,把被关起来的几个参赛选手全都押上来,十多个人抱头蹲在不远处,又不知从哪拿来的备用灯,整个餐厅顿时被微弱的灯光照亮。
许衿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田蜜,看着远处蹲在地上的几个人,有的女生还像她们一样穿着演出时的礼服,他们抱着头,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许衿甚至还看到了在她前面上场的那个叫曲昕彤的女生。
“不需要。”许衿正色道,“不需要任何人代替我,你答应过我,用我当人质,不会伤害其他人。”
男人微微侧过头,但没说话,意思是默认了。
轰隆——
雷声骤至,豆大般的雨点扑打在船体上,闪电瞬间闪过,海风透过破碎的大门吹进来。
“砍我的。”田蜜一把推开许去,把她推出去老远,许衿被猛地推了个踉跄,惊奇于田蜜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回过头就发现田蜜已经伸出了手。
“不……不行。”许衿茫然地伸出手,却发现自己因为恐惧和害怕双腿已经软得一塌糊涂,半点力气都用不上,“田蜜,不行,这不关你的事!”
“哪来那么多废话!”光头才不管许衿说了什么,到底谁更值钱他还是分得清的,许衿是许正荣的女儿,万一真的惹怒了许正荣,以后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来,但如果换成一个普通人……
眼下又正好有这样的傻子主动提出要代替许衿,可谓正顺应了他的意思,在男人身边察言观色这么久,他当然明白老大的心思。
于是乎,他不耐烦地扯过田蜜的胳膊,对准她的左手举起了刀。
“住手!不行!”许衿想要扑过去夺下刀,但脚下一软再一次重重地摔在地上,碎裂的玻璃渣子又不经意在胳膊上划出几道伤口,但她顾不上疼痛,因为光头已经举起了刀对准了田蜜的手。
不要,如果砍下去,她会永远有负罪感。
下一秒,田蜜忽然一个勾手,狠狠一拳砸在光头脸上,横肉被打得颤了颤,疼痛感也后知后觉传来,气得他破口大骂:“吗的臭婊 | 子居然敢打老子……”
还没等这句话说完,田蜜抓着他的手从下往上狠狠用脚踢向男人的肚子,在男人吃痛地弯下腰时又举起手肘用力肘击了光头的脖子。
光头被这一连串的动作打得措手不及,痛苦地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口水流了一地:“你特么……”
三四个黄毛嘴里喊着“孙哥”把光头扶起来坐下,又粗|暴地把田蜜捆起来补了好几脚,毫不留情地扔到墙边。田蜜咬着牙不出声,被踢到吐出一口血依旧像一头小狼似的盯着光头。
许衿的因害怕和麻木而瘫软双腿终于恢复了点力气,踉跄着冲到田蜜身边把她抱进怀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蜜蜜,你哪里疼……?你怎么这么傻,只要砍我一根手指就可以了,万一你出点什么事……”
“滚开!”光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许衿身边,提着她的头发一把甩开老远,许衿只感觉头皮瞬间一紧,钻心的疼痛让她下意识挥舞双手但却无济于事,在地上狠狠滚了几圈,天旋地转后,突然感觉后背被一双手拖住——
是同为演出的一个男生,男生戴着眼镜,眉头紧锁,看起来也害怕极了,只是轻轻拖住了许衿,防止她撞到墙。
旁边那个叫曲昕彤的女生看了看许衿,又看了看远处的田蜜,眼底顿时染上一丝惊恐。
许衿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朝田蜜的方向看去。
田蜜被三四个黄毛架住四肢,唯独留出了一条胳膊,光头不知从哪拿来了一个黑色手提箱,从里面掏出一支针管。
那一刻,许衿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
她没见过毒| 品,但在很多影视剧里看到过类似的东西。
“住手!”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她几乎是嘶吼出声,使出全身的力气冲过去,但男人已经把尖锐的针头扎进田蜜的血管,针管里的透明液体被尽数注| 射到体内。
短短的几秒钟好像被放慢了数倍,她能看到田蜜眼底的恐惧和极力想要缩回手臂却拗不过一群成年男人力气的挣扎,她能看到田蜜胳膊上的被针扎过的伤口渗出一抹血丝,她也能看到他们像丢一块抹布似的把田蜜丢在墙角。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田蜜身边的,回过神来的时候田蜜躺在她的大腿上,双眸看不到一点光,甚至无法聚焦到许衿脸上,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
说着什么?
许衿急促地呼吸着,她抱着田蜜的头,一遍遍念着她的名字,怀中的女孩身体瘫软,双手无力地垂在地上。许衿从未见过这样的田蜜,恐惧将她的内心填满,她一次又一次抚摸着她的脸,又手足无措地靠近了想听听她在说什么。
“衿……衿,对不起……”
“对不起……?”许衿茫然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她的大脑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蜜蜜,你不要睡……警察马上就要来了,你不能睡,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坚持……”
就在某个瞬间,田蜜忽然不说话了。
聚在角落里蹲地抱头的其他人看着眼前这一幕,无比满眼惊恐,还有几个胆子小的女生小声啜泣着。
“蜜蜜?”许衿叫了一声,低头看到田蜜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她怀里。
她脸上精致的妆容染了血,脸颊被打得肿胀了一块,做好的发型也已经散了,头发胡乱地贴在脏兮兮的脸上,白色的裙子也已经变成了黑色。
眼角的最后一滴眼泪滑落下来,田蜜安静得像睡着了。
许衿抱着田蜜,微张着嘴,红着眼看着周围的人,嘶吼出声:“叫救护车啊!叫救护车!快啊!要来不及了!”
但是没有人理她,光头几个始作俑者甚至在聚在一起发出不屑的嗤笑。
救救她,求你们救救她。
许衿只感觉自己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声音也不甚清晰,她好像掉入了深海,眼前无数次出现方才她坐在舞台正中间演奏《花之舞》的场景。
她像个提线木偶,感知不到周围的一切了,只有脑海中田蜜那个眼神和那句“对不起”无数次在脑海里循环。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她感觉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又有人把自己抱了起来,短暂恢复神智的瞬间,她看到了田峰的身影。
田峰身上还穿着在医院实习穿的白大褂,宽大又洁白的衣摆拖在地上,染上不少灰尘,他抱着田蜜,大声喊着什么,他衣服上沾了血,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而后许衿就被送上救护车。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大脑混沌一片,面临死亡的恐惧让她的各项身体数值全都濒临崩溃值,耳边传来医生急促的声音。
她睁着眼睛,感受着救护车的颠簸和急救人员的忙碌,身旁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但这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好像虚空中凭空出现一堵墙,隔绝了一切的声音,而她的脑海里则一遍又一遍像魔咒般重复着那一幕。
如果死的是她该有多好。
隐约中,心底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呼喊着,那个声音说,她不想死,她还想回绥州,去见谢珩。
但是……谢珩是谁?
她皱了皱眉头,忽然发现自己怎么也记不起这个熟悉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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