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盛锦和孟安宁直到半下午才回来。
这一趟她们买的东西不少。有稻草,木柴,大白菜和萝卜,鸡蛋之类的菜蔬。
如木柴,大白菜和萝卜之类,在京城里也有人挑着担子卖的,但江盛锦这不是下乡买稻草呢么,就顺带着将这些一块给买了。
原产地买的,总比在京城买的要便宜一些。
她雇了一辆牛车。这个牛车却没有另外花钱,因为这些东西她经过一番走访问价之后,最后都是在一户人家买的。
量大价就优么。而且都买了这么多东西了,你还能不给我送回去啊?你要是不送,那我可就去旁人家买了。
所以说,江盛锦是个过日子的好手。
等到了家,江盛锦从牛车上跳下来。扶着孟安宁从车上也下来之后,她就开始往下卸东西。
赶车的大爷也帮着她一块儿往下卸。回去还有一段路,他还着急赶紧卸完东西好回家赶晚饭呢。
江盛锦谢过大爷,然后就开始指挥着东西要往哪放。
木柴和稻草暂且放在外面,大白菜和萝卜,鸡蛋之类的肯定要放到屋子里面去。
她正要叫孟安宁过去叫门,猛的就听到吱呀一声响,那扇木门自内往外开了。
她闻声回头,就看到孟临淮站在门口,正静默无言的看着她。
日照西移,淡薄的日光斜斜的落在他身上。他只穿了一身破旧的单衣,身形清瘦如竹,整个儿一副但凡风再吹得大一点就能将他给吹跑了一般的模样。
江盛锦一见,立刻就关切的说道:“你怎么起来了?刚刚起风了,你快回床上躺着去。”
这伤还没好利索呢,身子还虚着,可别被风一吹又得了什么伤风感冒之类的。到时她就又得去请医抓药了。
今儿这一趟可花了她不少钱,要是再来点儿计划外的支出,那她就真的要去当那支玉簪或那块玉佩了。
一旁怀里抱着两颗大白菜的孟安宁听到这话,一整个儿都无语住了。
她就知道,出发的时候江盛锦说的那句往后我就不操心他了的话是假的,这不还没过完一天呢,她就立刻又操心上了。
不过孟临淮也是。听着外面的声儿,知道她们回来也就罢了,做什么就非得下床来亲自开门?而且开门就开门吧,他做什么又非得站在风口上?
虽然他站在风口上的时候,风吹起他的衣摆和发丝,让她想起戏台上妆扮的清俊仙人,但孟安宁还是觉得他就是成心的!
成心在江盛锦面前扮可怜,好让江盛锦心疼他!
这个混蛋!他怎么比她还会装?!
孟安宁真正担心的是,一旦江盛锦真的心疼上孟临淮了,那是不是就不会再心疼她了?
她现在无父无母的,虽然有两个哥哥,但一个压根就不管她,另外一个更不用说了,对她半点感情都没有。她相信,哪怕现在她死在孟临淮面前,他心里都不会有半点儿的难过。她现在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江盛锦对她的心疼了。
要是万一江盛锦不再心疼她了,那她要怎么办?以她现在的这个年纪,是肯定养不活自己的。
所以孟安宁心中警铃大作,她看着孟临淮的目光都开始带上了些许敌意。
但忽然孟临淮似有所察觉,孟安宁就看到他侧过头往她这边瞥了过来。
他的目光轻飘飘的,并没有很冰冷,但只这一眼,孟安宁就感觉自己如同看到了一把出鞘的薄刃,在日光下泛着雪白凛冽的光。
虽不冰冷,但实在是凌厉。
于是孟安宁立刻就很可耻的怂了。
她不敢再看孟临淮。低着头,缩着肩,默默的抱着两颗大白菜进了屋,寻了个空地放好。
江盛锦哪里会晓得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小会儿功夫,这两小只就已经在无形中‘较量’了一把,而且输赢已见分晓啊。她正忙的脚不沾地呢。
好不容易终于忙完了,她在桌旁的椅中坐下,只觉得手脚都有点儿发软。
今儿这一天可真是将她累的不轻。
视线里面忽然出现了一碗茶。
她不用抬头看都知道是孟临淮捧的这碗茶给她。因为那冷白的肌肤,那细长的手指,这屋里的三个人就只有孟临淮的手才会长的这样的好看。
上天不公啊!他一个男的,凭什么他的手却生的比她和孟安宁这两个女的手还要好看!
江盛锦在心里默默的感叹着。却还是伸手接过了那碗茶,一面她还忍不住对孟临淮说道:“你还不快到床上去待着?”
孟临淮淡淡的嗯了一声。
同样在桌旁椅中坐下的孟安宁这时只能自己起身站起给自己倒了一碗茶。
反正她是别指望孟临淮会给她倒一碗茶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是孟临淮真的倒了一碗茶亲自捧给她,她还不敢喝呢。
她怕孟临淮会在茶里给她下药。
这边江盛锦喝着茶,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她忙转头叫住孟临淮:“哎,你先等等。”
孟临淮不但停脚站住,还立刻回过身来看她。
孟安宁看着他这样一副乖巧的模样,一边低头喝茶,一边忍不住对着碗底翻了个白眼。
装!接着装!从前我怎么就从来没见你在人前这样的装过!
江盛锦这时已经放下了手里的茶碗,起身去拿了一只粗麻布包裹回来。
打开来看时,就见里面放着三双棉鞋。
江盛锦将里面最大的那双棉鞋,黑面白底的,拣出来递给孟临淮。
“这是我在回来的路上路过鞋店时买的三双棉鞋。我和宁儿的都已经试过了,你的这双你拿去试试。要是鞋码不对,你告诉我,我待会儿拿去换。”
其实江盛锦是知道要怎么做鞋的。将稻草在水里浸泡个几天,然后捶打的稀烂,贴在门板,又或其他什么平整的物件上面,再放在日光下晒干。等要做鞋的时候,就按照尺码裁剪下合适的一块来,外面再缝上布,这就是鞋面了。
至于鞋底,从前她奶奶都是将那种家里不要的粗布粘成好多层,再一针一线的纳了。最后再将鞋面和鞋底缝合在一起,一双鞋就算是做成了。
这一套流程江盛锦是很熟的。因为她小的时候,家里的什么活儿奶奶都要她干。但现在凛冬将至,江盛锦哪里还有时间这样慢慢的去做鞋?还是直接在鞋店里买吧。等来年她得空了,再慢慢的这样做几双鞋也不迟。
孟临淮垂眼,静静的看着她手里拿着的棉鞋。
从他记事起,他就只穿过草鞋。哪怕是在滴水成冰的三九严寒天气,他一双脚都冻的青紫了,他所能穿的也只有草鞋。但是现在,江盛锦却给他买了一双棉鞋。
过了好一会儿,孟临淮才伸手从江盛锦的手中接过那双鞋。
他坐在桌旁的一张椅子中,弯腰将脚上穿着的早就已经破旧不堪的草鞋脱下,慢慢的穿上了这双江盛锦给他买的新棉鞋。
很柔软,很暖和。从前他从来不知道他的脚还能穿上这样柔软暖和的鞋子。
“你站起来走几步,”江盛锦看他穿上鞋,就叫他,“看看这鞋合不合脚。”
就算鞋码是对的,但那也未必合脚。总要穿着走上几步路才能知道的。
孟临淮依言起身站起,慢慢的在屋中走动着。
无论是穿鞋,还是走动,他的动作都是慢慢的。他面上的神情看起来也一直都很平静,跟以往并没有半点区别。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刻他的内心却一点儿都不平静。
孟临淮的鞋穿的很合适,江盛锦就放了心。
等歇息的差不多了,她才从椅中站起,伸了个懒腰。再背着双手,慢慢的在屋中踱起步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踱步到了屋角。那里整整齐齐的堆放着她今儿上午才买的大白菜,萝卜等蔬菜。另外还有一篮子鸡蛋。
然后她背对着孟临淮和孟安宁,矮身弯腰下去。
接下来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就跟变戏法似的,反正等到她回过身来的时候,孟临淮和孟安宁就看到她手里竟然拎了一只鸡。
孟安宁首先惊喜的欢呼起来。
这可是鸡啊!就算从前在家的时候,家里养了很多鸡,但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母亲才舍得杀一两只。那还是用来待客的,能有多少到她的嘴里?也只能干看着咽口水罢了。
但是现在,江盛锦竟然拎出了一只鸡来。
“姐姐,你什么时候买的鸡?我怎么不知道?”
明明今儿她是跟着江盛锦一块儿去乡下买那些东西的,但她竟然没有发现江盛锦买了一只鸡!
“你去跟小黄玩的时候,我跟大娘买的这只鸡。”
江盛锦看到她这副震惊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当时你眼里只有狗,哪来还会有鸡。”
小黄是只狗。还是一只才几个月大的狗,圆嘟嘟毛茸茸的,别提有多可爱了。孟安宁当时一看到小黄,就乐颠颠的一直追着它玩,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事。
江盛锦买这只鸡的原因却也简单。他们三先是一路逃难到冀州府,个个饿的面黄肌瘦的,不得好好补一补元气才行。
特别是孟临淮,那道伤口感染发炎,又高烧,人眼瞅着都清瘦成什么样了,再不补点儿营养的东西,难道要等着他瘦成个骷髅不成?
所以她甚至都没有告诉孟临淮和孟安宁,她其实买的不是这一只鸡,而是三只鸡。
她的打算就是一天炖一只鸡,连炖三天。既然要补,那就好好的补。
这三只鸡江盛锦买的时候已经叫那位大娘给她杀了收拾好了。她心里先前都已经盘算好了,现在天气冷,就算没有冰箱,这三只鸡放上几天也不会坏的。
打水清洗的时候,江盛锦还特地将鸡脖子鸡爪子,鸡胗鸡心,以及鸡肚子里面还没有来得及生下来的鸡蛋都另外找个碗放了起来。
到时将三只鸡的零零碎碎都这样的凑起来,就是好大一碗的炒鸡杂呢。
炖鸡汤的瓦罐江盛锦也买了。这个冬天她估计家里少不得的会炖好多次汤。秋冬进补,开春才可以打虎嘛。
整只鸡清洗干净之后一总儿放进瓦罐里。因为是自家养的鸡,只用放几片生姜就够了。再用文火慢慢的炖上一两个时辰,那香味当真是隔壁的小孩都要馋哭了。
只是吃晚饭的时候面对着这只炖好的鸡,江盛锦却有点儿犯了难。
因为鸡腿才两只,但他们人却有三个。那么问题来了,让谁不吃鸡腿呢?
江盛锦:话说鸡它为什么没有三条腿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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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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