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叔叔家里出去的路上，陆外婆还特意找机会问了菲林。
“程程和你说什么了？”
菲林将黄锦程要送自己一个键盘的事儿说了。
陆外婆就感慨：“好，好。他送，你就拿。你们本来就是亲姐弟，他过得好，能想起来你，也是应该的。”
像过去，他们那个年代，亲生手足之间都是互相帮衬着的。那个时候的人情味也足，哪里像现在这样，就是逢年过节走动也少了很多。
要说陆外婆辛苦了一辈子，对女儿女婿半点埋怨都没有，那是假的。
先前十几年，女婿不愿意接受宁宁，觉得这不是亲生的孩子，也算情有可原。
但女儿却真的不闻不问，这十几年里都不怎么上心。
陆外婆心里的确是有一些想法的，只是碍于女儿有一个如今这样和和美美的日子不容易，便也都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菲林笑了笑，对外婆道。
“程程也还是个孩子，我总拿他的东西，像什么话。”
这点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不是他们家重男轻女，所以黄锦程比她过得富足。而是因为，她不是妈妈和黄叔叔的孩子。
她和黄锦程自然是不同的。这不能比。
见菲林半点别的心思也没有，还反过来宽慰她，陆外婆心里欣慰，却又有些别的难过。
临近出发时，菲林的生活中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那十几年里没有过动静的亲生父亲张勇。
可能是菲林考上名牌大学的动静太大了，镇上人人都爱传话，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就到了张勇耳朵里。
阔别了快十三年才再见到这个女儿，张勇也沉默了一会儿，几乎要认不出来。
菲林长得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
她似乎是挑着两人优点长的，但又避开了两人的缺点，所以长得很有自己的特色。
如果不是张勇按着从前丈母娘家里的地址找过来，亲眼看着菲林从屋子里出来，他还不敢认这个孩子。
他迟疑盯着菲林看了一会儿。
眉眼之间依稀能看到三岁的样子。
能看得出来，张勇这些年应该是过得还不错的，瞧着有些微微发福，啤酒肚明显，一看就是参加了不少应酬，脸色是红光满面，和青年时期菲林记忆里的父亲比，胖了不少，气质也完全不同了。
记忆里的父亲，那张在她三岁去省城拍的全家福里，是一个瘦瘦的能看出来老实底色的男人，大体上是淳朴的。
而现在的张勇…几乎找不到什么和当年一样的地方了。
除了仔细看五官之外，发现能有一点过去残留的影子。
张勇来的还比较巧，陆外婆老俩口都去打麻将了，不在家里，就菲林还在收拾东西。
她明天就要跟着妈妈和黄叔叔去学校。
张勇是从小汽车里下来的，旁边还有司机，看着的确是发达了，站在菲林跟前时，他清了清嗓子。
“宁宁？”
菲林没有回答，只是像在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这个父亲。
对方没有自爆来路，她就已经通过极好的记忆力，将面前的中年男人和记忆里的父亲联系在了一起。
菲林的样子，让来之前想过相认画面的张勇沉默了一会。
“我是你爸爸啊。宁宁不记得爸爸了？”
大概是也知道，自己不闻不问了十五年，这时候再出来说这话显得有些可笑，张勇飞快跳过这个话题，继续往下道。
“这些年爸爸一直在挣钱，打拼事业。现在想着我们宁宁考上大学了，就过来看看。”
“听说考上了B大？爸爸给你把学费和生活费都准备好了，还缺什么东西？爸爸带你去买。”
似乎只有提到钱，张勇说话时才会自如一些。
菲林摇头：“不记得了。我是外公外婆养大的。不记得有爸爸。”
菲林很平静。
她是一个很善于看到别人难处，照顾到别人情绪的人。
可今天她却不想这样做。
外婆曾经和她说过，她爸爸那么久不来，以后等她出息了，也许会来认，那种行为就是在摘桃子。
别人含辛茹苦把孩子拉扯大，对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踩着最后的时间点出现，表现一番慷慨，言语上再热情一点，就可以和真正种桃子的果农一起平起平坐，变成功臣，享受桃子丰收的快乐。
以前菲林只是把这话听听。
毕竟外婆也只是说了那么一次，也许是意识到菲林从小记忆好，容易把什么事情都记住，外婆不想让她有心事。
有时候哪怕心里埋怨张勇这个以前的女婿，在菲林面前，外婆也会把嘴管住，尽可能不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有些话听了伤心是要记一辈子的。
作为过来人，陆外婆有时候格外心细。
现在，张勇站在菲林跟前，看着女儿如同看陌生人一样的目光，哪怕他来之前已经有一点心理准备，还是不悦道。
“宁宁，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怎么连爸爸都不认得了。”
菲林：“没养过，当然不认得。”
她能认黄叔叔，能认黄锦程，却唯独不认这个父亲。
因为当年的一家三口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始作俑者是张勇这个父亲。
何况…能十五年从来没看过她，就说明对方从来没把她放在心里过。
菲林不觉得，对于这样的亲情，还有什么认的必要。
“我要回去了。你走吧。”
菲林冷冰冰开口。
她进了房子，把门一关，直接上楼了。
张勇见到菲林这个态度，人都懵了。
他气呼呼站在院子里等。
直到菲林外婆听到别人和她说。
“你快回去看看吧，你家里来人了。不知道是谁，开了小汽车停在你家院子里，看着还像是和宁宁吵起来了。”
一听这话，麻将桌上赢了钱，手气正好的陆外婆，连钱都来不及收了，站起来就赶紧往家跑。
刚才来传话的人，见陆外婆跑了，迟疑了一下，才对麻将桌上的人道。
“那个人看着倒是像张勇。”
“张勇是谁？”都十几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许多人都不记得他。
还是有人回忆起来：“这不是陆曼前头的男人么。张宁她爸！”
哎哟！
一听这话，众人都明白过来了。
看来是张宁成绩考太好，把亲生父亲也招过来了。
众人不约而同站起来，纷纷往菲林家赶，下意识去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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