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桌边方才被洒了一地的酒和茶水,即使是泥土地,也打滑得很。
言不灵承受不住京墨压下来的重量,直直后退,在地上踩了几朵水花。
“京墨,你……你怎么了,喂!”言不灵被他一只有力的胳膊轻松地环住整个腰,动弹不得,只能被京墨带着走。
言不灵被死死按在怀里,想抬头看一眼什么情况都不行,只能听见头顶的人喘着粗气。
两个人贴在一起,身下两双脚一个前进一个后退交错不开,混乱中,言不灵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
“完蛋……”言不灵小声叨叨了句。
已经准备好后背跟大地来个痛感接触,言不灵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吱呀,”一声,言不灵被人抵在一张木桌子上,只有屁股被磕了一下,并不疼。
言不灵伸出唯一一只能动的小手,负在身后摸了摸。
“谢谢你,桌子哥。”
言不灵没想到自己身后居然有一张桌子,长吁一口气。稳住身体后,言不灵试着在这人怀里转自己毛茸茸的脑袋,想从他胳膊间钻出去。
“别乱动。”
头顶上的人却突然发话,气息虚弱,嗓音沙哑,下巴抵在言不灵的头顶,试图稳住某个挣扎的小鬼。他喉结滚动,嘴里吐着冷气。
京墨一只大手抚在他的背后,一只手圈着他的腰。言不灵挣扎不得,自己的额头紧贴这人的颈窝,鼻尖被堵在他身上,花香味强行往他鼻子里灌。
“你……”
刚想开口质问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一阵疾风吹过,几道嘈杂的声音从大厅的另一头袭来,打断了言不灵的言语。
“看见少爷了,在那边!”
“他被一只男鬼绑架了,快救人!”
“总管,你那道从天而降的符箓打得真准,正好打在那男鬼身上,牛逼!”
“我靠这个姿势,还玩考拉抱,那男鬼对少爷图谋不轨!”
一阵喊声连天响,在洞里的回音由远及近。
虽然言不灵被挤在怀里,可仍能感觉到自己的周围突然乌泱落了很多人,把自己和京墨围起来。
“男鬼,放开言不灵,你已经被包围了!”
这人语气得意洋洋,一开口就一股贱嗖嗖的味,冲得很。
“知酒?”言不灵转着小眼睛,有点难以置信,低低呢喃了句。
带着一群人搜遍整座后山的知酒本来累得犯困,可自打刚才用秘术探了一眼这个鬼创空间岩洞的情况,这他哪敢睡?
远远就看见阎王爷的宝贝儿子被一只身材高大又凶猛的长发男鬼搂在怀里,动都动不了,像是被绑架了一样。
那男鬼还催动法力捏碎了对面一只鬼婴的人身躯壳,表情凶得要命,几度让他以为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两鬼抢一人的修罗场。
再仔细一看,这男鬼和对面的鬼婴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云泥之别,根本不可能为了抢人打到一起,除非那鬼婴找死。
活脱脱的单人绑架案!
知酒感叹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下定判断,人还没到,就隔空率先扔了一道最高级别的金色符箓打在这男鬼身上,试图拖延时间。
这会可算及时赶到,没有让这男鬼得逞。
“男鬼,你再不放了少爷,我们不客气了!”
知酒放出话威胁道。
可那男鬼像听不见一样,岿然不动。
知酒看着两个人的距离,言不灵估计连喘气的空间都没有。
事不宜迟,知酒一声令下,喊道:“给我上,收了这男鬼,救人!”
得令,一行白衣捉鬼师纷纷拿出自己的法器,二话不说朝着包围中心的二人猛冲上去。
“别,别啊,你们不要命的!”
言不灵听到知酒的指令,盲猜一个误会了,拼命地想发出声音,喊道。
可那群人愣是什么也没听见,眼看一堆兵戈器刃就要招呼到京墨身上。
呼吸骤停一瞬——
“轰隆,砰!”
几声巨响传来。
一阵像是肉被拍到砧板上的声音不绝于耳,随后传来了一群人疼得要命的哀嚎。
一道巨大的暗红金光在大厅中央爆发,顷刻笼罩了这里的每个角落,光线收束,数不清的纷扬红色花瓣从空冥中飘散,簌簌地随风而落,乱迷人眼。
言不灵余光瞥到京墨肩膀上落的几片花瓣,跟他一身的玄红绣金长袍十分相得益彰。
可他无暇欣赏,先是默默在心里给知酒点了根香。
“狐狐还能活着吗?”言不灵低着头,有些担心地默念道。
这次的法力消耗十分大,言不灵感觉身上的人立刻撑不住了。他咬着牙,趁京墨没什么力气,把他一把推开,从他怀里逃出来。
一手拉住京墨的手,言不灵借着他坠倒的力道,一个转身,把他放在桌边的椅子上坐好。
看着京墨吐着冷气,伸出手扶着额头休息,言不灵赶忙转过身,一眼看过去,他嘴角狠抽了一下。
果不其然,一群白衣捉鬼师被京墨四散地打到周围的石岩壁上,砸了好几个大洞,现在每个人都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哀嚎。
言不灵四下一看,没瞧见那橙色尾巴的大狐狸。
“知酒呢?”
“知酒!”言不灵喊道,踩着满地的花瓣,快步在大厅里到处跑。
“这儿……这儿呢……”
没跑几步,声音便从头顶传来,言不灵站在大厅中央,往上抬头一看。
“噗。”没忍住笑出声。
岩洞有第二层房间,通往各个房间的路由一条空中栈桥联通,栈桥上还为了安全特意装了扶手板。
此刻的知酒,倒吊着挂在栈桥上,橙色的大尾巴被卡在栈桥扶手的两块木板之间,两只狐狸耳朵缩在头顶上。
瞥见言不灵看见他了,知酒抓紧机会大喊道:“救命啊……言不灵……help……这男鬼太他娘的猛了……给老子崩上天了都……”
“妈的,这倒霉班就他爹的没法上!老子要回家打麻将……这男鬼爱对谁强取豪夺就夺吧,老子不管了!”
“阎王爷有孙子我都不管了……”
知酒破防,吊在空中嚎来嚎去,引得那栈桥摇摇晃晃。
“这……他不是绑架我的男鬼,他就是京墨,附身我的那个邪神,你应该认识。他刚才好像是为了保护我才那样……误会了,误会了。”
言不灵看着知酒一张脸都快憋成大虾色了,一刻不敢停,往知酒所在的方向边跑边说道。
“谁?”
“不儿,你说谁?”
知酒脸色骤变,连嚎都不敢嚎了。
“我打谁?”
“谁!?”
“哥们儿……我没死真是福大命大……”
等待救援的知酒缓过劲来,喃喃道。
这可是京墨啊,人称彼岸朔月,当年一个人轻轻松松单挑上天庭三十万神兵外加地府二十万鬼兵的千古第一邪神啊,王母见了他都得用敬辞的,阎王爷都不敢随便动他。
自己一只青丘小狐狸,连招呼都没打,见面就给人家甩了一道金符箓。
“哦……漂亮……”知酒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三根香。
言不灵跑得很快,眨眼间便从大厅中央一路跑到栈桥边上,几步跨上去就要沿着栈桥去救人。
“坟头记得给我放黄菊花……”知酒念叨着。
“嗯?”
话音刚落,被吊在空中的知酒突然觉得自己在上下摇晃,震得很厉害。
“怎么个事?地震了?太好了,我可以下班了,受不可抗力影响,头晕眼花恶心,假条理由我都想好了……”
知酒自言自语着。
“知酒!小心!”
远处却不合时宜地响起言不灵的喊声。
“地震而已,跟得罪京墨相比,小事……”
震动还在继续,知酒望着地面,地面上的桌子椅子还有人看上去晃得厉害,实际上根本没有挪半分距离。
“哦……所以是我在晃……太好了……我没救了……”
知酒猛得抬头往上看,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无比,浑身被头发包裹,青褐色皮肤的女鬼迈着沉重的步子踩着栈桥上。
她每走一步,栈桥都跟着晃三分。
言不灵刚跃上栈桥,就远远望见这幅场面。
一个披头散法的青皮女鬼从栈桥分支的一间房间里慢慢走出来,喉咙间呜噜着什么,生着黑长指甲的手高举,手指间捏着一个人的脖子。
被捏着那人身材瘦弱枯败,一头刚随意剪过的头发不甚整齐,随着这人的挣扎抖得发怵。
不是那白志逸是谁?
“呃……”白志逸两只手扒着女人如钳一般的青手,脸色铅紫,马上就要窒息而亡。
“镇魂!”
远处传来一声清润的少年音。
茶青色的灵光像星云形状一样在空中绽开,包围了整座栈桥。
速度飞快,远处的人只见星云中忽然钻出几只娇小的青色蝴蝶。
蝴蝶翩舞,把星云一样的灵气驱散。
再睁眼,十几道符箓已然落在那女鬼身上,一道散着青色灵光的织网把女鬼包裹了个紧,让她动弹不得。
穿着红嫁衣的少年轻轻落在栈桥的木板上,手里放松,把他刚才救下来的人温柔地放在地上,生怕他二次受伤。
“帅啊……臭小子……”
倒挂着的知酒一眼不眨地看着栈桥上方的一切,他承认他被言不灵这一套头脑思路缜密的救人镇鬼流程震惊。
突如其来的事件被平息。
地上的一群缓过来的捉鬼师站起身,远远看着栈桥上的少年,也发出一声声惊呼。
被吸引的还有那个有些虚弱的邪神。
他堪堪抬起头,黑金色的眼睛刚才蒙上了几分青色倒影。
……
就在众人皆望着那边栈桥。
角落里。
一个浑身发黑的小身影从一堆被捏烂的血肉中钻出来,它不敢说话,只能十分阴毒地扫过大厅里的一群人。
它咯咯地咬着牙,趁人不注意,转身跑回一间土屋内,悄声地对着躺在床上的老汉说道:“爹,快醒醒,出事了,快去把我娘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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