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黄昏,梅若惜在送别逃兵闺蜜后,摆脱了前堵后拥八卦、打听消息的人,故意把他们引到第一第二私会的楼梯间后,迅速逃离了教学楼,沿着鹅卵石小道,穿过木桥,又来到那座亭子中,看一池金黄,波光粼粼。
“怎么?陷入存在主义危机了?”
梅若惜已经不意外他的突然出现,仍旧趴在栏杆上,对着湖水愣神。
“嘛,看样子你需要消化时间。”
沈诚大喇喇往她身边一坐,打开一罐菠萝味汽水,灌了一口,靠着栏杆继续说道:
“安心啦,今晚不会再烧了。知道为什么不?”
.......
“嗳,你不问我也要和你说,因为今天不会循环了,这就是最后一次今天了,开心不?”
“为什么?”
梅若惜没有动,似乎是自言自语般问道。
沈诚偏过头来,笑道:
“没成哑巴啊。既然能说话,声音又好听,就多说两句呗。”
“你为什么知道。”
“直觉。哎呀,又不是要你给小爷我唱个曲儿,这么惜字如金做什么?”
梅若惜转过头,正对上那张笑着的脸,摇摇头,又看向水中日影。
“你放到漫画里就是最讨厌的谜语人,守着所谓的秘密不撒手;你要是再丑一点点,就是最恶心的。但我不讨厌,大概是因为我太闲了,又或者我更讨厌自己的未来。说不清楚,但无所谓了。”
沈诚撑着脑袋,斜坐着翘起二郎腿,又喝了一口菠萝味汽水,说道:
“不想问问今天的计划吗?说不定还是在实现你的愿望哦。我算是......”
“不了,”
一把美工刀猛然横在脖颈之上,浅浅陷入肌肤,刀光在亭顶红砖上如鱼戏水,粼粼波涌。
“我信任你的话,所以我相信你今天可以告诉我你知道的。”
沈诚被刀架着只能仰着头,却不慌不忙地用左手接过右手的汽水,小心翼翼地送到唇边,微微抿了一口,然后闭上眼睛,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总是要知道的,那就问嘛。”
梅若惜嗤笑一声,手上加了几分力道,指尖甚至感受到他的动脉鼓动。
“你会说实话,但我不想问,问出来的只是无聊结果。接下来,你听我说。”
沈诚微微一笑,夸张地用左手做了一个摘帽动作,
“洗耳恭听。”
下一秒,沈诚眼睁睁见着刀嵌入自己右臂,血液渗出阴湿了衣袖,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但语气仍旧平静:
“只有活人才有听力哦。对于脑死亡的人,即使你会脑波传递,也不能实现吧。”
梅若惜仍旧握着刀,并不看他,淡淡说道:
“你想让我知道,循环是可以从内部打破的,只要出现错误,为了修复,世界就会被迫变化,无论是记忆,还是实物。插花会逐渐被认为一直都是枯萎的,监控画面会因为我的介入而改变,一开始被默认的会因为变化而变化,进而指向过去的改变。
但过去的确实实在在地改变了,那么现在的也是不可靠的。公理、真理、包括事实都是变化不居的,你想告诉我循环发生前,这个世界本就不是正常的,不存在应当恢复,或者重回正轨的说法。”
梅若惜盯着水中锦鲤摆尾,打碎了一轮落日,涟漪层层扩散、消散。
“但为什么你的被改变的过去会出现在我的现在?你一直在刻意展现这个问题。我怀疑过你知晓我的未来,但点火时,我否认了这个猜测。显然,你有问题,但这个问题应该出在你本身,而且你自己也不知道,或者是畏惧、感到绝望。至少,你是痛苦的。”
梅若惜注视着自己的水中倒影,一滴滴鲜血染红了她在水中的衣衫。
“你是我幻想出来吗?是我疯了,然后神经错乱编出了这个世界吗?但也不对,因为我没有那么老道,可以创造一个如此复杂,没有任何一个概念性符号的人的世界。我甚至无法感知最亲近的人的最近一秒的心理,如此庞大的变化,不是我的大脑可以负荷的。”
沈诚因为失血面色发白,眼神已经有些失焦,强撑着说道:
“为什么还捅我?”
梅若惜仍旧说道:
“既然一切的中心不是我,那么循环的节点为什么是以地球为准呢?天象时时变化,它们的循环难道也只是因为远处一粒尘埃的旋转吗?归结为巧合未免太轻率了,但原因是什么呢?是在我们认知能力边界之外的吗?还是只是因为我们用自己眼睛观测的原因呢?
但就算我们可以回答这些问题,也无法解释我为什么感知到,甚至保留到现在。保留到现在的,每时每刻都在成为我未来的记忆,那么我的未来也是未被修复的。既然我的未来没有被修复,为什么我的身体的感知会被回溯?而且我的状态也在今日被强制修复,但我依然记得所有。”
梅若惜语气很轻,声音很低,好似是在自言自语。
她缓缓拔出,上移划拨,然后慢慢躺在那个冰冷的怀抱中,用他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沉浸在蒸发的菠萝味环境中,喃喃道:
“我希望让我爱的人快乐,我乐意看到她的幸福,但我注定对那个未来不抱希望。太多人能活成那样子,那不是我的样子。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我就接受了,但谁让这些让我发现了呢?我活到现在,都是在为了妥协和适应准备,我心甘情愿为自己的运气买单,但至少要快乐些吧。
是啊,原本的就不算是应当的。但没有应当的,人该怎么活,毕竟一开始的设计便是如此,人的软弱就在此处。还好我也是疯了,竟然愿意重新建一个,那就看嘛。人总是要不断折腾的,只有活着的才能算人嘛,没活过的死人也不算人——我在说什么啊,但至少你听到我说话了。”
她不由得笑了,泪水从眼角流到耳朵里,再滴下。
她用他的另一只手垫在头下,隔开已经被盐水氤氲湿的布料,在昏睡前,像是祷告一般,轻轻说道:
“我想我有些爱你了,明天我会醒来,继续活着。虽然有点早,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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