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默愣了愣，月光与灯光照亮了庭院，也照出了两个人细长单薄的影子。
“夏哥，你怎么来了……”而且怎么从我家出来的？
顾子默喉结因为紧张滚动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半步。
夏序看着他的眼睛，桃花眼中的水波依旧漂亮，只不过似乎结上了一点冰。
“给你的蛋挞冷了。”他轻轻的吐出了几个字，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声音还是跟往常一样，但是真的一样吗？
什么蛋挞？什么冷了？
虽然脑子有点乱，顾子默还想解释一下，但是一瞬间想说的话冻在了舌尖。
因为夏序扫了他一眼之后，似乎不想听他的解释，而是径直向自家的庭院里走去。
顾子默看着他走远，感觉心里面，好像结上了层薄冰，比现在的月光还要冷。他慌张的走进家里，刚推开门，就听到冯姨跟他说∶“小默，刚刚隔壁的夏先生来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碰到他。”
“碰到了。”顾子默轻轻的说，“他是来送蛋挞的吗？”
“是的，而且他刚刚在房子里面...等了三十多分钟...”冯姨说着，一边端着已经凉的菜去热，一边面露出稍许担忧，“他看了好几次表，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但就是让人感觉有点失落似的。然后刚刚就走了。”
顾子默露出了苦笑，看那么多次表，是不是因为他没有等到自己，似乎都有点失望了。
对冯姨道完谢之后，顾子默走到了餐桌前面，餐桌上有些空旷，除了一个系着白丝带的盒子，依旧那么显眼。
他回来的晚，所以，变成这样了。
他先尝试让自己忽略这个盒子，想赶快把充电线插到手机上，结果显而易见，他关机的手机，足足一分钟之后才给了响应。
他有点慌张的打开了聊天界面，然后看到三个多小时前夏序，给他发的消息。
「我路过西荣街的时候，看到Lilith他们家上新品了。」
「是草莓蛋挞，你想吃吗？」
「蛋挞凉了，你不在家里吗？」
……
他怎么该死的忙到救猫，没有看手机啊，以至于手机都关机了。
他居然晾了他那么久，让他在等。
而且还是让心上人苦等了他三个多小时。
后悔，完了。
弥补认错道歉……
又有哪个可以行得通啊？
小猫的腿做了个小手术，现在在住院，肯定没法给他作证。
难不成要用明天的艺术展吗？
顾子默又再次叹了口气，他有点失魂落魄的，走到了餐桌旁边，指尖触碰到丝带的时候，感觉像被针扎了一下般，感觉又凉又痛。
盒盖掀开——
Lilith家的甜品一向卖相都很好，第一次见面，夏序送的草莓慕斯也是他们家的，不过现在就…两枚草莓蛋挞曾经松软酥脆的金边塔皮，因为水汽浸的有些湿软，旁边晕开深黄色的油渍，顶端的草莓切片，因为失水有点蜷缩，看起来有些发暗，果酱也凝固成了胶状。
最显眼的是中间凹陷的奶油块，整个都塌陷了。
手鬼使神差的拿一块，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甜味也有，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吃的时候就感觉好像是在嚼冰块。
顾子默又叹了一口气，接着餐桌上，冯姨把热好的食物端给了他，但他没有什么胃口，只是随意吃了一点。
接着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他拔掉了手机上的充电线，打开了聊天界面。
「对不起，今天的事，我明天解释给你听好吗？」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顾子默躺在床上，屏幕的荧光照在他的脸上，照在他微皱的眉峰上，他忐忑不安的看着对面。
他以为对方不会回复了，毕竟他突然消失，还让对方等他，是他的话肯定也是有些不开心。结果没想到，一两分钟之后，熟悉的信息铃声响了一下。
「嗯。」
中午的时候，市立美术馆前面。
顾子默站在夏序旁边，刚刚两个人一起坐在车里，罕见的话说的很少。
不是顾子默不想解释，因为他觉得，现在还时候未到。
其实，这次艺术展，来的人蛮多的，或许是因为大家都很好奇，人们像是潮水一样，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把票递了出去。
夏序沉默着，但是注意到顾子默似乎要被人流冲开时，他用指尖轻轻的勾了一下他的衣角。
然后很快放开了。
顾子默捕捉到了这个小动作，心跳的很快，根本不敢造次，本来在心里面想好的稿子，如今好像要失效了。
他认真的看了于恒给他发的信息资料，本来想用它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来着，然后昨天晚上想了很久，决定用这个，让他的解释更加的有说服力。
他记得等一会往前走的时候有一幅画…..
“这只猫…”顾子默主动开口，他驻足看着夏序，“像不像在等待有人能够打开那个玻璃箱？”
夏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面前挂着一幅超现实主义风格的画，标题名字叫做《困》。
画上，在幽幽的深蓝色背景中，一只黑猫蜷缩在玻璃箱内，爪尖在抵着透光的缝隙，似乎想把这个玻璃箱掀开，外面散落着星星，好像代表着出去就能够有光明一样。
夏序转头看着顾子默却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轻颤着。
但是顾子默可以意识到，他的心应该是略微松动的，他现在需要解释，需要抓住这次机会。
他趁机把口袋中的手机拿了出来，手机的屏保亮出了光，正好是夏序的目光可以看到的地方:“我昨天中午遇到了它。后腿受伤了，倒在凤仙花丛中……”
屏保上，是顾子默早上特意向医护人员要的照片，一只黑色的小猫蜷缩在一个保温箱里，后腿的白色纱布很显眼。
“手机就是在送它做手术的时候…电耗没了。因为它后腿那里，因为有一点感染，伤的有点严重，所以我才会等那么久。”
“对不起，我知道这个不是我让你等待的借口……”顾子默低下了头，他这次发挥的很好，每一句话都按照他心里面想的说出来了，而且比他预估的说的更好。
但是他心里面并不是很确定，这些话是不会打动对方…...
夏序极轻的呼出了一口气，看着手机上的小猫微微失神，像层层的冰裂开了一道缝隙，马上就要融化了。
“嗯，我知道了……”夏序说着，突然伸出手指了下，另一边很远的一幅画，“我们去看那幅画吧。”
顾子默黑色的眼睛中渐渐亮出一点光，他点点头，意识到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他记得这幅画，名字叫做《雨巷》…...也是等待。
水墨般的质感，通体是冷色调，雨一个劲的下着扯在一起，有一个孤独的人持着伞，穿着浅色的裙子，从背影上就让人感觉很孤廖。
好像苦海中是一个人在度过，以至于雨天都没有人陪着。
“你觉得这个人在等谁？”夏序对顾子默说。
顾子默闻言怔愣了一下: “可能……在等一个人，可能那个人会来，可能，永远也不会来。”
“为什么不能是等雨停呢？”夏序侧眸看着他，桃花眼中终于染上了熟悉的笑意，里面荡出的波，比画上的水珠还要亮，“伞上的雨珠在发光。”
所以应该乐观一些，是吗？
顾子默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画中伞面上垂落着晶亮的墨点，但是刻意留白，的确像蕴着光一样。
他无意识的捏紧了自己的衣摆，像是想到了什么说:“然后等雨停之后，她等的那个人也会一起来，对吧？”
“嗯。”夏序点点头，眼角的霜雪似乎洇成了水。
接着他，没有在管若有所思的顾子默，继续往里面走。
路过甜点主题的波普画时，顾子默看着那鲜亮的色彩，画面上面有慕斯，有甜甜圈，有马卡龙还有……蛋挞。
他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都看起来没有Lilith他们家的甜点好吃，而且镶金边的才是最好看的蛋挞。”
刚说完，他就懊恼自己好像忍不住嘴欠了，他记得他昨天晚上想的是，如果看到这个画面的话是，是要替自己在解释的。
结果前方飘来一句:“蛋挞，好吃吗？而且，镶金边的凉了，也会塌的……”
顾子默猛地抬头看着他的背影，依旧挺拔修长。
但是对方这句话却让他的耳垂微微泛红了。
出展厅的时候，外面夕阳已经到来。
他们两个看了不少东西，特别是在顾子默有意识的引导下，现在他已经和夏序离得很近了，至少比今天中午的时候离得要近。
以至于，夏序可以渐渐的闻到少年信息素，正在漫开的味道，即便他今天早上才换的抑制贴。
清爽的柑橘果香，带着果皮的微苦，但是又像是溅开的汁水，放在口中，似乎可以尝到些许的酸甜。但是，无论怎么样，都富有生命力，从鼻尖传来，却隐隐的扯了下心。
夏序呼吸几不可察地一顿，后颈处的腺体仿佛被这气息唤醒般，毫无预兆地传来一下鲜明的搏动感，随即那片皮肤开始微微发烫……幸好他的头发有点长，可以遮住这片有点燥热的皮肤。
天上的夕阳溢出了有流质感的光，和城市尚未燃起的霓虹，暧昧的交融着……
空气里还浮着一点点的热气。
光斜斜的透过旁边的树叶，跳落在地面上，也跳落在两个人的肩上，他们的影子被拉长，短暂的又交叠在一起。
顾子默可以意识到，对方应该算是原谅了他，不然是不会默许他一个劲的接近。
可是他觉得这样子还不够，想再近一些。
他抬眼看着夏序，而对面的人正望着天边一群归巢的飞鸟，夕阳的金光，渡在它们展开的翅膀上。
也随之融进了夏序在光下潋滟的桃花眼中，汇成了一片粼粼的暖光。
夏序的指尖无端的按在了一起，又很快松开，他能感受到顾子默的目光在看着他，但是他却没有转头，而是追随着前面飘起的树叶，声音混在风中:“小猫的腿……什么时候好？”
“下下周。”顾子默露出了笑，他随手理了下被吹的发丝，目光紧紧的看着夏序:“夏哥，你要陪我一起去看一下它吗？”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不自觉的带上了一点钩子。
“可以。”夏序终于回头看顾子默，浅色的唇勾起一个弧度，清绝的脸上带着和以前一样的温柔，“顺便后面还给你带草莓蛋挞怎么样？”
顾子默惊喜的睁大了狗狗眼，信息素的味道又一不小心浓了一瞬，酸甜的柑橘又猛烈的包裹住了夏序，让他的呼吸错乱了一下。
但是顾子默，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是鼻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绿叶香味，是熟悉的，属于夏序身上的花香，清新淡雅，应该是一种很特别的香水味。
“夏哥，我还想要草莓果冻……”他得寸进尺的眨着眼睛，声音里已经染上了雀跃。
“嗯，好……”夏序点点头，心还在狂跳，过了几秒钟，他补充了一句，“还有其他想要的了吗？”
“没有了，没有了，够了。”顾子默说。
人嘛，知足常乐。
现在这样，他已经很开心了。
夕阳的光束融化成了缓慢流动的金河，河水随着风落在了两个人身上，他们两个又坐在了车里，不过和今天中午不同的是，现在他们又聊起了天。
“其实……用了我一周的零花钱，医药费。”
“但是那些钱，我放在那也没什么用，花了能救小猫的话也挺好。”
“你有给它取名字吗，或者是说你想养它吗？”
“肯定想养，我觉得我救了它就要负责到底。”
“至于，至于名字的话……”
“嗯嗯，我、我其实，不太会取名字……”
因为，于恒他们家有一条白色的萨摩耶，他们俩一样蠢。
是他初中的时候养的，然后当时他让顾子默给这条狗起个名字，顾子默想了很久很久，最后半个小时，憋了两个字——大白。
然后被嘲笑了一个多月。
“关于这个的，你会帮我的，对吧？”顾子默忍不住凑近了他，双手合十眨着眼睛，故技重施。
夏序闻着弥漫的柑橘味，他装作没事的样子，抬手按了按手边的按钮，车窗往下降着，让顾子默身上带着的柑橘味，终于消散了一些。
夕风吹着他的碎发，迎着些许的光他展露出一个笑，声音清润:“我记得它的眼睛是金色的吧？嗯……那叫布丁，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当然可以。”顾子默点点头，被他的笑晃了一下，然后靠在车的软垫里，感觉自己的心脏又跳的比之前要快了一些，果然，他还是更喜欢这样的哥哥。
虽然昨天的哥哥也值得让人喜欢，但是也太冷了……好害怕他就像是那两块蛋挞一样，被冻成冰块。
不过还好还好，冰已经化了。
过些日子就可以去看小猫了，而且还是和哥哥一起，布丁一定会喜欢哥哥的。
顾子默觉得，所有人都会喜欢夏序这样的。
下一章，小顾被欺负，还受伤了qwq
大家猜猜他会怎样反击呢？会让自己白受伤吗……这是个值得讨论的话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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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紧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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