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晚自习终于结束。
晚上的校园静悄悄的,只有路边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吸引了几只盘旋的飞蛾,旁边看不清的花坛处传来几声虫鸣。“叮铃叮铃”晚自习下课铃响了,教学楼立刻传来轰鸣声。不一会儿,楼梯口不断涌出大批学生,又自动分成两队。一批学生朝校门口走去,另一批学生朝着反方向,来到宿舍。
在走向学校门口的人潮中,有个长相周正的男生跟随人群出了校门,他正是田东博。看到门口站着的中年男人,立刻迎了上去,赶忙接过男人手里一个大的蛇皮口袋。
“爸,赶紧回去吧!晚上天凉,我也得赶紧回去了!”田东博心疼的看了一眼饱经风霜的爸爸,却已经掉头往学校里面走去,他尽量使自己混在人群中,低着头,l手里捏紧了蛇皮口袋,尽量不引起保安的注意。
终于最后一步迈进了学校的大门,他彻底松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轻快起来,赶紧朝着宿舍跑去,他要赶在宿舍关门之前进去。
来到宿舍,顿时感到了浓浓的安全感和归属感,男孩子们**着上半身,端着塑料盆在昏暗的走廊打闹,整个楼道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宿舍里传来男生玩笑般的叫骂声……
带着不错的心情,一下子爬到了三楼,来到了自己的宿舍,把放下手里的蛇皮口袋放在桌子上,从枕头里拿出一个老款的智能手机,虽然很旧但是看着很干净,坐在整洁干净的床单上,开始编辑信息“已到泡面,火腿肠,可乐,汽水…各种零食,满十元提供刷碗服务”。
原来,今天早晨田东博吃饭的原因是,他早晨从家里背来了许多速食快餐,他需要把它们分类整理好,再打上两壶热水。等晚自习结束,他再去门口与爸爸交接……
发完消息,他又从书包里拿出数学卷子,趴在桌子上做题,宿舍里来来回回的嘈杂声并不能影响他,专注的盯着卷子上的一道题,然后又在草纸上写下整齐的演算过程。
这时,门被推开,进来了一位其他班的高个子男生,对着桌边的他喊道“来包泡面加两根肠,还是泡到这个缸子里”说着抬起了手里的快餐杯,而后放在了他们宿舍的桌上。
于是,田东博起身,来到柜子前,从摆放整齐的一排泡面中,拿出了一包,撕开包装袋,把面全部倒入缸子里,连面渣全部倒了进去,倒入半包调料,又剪开了两个火腿肠,摆放在面饼上,没有一点倾斜,倒入中午打的热水,盖上盖子,香味一下子就弥漫开来。做完这些,田东博又回到了桌子前,继续做题,过了大概五分钟,他又像心中装着计时器一样起身道“好了,你端回去吃吧!一会把碗拿来就行!”
高个子男生忍不住掀开看了一眼,果然泡的恰到好处,忍不住感叹道“果然,学霸连泡面都泡的比别人有技巧!”
洗漱完正躺在床上的李晓宇翻身冲着下面的田东博兴奋道“博哥,你怎么计算的时间呀!我刚才全程看着你一直在做题。”
田东博头也不回的回答道“一个选择题用一分钟,我做五个题就到时间了!”
床上的李晓宇不禁感叹道“学霸就是学霸,连泡面也能扯上做题”,随后又自讨无趣的的躺了下去。
随后又有几个人来买泡面,偶尔有学生要饮料,田东博等到了十一点钟,估摸着今天应该没有订单了,把盆子里的一摞泡面碗端到洗漱间,宿舍里早已熄灯但是楼道里,洗漱间里还是有一盏昏黄的声控灯,借着灯光,田东博把碗筷洗刷干净,没有一丝油渍。洗刷完后,铺开整齐的被褥板板正正的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第二天晚上星期五,一般这一天生意都比较好,上完晚自习睡一觉,明天就可以回家了,这一个晚上没有学习和早起的压力,所以整个宿舍氛围特别轻快。
刚回到宿舍,接连不断的来了好几单生意,晚上睡觉前,田东博躺在床上计算着一周的收入,发现这周收入比上周多了五十块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翻了个身进入梦乡。
第二天,田东博早早醒来,寝室里的其他男孩们还沉醉在梦乡中,安静的环境可以清晰听到他们均匀的呼吸声。慢慢下床,收拾好床铺,背着一个大大的洗的发白的帆布牛仔包,轻轻走出寝室。
平时吵吵闹闹的学校,这一会却迎来了难得的安静,走在空无一人的路上,田东博加快了脚步,他抑制不住内心的高兴,多出来的五十元钱他已经谨慎的安排好去处。
来到校门口,经过一番挣扎他还是决定步行去批发市场。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到了五公里外的批发市场,清晨还有些凉意,但走了那么长时间,此刻上衣已经紧贴他的皮肤,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先来到经常去的那家百货店,老板看到他来了热情招呼道“小田来了,东西早给你准备好了,还是老样子。”说着指了指角落处两个大的黑色塑料袋。
“还是三百块钱嘛!李叔!”田东博摘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沓叠放整齐的纸币,放到店里的收银台上,又拿出手机用微信扫了一百块。“叔,现金有二百,我微信转给你一百,你点点够不够数!”
“不点了,不点了,我们合作那么久,你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嘛!一会中午吃完饭再走吧!”朴实的中年男人伸手招呼他往里屋走去。
“不了,李叔,今天我回家,想去给我爸妈买点东西,这两包东西先放你这里…”说话间,田东博眼睛里流露出少见的神采。
中年男人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露出复杂的神色,有心疼,有欣赏……
田东博一人来到拐角处一家逼仄拥挤的鞋铺,拉开那扇贴着黄色胶带的推拉门,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低头进入店铺,一股浓烈的劣质鞋胶味立刻涌了上来。田东博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双鞋。随即指着那双鞋问道“阿姨,这双鞋多少钱!”
女主人身材有些胖,穿着有些不合身的衣服,把她腹部的赘肉充分展现出来。
听到呼唤声,女人抬起头,顺着他的手看去,“这双鞋二十五,你诚心要二十二”说完又继续低头继续吃饭。
“阿姨,二十行吗!可以的话我要一双。”田东博带着诚恳的眼神看向女人。
愣了一会,女人竟然应允“拿着吧!没卖这么少过!就是那帮中年妇女来了,都没这个价”女人起身,又问道“要多少码?”
“四十三”田东博不带犹豫的说道。
女人带动肥胖的身躯,略显费劲的弯腰找货,一边装鞋,一边闲聊道“小伙子,给你爸买吧!你爸真是好福气,有你这么孝顺的儿子”说着把红色塑料袋递到他面前。
田东博把鞋小心的放到包里,又来到了一家副食品店,买了一包豆奶粉,拎着所有的东西往车站赶去。转了两次车,终于来到了村口,一下车,田东博发现今天是村里的集会,路两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不知怎的,他的心里觉得暖暖的。
不远处一股幽香传来,田东博空空的肚子此时咕咕乱叫,口腔忍不住分泌唾液,来到小摊前指着道“要两个鸡腿,再要两个烧饼。”
终于到家了,爸爸在院子里扫地,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转头看到了儿子,浑浊发黄的眼睛立刻有了光芒,激动的迎上前“你咋来了,不是说不来了!”
“爸,我买的鸡腿和烧饼,还热乎的,咱进屋吃”田东博抬起手,拉着爸爸向屋里走去。
屋子背光,就算这会太阳很好,屋子里依旧很暗,过了好一会眼睛才渐渐适应,拿出两个碗,分成两份,端着一个来到床前,俯下身子轻声呼唤道“妈,我回来了,给你带的好吃的,你快尝尝。”
听到声音,床上躺着的人动了动身子,转头微眯着眼睛,待看清,眼神里露出不可置信的欣喜,“你可来了”妇女嘴里喃喃道,眼睛里却不受控制的流出泪水。
坐在床边,田东博耐心安抚,待妈妈情绪稳定后,田东博拿出鸡腿和烧饼,一点点撕碎,放到她嘴里。
爸爸妈妈吃的很满足,很开心。
田东博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比自己吃了还要开心,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自己在学校吃的苦都烟消云散了……
前几天,连下几场雨,由于田东博家里还是老式的土院子,现在地面一走就沾一脚泥,没办法,这种时候只能等太阳把地面烘干。田东博从门外铲来一些沙子,铺了一条小道。又把妈妈抱到椅子上,把她床上的被褥拿到外面晾晒。
爸爸因为之前出门做工腿断了,现在走路依旧有影响,只能在村里打打零工,妈妈不久又患上糖尿病,原先幸福的家一下子坠入深渊。
他不得不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初中起他就在班里捡瓶子,拾废品,到了高中发现了这个商机,于是在宿舍里卖一些泡面补贴家用
第二天中午,田东博背着书包,拎着两个大袋子来到村口等公交车。等了一个小时,一辆破旧的公交车颤颤巍巍的停在他面前,车上已经挤满了人,田东博拎着袋子勉强挤上公交车,在林立的人群中,找到一处地方,把袋子放在脚边,跟随着车的摇摆,站了一路。
来到学校已经是傍晚,天蒙蒙有些擦黑,把袋子里的东西分门别类摆整齐,又来到食堂打了一碗免费粥,半分全素菜,还有从家里带的馒头,解决了一顿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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