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芳俪望着周芮扬面前几乎还剩下一大半的沙拉和拼盘，有点儿不放心地问：“是已经饿过劲儿了，还是菜太寡淡没什么胃口？你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房重新做点儿东西送过来。”
周芮扬估摸着这可能是厨师按照尹芳俪惯常的口味准备的加班餐，就摇摇头，“不是的，我今天下午茶吃多了，还没完全消化。”
“你突然过来喊我吃饭，还以为你饿到不行了。不过，三餐还是要尽量规律一些，不要饥一顿饱一顿的，对身体不好。要不要给你来点儿开胃的果酒？”
“还是算了吧，我一会儿还得开车回去呢。”
“有什么关系？你就把车停在店里，坐我的车回去，反正明天就是周末。”说到一半，尹芳俪又推翻了自己的提议，“不行，我这边结束太晚了。那还是别碰酒，早点儿回去休息。如果没胃口就剩下吧，不要硬塞。”
“但甜点我还吃得下。”周芮扬拿起了叉子，望着面前的餐点纠结起来。
盘子里盛放着四种不同口味的可露丽，除了最经典的香草朗姆之外，还有季节限定的南瓜、栗子和地瓜，真想每个都尝一尝啊。
尹芳俪看出了她的心思，说：“要是都想吃，就每个都尝一点儿，剩下的吃不完就放这儿。”
“那不是纯纯浪费嘛。”
“那也不能把自己吃得不舒服，店里随时有，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也不是天天都这么好吃，这个我下午试吃过了，今天的口感特别好。”
“吃过了还要不腻啊？”
“只要够好吃就不腻。”周芮扬还是从最经典的香草朗姆味开刀了。
这几年，可露丽的大风在市面上刮得正起劲儿。和其他的甜点相比，小小一枚乍一看还平平无奇的可露丽单价并不便宜。不过，真正能称得上好吃或正宗的并不多。
基础原料很简单，面油蛋奶糖，拿经典款来说，精华还在于香草荚和朗姆酒。店里选用的是马达加斯加香草荚混合黑朗姆以及发酵过的黄油，这是不会出错的标准搭配。
然而，它的耗时比一般甜点长得多。面糊要提前四十八小时冷藏，低温熟成，等到真正制作前再过筛回温，从源头保证顺滑的口感。
烤制期间还需要至少一个小时的耐心等待，期间不能离人，因为不时就得观察烘烤中的膨胀度是否恰到好处。如果膨胀过度，就得把模具拿出来敲打一番，以防止面糊后期回落，导致造型塌陷。
一枚成功出炉的可露丽就像小铜铃，坚硬的焦糖色外皮纹路清晰，为了获得这样的定型和硬度，非得用最为昂贵的铜模不可，而不能用铁模甚至硅胶模替代。
不过，和早餐面包不同，可露丽最佳品尝时期并不在新鲜出炉的那一刻，而是要继续放到冷藏里等上几天。渐渐冷却的可露丽口感会发生神奇的变化，从最初的外脆里嫩到最终外韧内软，充满弹性。
一刀下去，可以看到规则蜂窝状的切面和其中镶嵌的香草籽。外壳儿焦香酥脆又柔韧，内里的口感则有点儿像布丁或蛋羹，但没那么扎实，仍保持着湿润的口感。
朗姆和香草的苦味香气交织在一起，立刻就刺激了味蕾的感知，周芮扬吃完了第一个，又去取第二个。
尹芳俪见她的胃口突然间又打开了，忍不住打趣道：“真的这么好吃吗？”
“你尝尝看嘛。”周芮扬把盘子的方向转了一下，“撒黑巧粉的是奶咖味，撒黄豆粉的是用豆浆替代牛奶做的基底。”
这些都是最近新出的口味，她为了区分有在顶部做相应的标记。
尹芳俪迟疑片刻，“……你做的？”
“我只是帮忙打了点儿下手，主要是甜点师他们做的。”
“你已经开始进后厨了吗？”
按照轮岗计划，的确还没到后厨阶段，周芮扬含糊地回答：“不是每天都去，只是偶尔会取看一下。”
尹芳俪似乎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也取了一个可露丽，“那我也尝一个。”
“怎么样？好吃吗？”
“嗯，好吃，哪个师傅做的？”
“新来的那个。”
“混血那个？”
“你也知道？”
“当然，人是我面试的，能不知道嘛。”
“你还面试了？他不是哥哥的朋友吗？”周芮扬心想，自己当时有经过面试吗？
“人家只是看在你哥这层薄面的份上，先来看看情况，能不能留得住还不是得看我们开出的条件。”
“还不一定能留得住？”
“现在还没满试用期，要是有人来挖，也说不准的。”
“还有人来挖？！”周芮扬又吃一惊。
“这个圈子其实很小，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比如哪家换了主厨或是推出了什么新的菜品，很快就会传开。一旦主厨换了，嘴巴刁的客人一定第一时间就能发觉出来。一家店的口味，说白了，很大程度上还是取决于主厨的风格。”
“哦。”周芮扬点点头，关于这一点，她以前倒是没多留意。不过，她想起和裴初霁去青藤吃宵夜的那次，自己的确因为甜点好吃就有心打听起了甜点师的来历。
当时Noah还答应帮她去问，结果后来她没再去青藤，也就没了下文。
“总体来说，有海外经历的师傅在这一行还是很吃香的。”
“这么卷吗？”
“不是说非得在外面学习或者培训什么的，比如在国外使领馆或者跟着企业出海的也算，总归是比一般人更有两把刷子的。”
“妈，你知道青藤吗？”
“当然知道，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起那边就是从外面挖了一批甜点师，最近炒得还挺火的。”
尹芳俪一边细嚼慢咽，一边缓缓问道：“你去过了？”
“去过一次。”
“那边好像是会员制吧？”
“我就试营业期间跟阿初蹭她姐的卡去的，接下来应该蹭不了了。”
“感觉怎么样？”
“甜点还挺好吃的，同样的酒比我们家卖得贵，总体来说价格有点儿虚高。”
“他们京海应该是从其他地方拿的酒，成本上肯定比我们直接从厂商那儿订要贵一些。”
“京海？”
“青藤是京海商超的老板投资的会所，将来肯定是我们的主要竞争者之一，你去看看也好。”
“京海的老板……是姓倪吗？”
“连这都知道，最近功课做得不错啊。”尹芳俪开玩笑地说。
周芮扬拿起手边的无酒精葡萄汁，灌了两大口，才将喉咙间升起的一阵灼热压了下去。
“对了，”尹芳俪似乎没有察觉出有什么异样，又继续问道，“说起甜点，你去如园找人聊得怎么样了？人家答应了吗？”
周芮扬摇头，“没有当场答应。”
“哦，”尹芳俪停顿了一下，“那看来还是跟他们家小一辈不熟啊，我抽空再给他们家爷爷打个电话吧。”
“不用，人家没一口答应，是说让我先确定这边的客户能不能拿下。如果没拿下，也就没有跟他们提前讨论细节的必要了。”
“那这边呢？给准信了吗？”
“也没有，应该落选了吧。”与其等到下周一赶上所有人都在忙的时段汇报，还是现在早说早轻松。
“落选了？你跟人家确认过了吗？”尹芳俪好像不大相信。
“那边委派来咨询的律师说是这周敲定，到现在还没联系，不就是落选了吗？”
“不行，你不能这么想当然，一定要当面跟对方确认清楚。既然对方是律师，就一定会留存书面形式，就算不选我们家，也不可能像你说的这样，一声不吭就pass掉。”
“我们又不是她的客户，不用这么事无巨细的吧。”周芮扬表示怀疑。
尹芳俪坚持自己的观点，“这是最基本的商业礼仪之一，他们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现在都八点多了，人家肯定下班回去了。”
“你没加人家微信？”
“没有。”
“电话有吧？”
“有。”
“那你打给我，一会儿我来问。律师都是24小时待机的，这会儿肯定没下班呢。”
“还是算了吧，如果不是我们，问也不会改变什么，不用急于这一时吧。”
“扬扬，不是我要特意批评你，但你已经是上班的人了，这个磨磨唧唧的性子必须改一改了，不要什么事情都拖到最后一刻，否则，你会错失很多机会。特别是在这生意场上，人家没有义务把饭喂到你的嘴边，很多机会都是要自己争取过来的。”尹芳俪严肃地说。
“但是……”周芮扬还想找点儿退路。
“不要但是。”尹芳俪打断了她，“你在怕什么？怕人家当面跟你说定了其他的店？你自己刚刚也说过了，问也不会改变什么。既然不会改变，尽可能提前确认不好吗？这样，你把电话给我，我现在就问。”
周芮扬无奈地打开了手机，“算了，那还是我来吧，你都不认识人家。”
“不说是天合的律师吗？”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
“何经理跟我讲的，我虽然不认识，但又不是没跟他们的人打过交道。”尹芳俪毫不在意。
“我就只打一次，如果人家下班了，就不要打扰人家了。”
“好。”尹芳俪又好气又好笑地答应了。
周芮扬从邮件里面找到韩律师落款处留的电话拨了过去，电话嘟嘟嘟响了几声没人接，她忍不住嘟囔了几句，“我就说嘛。”
“喂，您好，这里是天合律所，我是韩之遥。请问哪位？”
“啊……”周芮扬一下子结巴了，“打扰了，韩律师，我是天呈酒庄的周芮扬，请问您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周小姐，您好，请问您是要说婚礼场地的事情吗？”
和陆以诺如出一辙的问话方式，周芮扬立即就回答了“是”。
“不好意思，我这边正在给您回邮件呢。我这边因为等艺人最终回复晚了点儿，抱歉，让您久等了。”
“没有没有，没有久等。那她的选择是？”周芮扬的心脏不受抑制地加速跳动起来了。
“综合各种因素的考量，我们这边最终还是决定把婚礼场地定在天呈。”
“您说的，是我们这儿的天呈吗？”
“没错，详细情况我会在邮件里跟你说明，还有一份保密协议需要您那边签名。不过，您不用着急，具体的您可以等到下周工作日再确认。另外，接下来的工作有一部分会由我们的经纪人来分担，所以我也把他抄送到邮件里了，到时候您回复也一并抄送他就可以了。”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您！”
“不客气，是我耽误您休息时间了，祝您周末愉快！”
周芮扬挂了电话，望着对面的尹芳俪，“好像成了。”
“嗯，我听到了。”尹芳俪笑着把盘子往前推了推，“这下安心了，还能再吃点儿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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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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