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如同进入了考试前的倒计时。就算预备的时间再充足,这个数字也终究会变成个位数,直至归零。明天就是沈熙彤举办婚礼的日子。
尹芳俪坐在最前面,面朝参加会议的众人动员,“感谢大家这一个多月不眠不休,明天我们就要在新人、宾客和媒体的面前呈现我们团队共同的答卷了。”
妈妈这个劲头,还真像高考誓师大会上的班主任啊。周芮扬望向窗外,晚霞暗淡,远处的地平线已被交叠的金红与暮灰氤氲成了一片模糊的色块。经过连续一周的熬夜,周芮扬觉得无论最后交出的是一份什么样的答卷,都已经是她没掺水分的实力了。
所幸,这次的考试可以累加积分,不再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白天,所有工作流程集中跑完后,下午五点开始,项目组会议室里又进行了最后一次筹备协调会议。
场地布置、设备调试、灯光音响、婚宴安排……所有环节、人员和应急预案全都再过一遍,以确保所有负责人不仅自己心中有数,还要对整个流程都了如指掌,以防衔接出现问题。
众人忙碌地翻着资料,不时与旁边的人交头接耳,终于敲定了全部细节。
尹芳俪终于在七点宣布会议结束,“收尾工作是最难的,大家再坚持一下,撑到明天夜里就解放了。”
“餐厅的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还要换班的人先过去吃饭吧。”瞿秘书跟着提醒。
大家收拾好桌上的东西陆续离开了,有人一边走路一边就忍不住打起了哈欠。周芮扬合上了笔记本,侧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陆以诺,“你要在这儿吃了饭再走吗?今天辛苦了。”
“没事儿,我先回一趟律所。”
“这么晚了,还要加班吗?”
“嗯,回去顺路取份资料。”
他的顺路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周芮扬心想。她盯着陆以诺的脸,说:“我还以为你今天直接线上参加会议不过来呢。”
“明天就是婚礼了,还是现场看一下比较放心,所以就过来了。”陆以诺淡淡地说。
“你现在还有时间吗?”
“嗯,你说。”陆以诺停下了手里收拾的东西,扭头看她。
“花园那边已经布置好了,你想不想过去看看?”
“还没正式验收?”
“要等晚上风干之后才行,现在还没封场。”
“好啊,那就过去看看吧。不过,我得先把这些东西拿到我车里去。”陆以诺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一摞文件资料和笔记本电脑。
“要不,我帮你把会议室锁上吧。”
“哦,这样也行。”陆以诺起身站了起来。
两人出门坐电梯下到一楼,沿着通往户外的长廊走到了花园入口。
外面天色已全暗,但不是深沉得不见五指的黢黑,而是泛着幽幽的深蓝,勉强维持着天光。草丛里的布景灯顺着花园小径延展开去,照亮了已经提前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石板路。
陆以诺站在华丽的鲜花拱门前,望着里面布置好的礼台和观赏区,轻轻说了句,“好安静啊。”
“还有点儿冷清,是吧?”
“没想到热闹的前一晚会是这样的感觉。”
“前几天我帮着布置的时候,也是这么觉着的。”
陆以诺环视四围,“可能因为我来的时候还是大夏天,当时的绿植更繁茂一些。不过现在这样有红叶也很好看,更适合镜头记录。”
“你们家那场确实是大排场,邀请的客人也多。沈熙彤这边因为之前那件事儿,后来就跟我们调整了宾客名单,已经把人员压缩到了最小限度。不过,还有一些当天用的东西要放进去,等明天天亮了一来人,一下子也就变热闹了。”
“其实我哥和我嫂子也不太喜欢太热闹的场合,但家里的亲戚朋友实在太多了。像这样,就挺好。”
“你要进去看看吗?”
“还可以往里走吗?”
“只要你不碰到头顶上和地上那些装饰就可以了,我今晚要负责封场,现在正好提前多检查一遍。”
“哦,好。”陆以诺抬头观察花棚高度,确认距离脑袋还有一大截距离后才放心穿过,还不忘留意脚下。
“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啦。”周芮扬轻笑。
“你不会今晚住在这儿不回家吧?”
“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候看情况,反正这里也有住的地方。”
“那你还真是够拼的。”
“一年可能也就拼了这么一次。”
周芮扬从观礼席位之间的过道穿过,检查了一遍座椅上覆盖的丝绸和缎带,又确认了地面上没有遗留下任何杂物,陆以诺安静地跟在她身边不敢打扰。
走到中庭,周芮扬望着礼台旁边巨大的枫树仰起了脑袋。头顶的枝桠间挂满了用一圈圈棉麻布缠裹住的灯串和金属挂饰,她踮脚伸手扯了扯垂落下来的绳索,固定得很稳当。
晚风吹过,枫树刷刷轻响,有几片枫叶禁不住从枝头悠然飘落,掉在她脚前的草坪上。她弯腰拾起,揣进了衣兜,随后又上前几步,抱着树干摸到了背后的总开关。
所有的灯串一下子全亮了,暖黄色的光芒好像一片橙色的萤火,星星点点地嵌在火红色的云霞之中。
“好看吗?”她问陆以诺。
灯光映在陆以诺的眼睛里,好像夜空中璀璨的星辰,他点点头,“好看,真的好看。”
周芮扬仰起脸,轻轻喊了一声:“陆律师。”
“嗯?”陆以诺低头看她。
“今天应该是我们在这个项目里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你怎么说的好像我们再也见不到似的,后面不是还有其他项目吗?新的一级代理商方案也差不多要落地了,我这段时间应该还会再过来的。还是说,最近见我见太多,已经见烦了?”陆以诺微微弯起的笑眼里盛满了温柔的光。
周芮扬盯着他,缓缓眨了眨眼,没作声,只是走到一旁,摇晃了一下新搭建的白色秋千架,然后就坐了上去。
“这是为了明天特意搭的吗?”陆以诺问她。
“对。”周芮扬点点头,双手撑住半身,往椅子后面挪了挪,秋千架跟着前后晃了晃,陆以诺上前帮她扶住了秋千索。
月色和灯光交汇于庭院,一齐照亮了眼前空无一人的观礼区,尘埃浮动在浓浓的夜色之中,像是不知所归。
周芮扬抬头望着陆以诺,一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坐吗?”
陆以诺盯着她,又低头看了看脚下被曳长的影子,转到秋千前面,坐了下来。
绳索因分布不均匀的重量骤然落下而微微倾斜晃动了一下,他往中间挪了挪,又用双脚踩住地面。
周芮扬也往边上靠了靠,以维持平衡,终于稳住了秋千,但只能勉强脚尖碰到地面。
她一只手臂环住一旁的链条,抬头望着脑袋上方的支架,说:“还挺结实的。”
“是。”
两个人没再讲话,夜风从发丝间吹过,刮来了满园鲜花和草木的气息,风铃一般的灯串随风晃动,倒影也在草坪上左右摇摆。
陆以诺忽地松了脚,绳索一颤,秋千架瞬间就产生了倾斜和偏移。毫无防备的周芮扬立即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去抓身旁的人,紧紧地扣住了他的手腕,“你干嘛?!”
惊魂甫定,她扭过头去,见陆以诺只是向后稍微调整一下了坐姿,并没有离开秋千起身。
陆以诺低头看了看被她抓住的手腕,又抬头望向她,嘴角含着笑,“我又没有要走。”
周芮扬心跳有点快,她微微动了动指尖,没有松开。
陆以诺眼角的笑容渐渐敛住,目光微微闪烁。他轻轻挣脱了周芮扬的手,却又随即反手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没事,我不走。”
周芮扬缓缓垂下头,陆以诺的手在灯光下显得骨节分明,柔软温热的指腹轻轻覆在自己的指尖上,看不见的热度在其中缓缓弥散。她抬起一根手指,触到了他的掌心。陆以诺的手轻微一颤,随后却加大了手里的力道。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很快又沉静下来,靠在秋千上,脚尖半晃不晃蹭过了草地。
晚风越来越凉,吹动起院子里的丝带,呼啦啦地飘扬起来。
她没带手机,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似乎隐约传来了阵阵人声。又过了一会儿,人语声越来越近,连金属器材碰撞发出的声音也依稀可辨,应该是有人过来运送设备了。
周芮扬转头看向陆以诺,灯光将他的睫毛照出了一片落在脸上的暗影,“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嗯,好像是该回去了,你慢点儿。”陆以诺攀住一旁的链条,稳住秋千架先站了起来,又回过头拉她起身。
周芮扬用力握住他的手,往前挪了挪,踩到脚下柔软的草坪,也站稳了。她松开了陆以诺的手,掸了掸裙摆,又抻了抻外套。她回头看了看仍在晃动的秋千,轻轻说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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