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蔺在日落前赶回了家，今儿赶了会儿工，耽误了些时候。
拎着竹筐，刚进院门，就见周吴氏面色沉沉的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白齐秋石子儿刚巧铺到她脚下，“婶子，挪挪位子。”
周蔺心里紧了一下，勉强勾出一抹微笑，“娘，你怎的来了？”
周吴氏这才起身，等了周蔺一些时候，这硬凳子坐的，屁股都有些疼了。
“怎的这时候才回？还我怎的来了？这段日子，我不来，你晓得去看看我和你爹？个不孝儿。”
周蔺把竹筐放下，闻言颇为不解道：“不是您让我和阿槿没事儿别回家吗？”
周吴氏被噎了一下，眼神闪了闪，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开了口。
“我听木良他娘说，你家买了三头小猪崽儿，这猪可是能吃食儿，三头猪，怕是你们忙不来，刚巧家里今年的年猪还没买，我便拿回去一头，给你们省些事儿，年时，送几斤肉给你们便是。”
木槿在一旁听着，心下不得不佩服自己家这婆母，明明说的是泼妇话，蛮不讲理，行为举止却是一番正派极了的模样。
他认识这般多的人，村里还真没有她这般的人，一般像她这样儿的，老早就来家里撒泼打滚的要猪了。
真真是既要面子，又不要面子的。
周蔺顿了下，知晓自家夫郎定不会答应。
想了想道：“娘莫担心，我得空儿便帮着割猪草，家里有齐秋，昭然，思儿，他们仨帮衬着，三头猪还能养的来。”
周吴氏刚挤出的笑顿时没了，“老大真真是有本事了。”
木槿莞尔道：“娘，您体恤我们累，我们也心疼您和爹着呢，年时宰年猪，我让阿蔺送几斤肉回家，您和爹不用养猪做活儿，还有肉吃，多好。”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句话噎的周吴氏胸口闷疼。
木青见状，自知今儿是带不走猪了，灶屋鱼肉的香味儿直往鼻子里头扑，今儿再咋地，也得吃上一口再走。
“大哥么，这鱼是不是炖好了？闻着怪是香的，这天儿也不早了，娘还未做晚饭呢。”
木槿笑了笑道：“那娘，你们紧着快些回去吧，爹和二弟还在家等着吃晚饭呢。”
木青见他不上钩，转而道：“怕是来不及做了，大哥么，你这鱼也炖好了，分上一碗，我和娘带回去，紧着天黑前儿，把晚饭吃了。”
白齐秋看了眼木青，翻了个白眼儿。
“婶子前些日子不是买了鱼？家里竟是拮据成这般样子了？来人家家乞食了？下回周强回来，我且得问问他。”
周吴氏瞪了他一眼，恼道：“不过是孝敬下爹娘，怎的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这般难听！”
白齐秋笑道：“孝敬归孝敬的，哪儿有张嘴直接问人要的，怪是羞人的。”
木青气的脸色通红，这白齐秋说话也忒直白，村里人都讲究看透不说透，他还从未见过像他这般的哥儿。
木槿适时道：“娘，二弟么，你们且等下，我去盛，再怎的也不能饿到你们不是。”
周吴氏到底是要面儿，一甩手，“谁稀得吃条破鱼，家里腊肉还吃不尽呢，走，咱们回家炖腊肉吃去。”
木槿莞尔，“娘，二弟么慢些走，小心着些，这块儿地不怎的平。”
言语间体贴极了。
等周吴氏他们走远，周蔺把院门关上，摇了摇头。
“我真真是看不懂娘了，嫌弃咱家的吃食，她不想要，咱们听她的，却是又不高兴。”
木槿拍了拍这个头脑简单的汉子，“快些洗手去，吃饭了，等你许久，鱼都快炖化了。”
等上桌吃饭的时候，天儿刚擦黑，木槿点了油灯放在桌子上。
紫苏去了些许鱼腥味儿，特有的味道，伴着干辣椒的辣味儿，比鱼炖豆腐下饭。
照例，鱼头木槿拨给了周蔺。
闻昭然夹了筷儿清炒青菜，看了看白齐秋。
“齐秋哥，你这般对你以后的婆母，等你嫁过去，她且得给你穿小鞋呢。”
白齐秋无所谓道：“她本就不喜我，我若是低伏做小，处处随她心意，她定然会变本加厉的欺我，还不如一开始我就不好惹的模样，她还能收敛些。”
木槿愣了愣，竟不知白齐秋这大大咧咧的哥儿，这为人处事，有些面上，还挺老道。
周蔺嗦了口鱼头上的鱼骨头，不由开口替周吴氏挽了挽尊。
“娘多的时候，还是讲理的，之前在家时，待二弟么还是挺好的。”
周思无奈摇头，自家大哥被娘平日里表现出的柔和的表象迷惑的还挺深。
木槿给他夹了筷儿鱼肚肉，“多吃些，鱼头里的鱼脑记得吸溜了，那东西补脑。”
白齐秋夹了块儿鱼鳔，他爱吃这块儿。
闻昭然面露纠结，这段日子他与白齐秋处的感情深了不少，有些事儿，总觉着瞒着他，怪是不落忍的，心里也颇觉有愧。
想了想，旁敲侧击道：“齐秋哥，你觉着逛花楼的汉子咋样儿？”
“脏。”
白齐秋想也不用想，脱口而出。
闻昭然噎了噎，木槿已然听出他想说些什么了。
看了眼白齐秋，虽模样平平，但也不该错付了去，便没开口阻拦。
倒也不是说周强不好，虽逛花楼，闻昭然说过，不过是喝花酒，未曾与楼里的哥儿姐儿有所纠缠。
白齐秋知晓后，若是能给他个机会，周强若是改了这喝花酒的坏习，用功读书，倒也能算个良配。
“齐秋哥，有件事儿，我之前便想告诉你，但又怕坏了你的亲事，我看你挺喜欢那周强的。”
周蔺和白齐秋顿时齐齐放下了筷子。
白齐秋脸色不喜，“周强逛花楼？”
周蔺神色间带了些许焦急，他挺喜欢自己这个四弟么的，性子爽直又能干。
若是这门亲事黄了，自家四弟哪里再去找个如白齐秋这般的哥儿。
不由扯了扯木槿的衣袖，想让他帮着说说话。
木槿拍了拍他，轻轻摇了摇头。
闻昭然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忙找补了一句。
“他没和楼里的哥儿姐儿乱来，只喝酒，听曲儿。”
白齐秋脸色有些不好，“你怎的知道？还只喝酒，听曲儿，怀里不得抱上两个？”
闻昭然哑然，讪讪道：“齐秋哥，你知道的还挺多的，不过，他真的没胡来过，我咋知道的，后头与你说。”
白齐秋突然深深叹了口气，“唉，我这啥命啊。”
周蔺不舍这么好个四弟么，还是开口道：“四弟他年虽小，心性不定，被他同窗带着去了几次。”
白齐秋咧了咧嘴，扯出一抹苦笑。
“大哥，刚开始许是只喝酒，但那花楼是什么地儿？莺莺燕燕，酒也不是什么正经酒，总有失足的时候。”
木槿看他那般伤怀，愣了愣，“齐秋，你……”
白齐秋叹了声儿，“我知道这么多，不过是因着我那前未婚夫君，许是我把活儿计全揽了，他得了空闲，便跟着村里的二流子学了坏，染了脏病，求我原谅，口口句句都是，当时不过只是想去听听曲儿，没想做什么，后头就上脑，那二两肉也上了脑。”
周蔺尴尬不已，埋着头，有些后悔自己说了那句话。
闻昭然有些愧疚，“齐秋哥，你先别伤心，趁着还有机会，管着周强些，别让他再去便是，怪我，不该说这些的。”
白齐秋扯了扯嘴角，“我且得谢谢你，我那前未婚夫君离世前的样儿，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又脏又臭，恶心无比，我曾发誓，绝不会嫁一个逛花楼的汉子。”
木槿心下了然，怪是说，白齐秋一哥儿都逃难到了青水镇。
他那未婚夫郎，一个汉子，体格儿应是比他好，却没赶到这儿。
原竟是如此。
白齐秋从回忆里回过神，冲木槿道：“大哥么，若是我和周强的亲事退了，我还能住家里吗？”
这段日子，白齐秋早就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归所，言语间，饱含不舍。
木槿点了点头，“不住这儿，你还想住哪儿去，没了亲事，你仍是我的弟弟。”
他比木槿小了几个月，做他弟弟自是可的。
白齐秋轻轻擦了擦眼里的泪，“多谢大哥，明儿我便去镇上寻周强，若是他应了我，改了，再不去花楼，我便信他一回。”
木槿给他夹了筷儿鱼肉，“好。”
笠日一早儿，吃过早饭，白齐秋便跟着周蔺一道儿去了镇上。
闻昭然忐忑不已，一会儿觉着亲事退了好，齐秋哥值得更好的汉子疼他。
一会儿又觉得，齐秋哥那般喜欢周强，若真是退了亲事，定然是要伤心一番。
都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他真真是有些作孽了。
木槿抓住在院子里来回转圈儿的闻昭然，失笑道：“你怎的了？魂不守舍的。”
闻昭然面露苦色，“大哥，齐秋哥和周强若是真散了，我就算是毁人姻缘，坏死了。”
木槿叹道：“毁人好姻缘的是坏人，你这不过是实话实说，不管周强能不能改，他俩能不能成，都是好事儿。”
闻昭然心下被宽慰了一些，见天色不早了，拎起一旁的竹筐，跟着周思去割猪草去了。
三只小花猪还在圈里嗷嗷待哺着呢。
白齐秋午饭前便回到了家，神色平静，看不出是好是坏来。
闻昭然喂了猪，踌躇到他跟前，“齐秋哥，怎么样？”
木槿和周思也走了过来，三双眼睛睁的大大的，齐齐望向他。
白齐秋不由扶额，“你们这般紧张作甚。”
木槿笑道：“昭然愧疚了一个上午了，成与不成的，给个准话，让我们安安心。”
白齐秋：我对逛花楼的汉子有心理阴影[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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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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