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锦绣阁做的衣服赶着宴会的前一日送了过来,丝光绸缎做成的白色交领袍,迎着光还能看到衣服上的百草暗纹,外罩一件月白的薄纱罩衫,配一条月白色的白玉腰带,风雅又不闷热。庄承彧想起自己有支嵌着玛瑙的玉簪,玛瑙颜色较淡,接近月白,是去岁生辰时殷肃送给他的生辰礼,正配这件新衣,又从自己的腰饰中挑了件云遮月的玉佩,缀在月白罩衫里面,影影绰绰,清雅非常。
安平侯府在京都南边的朱雀街,朱雀街临着皇宫南边的朱雀门,一条街大多是王孙公侯的府邸,整条街都是用石板铺成,比京都其他的大街都要宽阔不少,街道两边林立着奢华的店铺与酒楼,几乎不见小贩的踪迹,和北边踏金街相比,庄承彧还是更喜欢踏金街的喧嚣人气。
马车先到常恩伯府接了殷肃,殷肃的父亲常恩伯殷勤士虽早已请奏回了湘陵老家居住,但在京都的常恩伯府却依然留着,因着殷肃小时候读书可谓天赋异禀,殷父想着万一儿子以后科举在到了京都,留着伯府一来方便,二来也怕他受欺负,伯府的名头虽小,但也可震慑一二。
“思省,你这茶真好喝,哪来的?给我也拿点。”殷肃跳上马车后,毫不客气地给自己斟了一盏茶,三两口喝完了。
庄承彧看着他的动作,有点怀疑他是真的喝到这个茶的味道了吗?
但还是道,“是我姑姑拿给我的,府里还有些,今天回去差人送你一份。”上次在宫中庄贵妃见他喜欢喝这茶,圆宜殿中又没有喜欢喝茶的人,庄贵妃便命人给他装了好些,只留了一点用来待客。
“庄贵妃给你的?那定是今年的贡茶了,不知是哪里的,要是能买的话,味道稍逊一些也行啊。”
“听姑姑说是北渚府那边的,能不能买这我倒不知道。”庄承彧撩起车帘,注意到马车驶过了一个三层酒楼,印象中过了这酒楼便是永乐公府,驶到跟前,庄承彧才发现已经换成了范府的牌匾。
庄承彧疑惑,“永乐公不住这儿了吗?”
“永乐公没有子嗣,唯一的女儿早就嫁入成贤王府,他老人家觉得一个人住在这个大宅子太冷清,前些年便在神策街那边新买了个小宅邸,搬去那边住了,我听说,好像距你家的落仪巷也不远呢。”
范府旁边是刘府,虽也气派,但比起曾是永乐公府的范府,还是小巫见大巫,过了刘府莫约三四座宅邸,便到了安平侯府,门前早已有小厮候着,不知是没听过两府的恩怨还是被交待过,认出是庄府的马车也没有怠慢,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迎进了府中。
宴会设在二进院的荷塘边,荷花开得正盛,侯府的池塘也不小,确有几分‘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意思,庄承彧注意到已有好些人成群结队地在塘边吟诗作对了,虽大概知道有哪些人,但庄承彧并不认识,便没有上前招呼,和殷肃坐到了一旁的席位上。
桌案上摆着茶盏,庄承彧斟了两盏,递给殷肃一杯,便和他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不多时,听到人群渐渐吵了起来,侧耳听了听,隐约听到是安平侯世子来了。
殷肃也撞了撞他的肩,又冲一个方向努了努嘴,悄声说,“那就是安平侯世子。”
庄承彧循声看过去,安平侯世子景寒声继承了安平侯的好相貌,五官周正,气质清俊,只穿一件衣摆处绣着青竹的圆领袍,戴着一支简单的祥云玉簪,并无过多的装饰。庄承彧缓缓将视线移到自己胸前,出门前怕衣服被风吹乱,还在外衫两侧各别了一个银制小扣,很精巧,也略显繁重,但……庄承彧又看了看景寒声,见他在众人簇拥下走到主桌坐下,想,他的不好看。
他偏头看向殷肃,小声道,“你住在这条街这么久,可有听过他的妹妹?和他长得像不像?”
“……?”,殷肃吃惊,“我在这条街才住了几天啊什么那么久!我连他妹妹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他两像不像?!”,随即神色一变,“等等!庄思省,你怎么对人家妹妹感兴趣了?”
殷肃冲他挑了挑眉,揶揄道,“莫不是,伯母要给你说亲了?”
“……,你在瞎想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母亲跟侯夫人的恩怨,说亲怎么会说到他家头上。”随即又反应过来,“不对,我没有说亲!你别瞎说!”
殷肃捏着茶杯,也想起了这茬,又蔫了下去,“那你怎么忽然对人家妹妹感兴趣了?我可从来没听你问过哪家女孩的相貌。”
“只是……好奇。”
“好奇?”殷肃睨他一眼,扯着嘴角哼笑了一声,“我才不信你庄思省会对哪家姑娘的样貌好奇呢,算了,不说就不说把,你想说的时候肯定会告诉我的。”
庄承彧低下头,有些心虚的亲自替殷肃沏了盏茶,放到他跟前,殷肃尝了口,跟他咬耳朵,“没有你车上的好喝,回去一定要给我多拿些。”
庄承彧连连点头,应下了。
整场宴会无聊的很,庄承彧只和殷肃认识,便一直与他坐在一边说话,也有几个人知道殷肃是常恩伯之子,过来问了好,说了几句话。令庄承彧奇怪的是,直到宴会结束景寒声都没有找他说过话,那他又特意下帖子给庄府是什么意思,庄承彧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和殷肃走出府门,各家的马车都在门前候着,庄承彧费了一番功夫才看到庄府的马车,刚到马车前便听到似有人叫他,因着府门前吵闹,他并未听真。
“是不是有人叫我?”
“你耳朵坏了?我怎么没听到?”
“思省,留步。”
……这下都听到了。
庄承彧转身,看到一个人正站在府门的偏僻处,似是从小门出来的,模样很是熟悉。
“你是?”庄承彧有些不敢确定。
那人走到马车前,脸上带着笑意,“怎么?虽说十年没见,表弟难道忘了我?”
“表哥?!”
面前人笑着点了点头。
庄承彧漾出笑意,又恭敬地行了一礼,“参见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苏与修握住他的小臂抬了起来,“你是我表弟,何须行礼。”
“这边人多眼杂,礼不可废。”
苏与修叹了口气,“就是人多眼杂我才没有在宴会露面。”
庄承彧不解,“是安平侯世子请了表哥吗?”
“自然不是,是我听说他请了你,我才来的。那日你进宫我不在,没能见到你,今日正好来见见你。”
虽然这样说,但表哥若是想见他,再让姑姑宣他入宫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表哥,是找思省有事吗?”
苏与修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了声,“思省果然聪慧,那表哥也就不绕弯子了,我们上马车说可好。”别人家的府门前,还是不好说事。
“好,表哥请。”
殷肃主动道:“既然二位有要是相商,那殷某就不多打扰了。”
“把你稍到伯府门前吧。”庄承彧知道,表哥不会在意的。
“都在一条街,也不远,我与阿童走着就行。”三皇子要说的,可能事关皇家,殷肃知道,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位是常恩伯府的公子?”苏与修看二人熟稔,猜测道。
“三皇子殿下,正是小子。”
“一起上车吧,此事确实不能让外人知晓,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三皇子既然这样说了,殷肃便不在推辞,还有点意外他的坦荡。
上了车,庄承彧给几人沏了杯茶,苏与修尝了口,“好茶果然还是得在会泡茶的人手里,这茶在母妃那儿可没这么香,我那儿还有些,改天让人也拿给你。”
“姑姑给了我好些呢,家中还许多。”
苏与修看向庄承彧,“听说殷公子是湘陵府的解元?”
“是,舒之才高,思省觉得,会试也不在话下。”殷肃虽然有时跳脱不着调,但于读书,确实天赋异禀。
“别别别,思省你别这样说,万一我考砸了,那可就面子里子都丢完了!”
殷肃的性格让苏与修有些意外,看了他一会儿,才意味深长道,“看来伯爷后继有人了。”
殷肃身形一顿,“三皇子的意思是?”
苏与修点了点头,“不错,父皇说,若是你会试得中,他便下旨保留常恩伯封号。”
常恩伯祖上其实是常恩公,因不是永封,也无所建树,从公变为侯,又变为伯,若是殷肃再无建树,待常恩伯百年之后,这伯爷的封号也要被收回,如今得了这么一个好消息,殷肃浑身充满力量。
到了府门,对三皇子行了一礼,便兴冲冲地跑进了伯府。
“殷公子的性子倒是与一般读书人不同。”
庄承彧笑笑,“表哥,别看他有点不着调,他可不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他聪明着呢。”
“表哥,你找我,是为何事啊?”
苏与修这才收了笑,“思省,表哥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帮忙找一样东西。”苏与修压低声音,吐出两个字,“——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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