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有几天,却仿佛是漫长的梦境模糊了时间。唯一记得的完整的“梦”,只有他。以至于,当我站在这湿冷的京都晨雾中,踌躇着不敢向前。
是幻觉吗?我不敢确定。也许是昨夜的雨未落尽吧,雾霭与头顶铅灰色的云朵一起被风拉扯,蔓延成一层薄暮。
他就那样站在雾气里,几步之外,背后是染了血似的朱砂红千鸟居,如一场静谧的梦魇。
他没有看向我。只维持着那种一贯优雅克制的姿态,微微仰首,凝望着空荡无垠的天幕,还未到季节,连落单的迁徙飞鸟都看不见一只。
我站在原地,指尖却不自觉地收紧,仿佛攥住了什么虚无的幻影。
走过去吗?
明明只有几步,却像是脚下生出了无形的锁链,将我钉在原地。
我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将那只被五条悟套上戒指的手,悄然缩进衣袖,掩住那道灼烫般的印记。然后抬脚,带着几分刻意的漫不经心,走向他。
“哇哦,你也来京都——出差?散心?旅游?”我扬起嘴角,仿佛这一切只是意外的偶遇,而非命运的必然:“还真是巧啊,我的太宰大人。”
我站定在他一步之遥距离,一个恰到好处、触手可及的拥抱距离。
他没有回头,修长白净的手指轻搭在朱红的鸟居栏杆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木纹,像在无声倒数着什么。蓬松柔软的发在他细腻隽秀的侧脸落下一层阴影。
我看不清他的神情。这种愈加捉摸不透的感觉,让我越发心悸。
就在我下意识准备悄然退后一步的时候,忘记去数是第三下还是第四下心跳——
“啊,找到你了。”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太宰蓦然伸手,带着那份若无其事的随意,就这样轻描淡写又无比顺其自然地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入怀中,“擅自翘班的干部小姐,该怎么惩罚才好呢?”
他终于看向我。纤长而根根分明的睫羽低垂,脸上浮现出一道疏忽星火般的笑意,太过隽美,太过苍白,冰冷得如同浮在水面上的碎冰。笑意在唇角荡漾,而眼底,仍沉着一池未融的寒意。
我抿了抿唇,强迫自己扬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首领亲自来抓人?真是受宠若惊。”
不敢抬头。是一个不够紧,却足够近的距离。明明知道那该死的身高差,却仍害怕一抬头,唇就会擦过他的下颌,像一个欲拒还迎的吻。
“毕竟是我的‘女巫’啊。”他温凉的指尖似乎还带着京都晨雾的水汽,拂过我的眼尾,仿佛要擦去不存在的泪痕,“一声不响就跑来京都,连张字条都不肯留下……真是让人伤心呢。”
我后退一步,后腰抵上冰冷的鸟居。他的影子随之倾覆而下,裹挟着独属于太宰治的深渊薄雾与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那是港口黑手党首领独有的气息。
“我只是来散心。”我移开视线,呼吸几近失序。纷乱的记忆像破碎的冰层刺入脑海,恍惚间闪现梦境记忆里那场夏日祭的海边缠绵。
我低头,凝视着他握住我手腕的手,骨节明晰,修长而漂亮,像写书人的手,却是沾满鲜血、杀人不偿命的手。
“怎么,只许当年的太宰干部一言不合就翘班寻死,不许我心情不好出门散心?”
“散心?”他轻笑,声音低而缓,忽然指尖沿我的眼尾缓缓下滑,像在抚去什么无形的痕迹,更像是一场温柔的审问,“跑到五条悟的地盘上散心?嗯?”
我呼吸一滞,迅速抓住了重点。
“我都不知道悟是京都人。太宰,你怎么会知道?”我猛然抬头,正好跌进他晦暗莫测的眼眸中。
他笑得浅淡凉薄,语调却像过分甜腻而令人感到苦涩的冰糖:“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呢~诗音,你知道的,不知道的,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也许,我全部都知道~。”
他俯身,低声贴近我耳廓,嗓音轻柔得近乎催眠,指尖轻抚我的脉搏,感受着心跳。那力度不大,却足以构成牢笼:“所以,玩够了吗?”他问,语气温柔得仿佛在哄孩子,“该回家了,诗音。”
“才几天而已,就已经这么亲昵地直呼其名了吗?”
距离太近,他黏糊糊的语调像葳蕤后糜烂的栀子花,悄然沁入耳廓。他直勾勾凝视我,那双我始终无法揣摩的鸢色眼眸湿润而幽暗,轻勾着梦魇般的微笑,用指尖摩挲我的唇:“‘悟’?像是叫男朋友一样呢。”
我总幻觉着他眼底藏着一张致命而粘稠的蛛网,每一次和他对视,都会被缠裹其中。哪怕再鲜血淋漓地挣扎,脱一层皮,也不过是深陷更深。
“就算我多了一个男朋友,又怎样~”我故作无所谓地摇头,晃开目光看向他先前凝望的天空:“说的好像太宰你会在乎一样,别开玩——”
“会在乎哦。很在乎哦。”
他微笑着,打断了我的话。与此同时,梦魇般熟悉的冰冷桎梏猝然锁住了我的手腕。
我仓皇低头——
那副港口黑手党只用在俘虏、叛徒、间谍身上的手铐,此刻,铐在了我的手腕上,而另一端,铐在了太宰治自己纤细的手腕上。
金属的冷意顺着手腕骨骼渗入血肉,冰凉的触感让我微微挑起嘴角,掩去心底那抹骤然浮现的不安。
“太宰,你这算什么?情趣游戏吗?”我笑得轻佻,指尖不经意地沿着手铐边缘轻轻摩挲,仿佛在试探他的底线。
他眯起眼,嘴角的弧度像是浮冰上悄然绽开的罂粟花,低声笑道:“情趣?不,这叫礼貌的提醒——提醒你别再妄想逃离我。”
我抬起那只被铐住的手,挑起他的领口,刻意贴近他耳边,唇角带笑:“那首领大人打算怎么处置我呢?难不成要当众宣告我是你的俘虏?”
他并不退避,反而顺势低头,唇角几乎擦过我的唇线,嗓音低柔而缱绻:“俘虏?不,诗音。你早就是我的人。”
我呼吸一滞,心跳仿佛漏了半拍,正要用笑容掩饰那一瞬间的慌乱,他的手已收紧,猛地将我拉入怀中。
“你还想装得游刃有余吗?”他低声贴在我耳畔,声音带着几分危险的哄诱,“你可以试试——挣脱看看。”
我本能地用力,却发现那力道不容置喙,如同锁链般将我困住。太宰的指尖顺着我颈侧缓缓下滑,温凉得像是冰刀轻抚皮肤,带来一丝战栗。他看着我,鸢色的眼眸里是难以捉摸的幽暗与侵略性,唇角轻挑:“你越是反抗,越是让我觉得可爱。”
我想张口反驳,可太宰治比我更快一步。
他低头,冷不防地吻住了我。
那是一个带着逼迫与缱绻交织的吻,唇齿相抵,呼吸灼热而猛烈,仿佛要将我所有的言辞与反抗尽数封缄在这片刻之间。他的气息带着混乱而令人沉沦的温度,掺杂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与压制。
我怔住,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心跳在这瞬间乱了分寸。
他轻轻松开,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指腹擦过我泛红的唇角:“看,你总是嘴硬,身体却诚实得可爱。”
“你疯了。”我声音低哑,几乎是本能地低语,可尾音里已透出无法掩饰的微颤。
他修长的手指挑起我下颌,迫使我直视他鸢色的眼眸,那里面倒映着深不可测的夜色与潜藏的欲念:“疯了?也许吧。可这疯,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
“诗音。”他低声呢喃,语气温柔得近乎致命,“我会帮你找回你的记忆。”
“……你想要什么?”我语气颤抖,指尖微颤,却依旧试图掩饰内心的动摇。
“很简单啊,”他嗓音轻柔,仿佛只属于两人之间的呢喃,“陪我回横滨,回到你该在的位置。做我的‘女巫’……或者更近一步。”
“才几天而已,就直呼其名了呢?”我扯了扯嘴角,想要找回一点主动。
他低笑一声,语调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冷意:“别装了,你根本不可能逃得掉,诗音。”
“给我一个理由。”我低声,唇角勾起一抹笑,像是在最后挣扎。
太宰治的指尖缓缓收紧手腕,将我彻底拉进怀中,温柔而病态的嗓音低低响起:“帮你找回记忆,我已经开始兑现了哦。你答应我的约定呢,诗音?”
他低下头,温凉的唇轻抵我耳边,轻笑的嗓音柔和的像吹拂而过的风:“别忘了,横滨还有另一个人在等你呢。”
***
伏见稻荷的山道上,晨雾未散,鸟居朱红,层层叠叠。
五条悟与夏油杰沿着石阶而上,山道两侧鸟声不绝,唯独少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不在这里呢。”黑发dk柔和的像是在念一首童谣,甚至仿佛还带着说不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空气却仿佛都骤然冷凝:“又是一条短信都没有,就离开了吗?”
五条悟没有回应,睫尖压低,目光淡漠地般扫过层层鸟居,像剑尖。
“这里有另一个人来过。”他走到鸟居的某一处位置,面无表情地抬头忽然看向了天空。
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不再往山顶去寻,而是原路折返——
她已经不在这里了。但是也许她只是提前回五条家了呢?
——伏见稻荷大社,主道路入口处。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禅院直哉坐在后座,手肘随意搭在车窗边,嘴角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叫住了两个刺眼的背影:“哎呀,这么巧,五条,夏油。”他声音不疾不徐,语气里透着一丝无辜的试探,“你们这是……在找什么人吗?”
白毛少爷连头也没有回,他转过头仿佛一脸疑惑地问黑发dk:“啧。刚才是有苍蝇在嗡嗡吗。杰你听见什么了吗。”
“啊。好像确实只是一只讨厌的苍蝇。京都这个地方,果然还是——”
禅院家的小少爷最受不了这种装腔作势的傲慢忽视了。永远都是那么目中无人啊,五条悟。还有夏油杰……
他是已经死过一次的夏油杰吗,还是在一切发生之前的那个夏油杰。不过,果然这个男人还是死了以后才让他看得顺眼啊。
禅院直哉身形嘴角勾起,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是在找人吗,五条?找你的小女巫?”
话音落下,五条悟猛地转头,蓝眸如寒光般锐利,直直落在直哉身上。空气骤然降至冰点,周围似乎连风声都停止了。
禅院直哉喉结微动,指尖不自觉地收紧,骨子里被那股令人窒息的气场震慑得几乎无法呼吸。但他还是强撑着面子,嘴角挑起一抹勉强的笑意:“哦?她刚刚……和Port Mafia的某位上了车。你要不要猜猜,是哪位?”
五条悟眸中蓝光森冷,薄唇抿成一线,周身气息冷冽得仿佛能冻结空气。
而夏油杰站在一旁,静静注视着两人,唇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里既有隐忍的危险,也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温柔。
“你啊,禅院直哉。”夏油杰低声开口,语气轻描淡写,却隐含着一丝无声的讥讽,“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碰的。”
直哉的脸色一僵,目光下意识避开夏油杰,却仍不甘心地回视五条悟,笑容中带着一丝自嘲:“呵,真让人嫉妒啊。她走得多干脆,把你们丢在这里干等,真是……可怜呢。”
他的话音落下,带着挑衅与不甘的笑意,缓缓按下车窗,黑色轿车缓缓驶离,只留下一抹尘雾和残余的讥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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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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