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点完菜回来,面上有点不高兴,还有点不屑。
“娘子,菜色不多,待会吃不饱我们就去别家酒楼再吃一顿。”
沈宁溪大约已经猜到了,颔首同意。
王靖宗和獾奴就当没听到。
等菜的时候,碎星有些无聊,四处乱看。
獾奴一直跟着,此时见状,立刻道:“这位姑娘,我们酒肆马上就开业,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改善,您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知能否参观参观,给点建议?”
碎星顿时咽了咽口水,“不,不了吧?我不懂这些。”
大户人家出来的也不是什么都懂,她这话说得十分心虚,替自己感到丢脸。
獾奴:“那您就帮忙看看,我们都是粗人,酒肆开张前,您要是看一眼没毛病,开张那日,我们也能有底气。这样,等开张那日,我给姑娘免费再吃一顿。”
免不免费再吃一顿无所谓,就那几个菜,今个这一顿尝完估计不会再来,但就这么干等着确实无聊,难得有人这么有眼力见,不如就去看看?
碎星看向沈宁溪。
王靖宗抢先开口,“娘子若是无事,不如我带娘子看看?”
沈宁溪道:“碎星,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碎星于是跟着獾奴上了小阁楼。
花不谢端了一个小碟出来,放在桌上,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小碟里面装着一点花生米,花生米上裹着糖粉,如红衣披霜,有几分色相。
王靖宗将菜碟推到沈宁溪面前,道:“先尝尝这个。”
沈宁溪掀了眼皮,看他一眼,用竹箸夹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中。
奇异的,不是府里惯做的腥甜味,也不是酒楼里的咸味,倒是有几分香,咸中带甜,口感与众不同,尝起来的确不错。
沈宁溪再看了王靖宗一眼,默默地,又夹了一粒。
王靖宗端起水杯浅抿一口,嘴角偷偷扬起。
沈宁溪只顾着吃了,没瞧见。
獾奴推开一间屋,屋舍临窗,一眼就能看到街市上的热闹,借机讨好:“我们这里环境好,姑娘有空可以带姐妹一起来吃酒。”
碎星四处看看,“的确不错,不过,我不吃酒,你就不要废那个心思了。”
獾奴照样不提自家的酒菜到底如何,继续卖力,“那就吃点心,别看我们酒肆小,但点心样样拿得出手,不比酒楼里的差。”
碎星轻笑,终于松口,“你这人会做生意,行吧,要是你家点心真的不错,我以后就常常来关顾。”
獾奴不忘提醒,“记得带上好姐妹。”
碎星狐疑地看他,“你不是打猎吗?怎么改行当掌柜了?”
獾奴嘿嘿笑:“我可当不了掌柜,酒肆是阿豨开的,我跟着打杂。”
碎星眉头一扬,没在意。
獾奴眼珠子一转,道:“这年头银子不好挣,开酒肆好啊,只要口味好,客源滚滚,还安全,上次可给我们吓死了,要不是阿豨反应快,我们就要被三公子抓去,到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
碎星好奇起来,“上次是什么事?”
獾奴叭叭叭,将事情一通讲完,当然,重点讲述的就是上山打猎到底有多危险,其他隐秘的一概隐瞒。
碎星一路听着,不知不觉,就下了楼。
四菜一汤,全上桌。
“碎星姑娘,您的菜在这边。”花不谢指着另一桌,道。
碎星震惊,看着纹丝不动依旧坐在娘子对面的王靖宗,不可置信:“娘子?”
沈宁溪抿唇,道:“就听这位师傅的。”
獾奴再次热情上线:“碎星姑娘,您若不介意,我给您介绍一下菜色。”
碎星心道,我当然介意,但我现在没心情。
碎星瞪了一眼王靖宗,一步三回头,满脸狐疑,愤愤地坐过去。
沈宁溪看着桌上四菜一汤,菜色均匀,荤素搭配,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食欲大增,再加上方才那一碟开胃菜,她犹疑地扫了一眼王靖宗。
王靖宗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宁溪开吃。
......味道真心不错!
碎星愤愤地拿起竹箸,敲在桌面发出尖锐的声响,可惜那边娘子毫不在意,气得她夹起一块排骨,扔进嘴中。
这么一桌饭菜,就一个荤菜,酒肆!就是小!
嘀咕着,吃了一口小排骨。
......味道还不错?!
獾奴咽了把口水,介绍道:“这是酒酿醋排,今个儿一早就用小火慢炖,汁水浓厚,碎星姑娘喝口汤,养生健脾,还能美容养颜。”
“这是水草丝,是海上的货,口感清脆,您尝尝。”
“还有这个,香菇炖汤,山里的野味,保证您没吃过,今日急,下次给您放只山鸡进去,能香得舌头都给舔进去。”
“这个凉拌笋尖。”
“这个......”
“还有这个......”
碎星哪里还管什么菜色,只管往嘴里塞。
沈宁溪吃了一碟花生米,已经有了准备,倒也不是那么猴急。
她吃的优雅,没过一会儿就吃了半饱,心思渐渐地,也转到了其他地方。
前世,王靖宗说过,花不谢独有一份技艺,颇受军中将士们器重,所以留他在军中做了一名长随。
山贼弃贼从良,自然不是那么容易,他先前与王靖宗勾结,导致王靖宗被寇戎挟制入了王氏宗族,从军必定受人排挤,就算有王靖宗作保,也免不了被人穿小鞋。
但若是他有一门手艺,让那些人折服呢?比如说,给那些人做一锅美食?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都是一群吃不饱,也吃不好的穷人,遇到这个免费的厨师,他曾经犯得罪显然变得微不足道,也就不用那么在意了。
沈宁溪默默地吃下一口醋溜小排。
她原本以为,王靖宗是被胁迫的,但看起来,不是那么回事。
花不谢有手艺,他将人弄下山开酒肆挣钱,前世若不是东窗事发,这家酒肆是不是也开张了?
原来不是对手,而是队友。
枉她还在担心,特意让三哥去端了贼窝,不曾想,竟是将自己送进了贼坑。
沈宁溪暗自蹙眉,越想越后悔。
王靖宗吃得少,从进屋就注意沈宁溪的一举一动,她优雅用餐,或蹙眉,或懊恼,所有的情绪转变,他尽收眼底。
今日到此,只有一个目的,将前世有些没说清楚的事说清楚。
“不谢,你来一下。”王靖宗唤。
后厨传来一声应,紧接着,花不谢在围兜上擦着手跑出来,“阿豨哥,你唤我?”
王靖宗指着沈宁溪道:“上次山上的事,向沈娘子道谢。”
花不谢莫名,讷讷地,不知要谢什么。
王靖宗盯着沈宁溪,道:“最近我出门发现,寇戎已经撤了跟踪之人。上次山上,你不是说有人跟踪你吗?其实真正跟踪你的人不是三公子,而是寇戎,幸亏沈娘子提前通知三公子,让你们有了警惕,寇戎二度上山才没查出什么。”
花不谢目瞪口呆,忽而扑通一声跪下,抱拳道谢:“沈娘子,你就是我们山寨的再造恩人,以后不管你有什么事,只要吩咐一声,我花不谢,上刀山下火海,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獾奴眼睛微眯。
碎星神情呆滞。
沈宁溪气急,“你起来,我不用你做什么,你就当不认识我才是最好。”
花不谢愣愣:“那怎么行?恩人就算现在富贵平安,但天下不太平,说不定哪天就遭遇横祸,到时候,恩人定会需要在下的保护。”
“呸呸呸,闭上你的乌鸦嘴。”碎星拍着桌子一跳三步远,瞬间踱到花不谢面前,“我家娘子命好着呢,不仅可以长命百岁,还能富贵平安,要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就去揪花不谢冒尖的胡须。
花不谢一边退让,一边辩解:“可能......正是因为有我的保护,沈娘子才能长命。”
“啊......我杀了你。”碎星气急败坏,这次手脚并用,又踢又打。
獾奴赶紧上前拉架。
沈宁溪扶额,质问王靖宗:“你说好的,一笔勾销。”
王靖宗将她没吃完的剩菜一点点清盘,道:“没错,从今往后,你揭发我的事,既往不咎。”
沈宁溪心中说不出来滋味,半响说不出话。
王靖宗将最后一根菜叶咽进肚子里,放下竹箸,道:“相反,我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会真的被寇戎发现,届时,”他略微停顿,掀了眼皮,道:“会很麻烦。”
沈宁溪自然知道是什么麻烦,心终于好受了点,道:“你放心,你的秘密,我也不会再告诉其他人。”
说罢,沈宁溪起身,喊了一声碎星,“走了。”
王靖宗扫了一眼獾奴,獾奴飞快地将碎星放开花不谢的手又巧妙地塞了回去,“哎呀,碎星姑娘,你轻点,不谢的头发都被你薅秃了。”
王靖宗追上沈宁溪,往她手里塞进一个东西。
沈宁溪拿起一看,是一枚玉佩。
她认得,是王家祖传玉佩,王靖宗他爹留给他的。
沈宁溪就像拿到了一块烫手山芋,瞬间就给扔了,但转念一想,这东西贵重,可不能摔坏了,立刻伸手去捞。
偏就在此时,原本宁肯摔碎了也不肯接的王靖宗,忽然伸出手,就这样两人指腹缠绕,一起抓住了玉佩。
沈宁溪心慌极了,连忙收手,道:“你......这是做什么?”
王靖宗却攥紧了纤纤玉指,微笑道:“沈娘子救我一命,这是我的谢礼。”
沈宁溪信他才有鬼。
忍着痛拔出手指,玉佩尚留在对方手中,她松了口气,道:“我不要。”
王靖宗姿势不变,眼眸微暗,“也行,我阿豨知恩图报,沈娘子若是不收,那我就再想其他办法,我相信,不谢一定也会想办法报答沈娘子的救命之恩。”
沈宁溪一把拽走玉佩,切齿道:“好,你说话算话。”
说着,一开门,冲了出去。
王靖宗嘴角微扬。
碎星眼见娘子离开,顾不得跟花不谢纠缠,用力一推,跟了上去。
王靖宗紧跟其后,照旧充当马夫。
出来一趟,总还是要买点东西的,马车在中兴街繁华地段慢慢行驶。
他心情颇好,靠在车辕上,嘴角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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