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看着修卡利亚埋头忙碌着，非但没觉得轻松惬意，心中的不满反而愈加滋长。
在树底下的金发少年忙碌着定点放魔法时，吟唱声不绝于耳。
若只是单纯的咒语倒也没什么，但是，在修卡利亚放火系魔法，他开口赞颂火焰主宰；放风系魔法时，则立刻歌唱风神之美。
修卡利亚转头发现还需要放几个神圣类的魔法，于是天启之主（秩序之神）与光耀至尊（希望之神）的尊名也一并在兰德的耳边此起彼伏。
“咔嚓。”这是兰德掰断了一节树枝的声音。
修卡利亚被背后突然传来的动静吓得猛一哆嗦，他警觉地转身看去，发现原本坐在树上的银发法师竟然从上方跳了下来，纤长的银色发丝在修卡利亚眼前划过一个熟悉的弧度。
而后，兰德向修卡利亚走来了。
修卡利亚见到这熟悉的场景，不由条件发射般半退了一步。
一时不查，一个陷阱在修卡利亚这一步行差踏错中被触发。
伴随着树枝被压断的嘎吱一声轻响，一阵暗色的毒雾悄然升起，包裹住了触动陷阱的金发少年。
修卡利亚头晕眼花昏倒在地。
兰德有些无奈，弹幕十分无语。
待毒雾散开后，兰德靠近了倒下的修卡利亚，在弹幕的一排排“……”中，兰德从倒地的修卡利亚手中抽走了规划图。
这种坑害一年级小法师的陷阱最多也就让修卡利亚昏迷一会儿，兰德没太在意修卡利亚的生命安全。
他接过规划图浏览着，对照了一番已经布置完毕的部分，发现修卡利亚忙活半天竟然才完成了十分之一出头。
为了耳朵不再受到神明尊名的戕害，兰德认命地接过了剩下的工作
法杖挥舞中，无数魔法石飘向了他们该去的地方，魔法陷阱也布置得恰到好处。
没了吟唱拖延时间，兰德的效率比修卡利亚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修卡利亚醒来之时，发觉自己已经离开了那片遍布炼金阵法的山林，躺在了一处空旷的草坪上。
兰德背对着修卡利亚，不知道等了多久。
修卡利亚眨巴眨巴眼睛，一个激灵瞬间翻身爬了起来，他问着：“魔法陷阱……”
“我做完了。”兰德打断。
修卡利亚：“诶？”
几天的工作，这就被兰德完成了。还没等修卡利亚惊讶完，兰德的下一句话就让修卡利亚没工夫瞎想了。
“现在，拿起你的法杖。”
“啊，又来？”修卡利亚双目无神又想倒下。
兰德侧身看向修卡利亚，有些无语：“没想和你打。”
先前和修卡利亚对打时，系统问过兰德为什么要打这一架。兰德当时的回答是，他有些事情比较在意。
现在，兰德在意的事情也算是弄清了七七八八，但随后带来的，却是更大的疑惑。
首先是魔法分级。
兰德通过修卡利亚验证了：当前广为运用的六阶魔法划分，在第一到第三阶，与原先的七阶魔法中的一到三星一一对应。
德米里安吃力施展的那个秘术，水分太多，暂时不加入考虑范围。但大致能够推断出，真正的秘术，对应也就是四星魔法的强度，不可能达到五星。
既然这样，依此类推，五阶的超凡魔法与六阶的传说魔法，大概率对应着，魔法初创时代的五星魔法与六星魔法。
这岂不是相当于，人类魔法上限不进反退，初法时代的最高水准——七星魔法，无端从魔法体系中被抹除。
这到底是传承断代，还是有谁有意为之？
就算传承断代，但既然人类还在繁衍，魔法依旧在传播，那么，没道理卡维斯一代人就能够粗略建立的体系，这么多法师耗费如此漫长的岁月，竟然还无法触及初法时代的顶端。
过于异常，那么便是……有什么存在，有意为之。
兰德仰头望向了无垠的高天。
丝丝缕缕的云彩装点着苍蓝的天空，除了几只划过天际的鸟雀以外，视野中再无他物。
兰德收回了目光，毕竟传说中的神明居所绝非人类所能目视。
第二件事，则是几乎完全融入了所有法师的吟唱之中的，对神明的赞颂与祈求。
在最初听到的时候，兰德以为这只是个例。
可能只是个别法术需要，念出神明尊名能加大释放成功的概率，虽然原理不明但还算可以理解。
初法时代时，也有法师发现，赞美她养的小狼，莫名能增大某系术法的威力。虽然于理论中无法解释，但在实践中证明确实如此，于是法师们满头雾水地接受了这一奇怪的现象。
亦或者是极个别法师过于虔诚，于是在吟唱中也不忘赞美信仰的神明。
但就这几天观察下来。
修卡利亚的全部法术，都在赞美神明，而且是不同系的法术赞美完全不同的神明。
兰德找系统再次要来的漫画书中，出场的所有法师，只要吟唱咒语，那么必定逃不过赞美神的尊名。
为什么所有法师都必须如此卑微的祈求神明？
这岂不是显得，仿佛魔法也是来自于神明的赐予？
明明并非如此。
兰德有一种发现辛苦劳动的成果竟然被窃取了的恼怒感。
初法时代无数法师前仆后继，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力量，在现在，竟然需要在赞美神明中才能使用。
怎么可以这样？
这只是单纯的约定俗成，导致所有法师在学习中将赞美神明作为咒语的一部分，一同记下背诵而后念出；还是更进一步的，神的尊名确实在魔法中起到了什么决定性作用，于是不念不行。
“拿起你的法杖，修卡利亚。”兰德重复。
兰德为自己释放了一个【元素视角】，用于仔细观察魔力流向。
他需要验证。
修卡利亚发觉兰德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听话地将法杖紧紧握住手中。
“施法，随便一个法术。”兰德说道。
修卡利亚从善如流地念出咒语：“森林之灵奥拉纳斯，您是土地与植物之神，您的枝叶遮蔽天地，您的根须深入大地，我祈求您的庇佑，赐予我一片绿荫，保卫我等，抵挡一切侵略。”
【中阶魔法-翠绿屏障】
为避免放火烧山或者破坏倒霉的绿植，修卡利亚只是选择了一个没有攻击性的防御魔法释放。
碧绿的藤蔓在修卡利亚的吟唱声中迅速生长，盘绕成一方坚实的屏障。
魔法，本质是人类体内的魔素与自然之中的元素灵交换的过程，人类给出魔力，元素灵收取报酬，达成奇迹。
吟唱，最多只是博取元素灵注意的手段。
这一整个过程之中，原本就不需要神的参与。
但现在，在修卡利亚的吟唱中，这一双方的交换过程中出现了第三方。
这第三方的存在还相当坚实，并非无足轻重。
“去掉对神的赞颂，重新施法。”兰德命令。
“这怎么可能？”修卡利亚惊住了，“咒语一直就是这个样子，胡乱改动会导致魔力暴动的。”
“为什么不能改？”兰德目光冰冷。
修卡利亚被兰德的眼神震慑住了。
兰德浅淡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冰蓝色，在兰德的注视下，修卡利亚莫名背脊发寒，有一种被极端危险的存在锁定住的感受。
修卡利亚不再争辩，他想着，只要向兰德证明，确实不能胡乱修正咒语就足够了。
出现个别法师对吟唱有所质疑也是常事，最多只是研究魔法之时暂时跑偏而已。
修卡利亚自我安慰着，这并非什么大事，只需要予以证明就好了。
但是，不加对神的赞颂，应当如何释放魔法。
修卡利亚看着法杖有些呆愣。
“怎么了？”兰德皱眉。
修卡利亚说道：“我不会改……”
“不会什么？”
“吟唱咒语是无法修改的。”修卡利亚说道，“这是神赐的力量，从习得的那一刻起，咒语就是这样。”
“从始至终，就是如此，从未改变。”修卡利亚回答。
“神赐。”兰德重复着，几乎被气笑了。
兰德走向了修卡利亚：“学院究竟都教了一些什么？”
“就算你认为魔法是神赐，咒语为什么会无法修改？”兰德逼近了修卡利亚，“同性咒语替换，逐渐缩短吟唱时间，学院没有教过吗？”
“什么？”修卡利亚的疑惑不似作伪。
兰德意识到，修卡利亚是真真切切地对他所说的话语感到不解。
真是……最坏的情况。
这一所所谓的魔法学院，到底都教了些什么东西。
“既然咒语无法改变，那瞬发魔法你们如何解释？”兰德抬手复刻了修卡利亚刚刚释放的【翠绿屏障】。
依旧是省略吟唱的情况下施展术法，如出一辙的碧绿藤蔓盘绕成壁。
修卡利亚的不解愈加深重：“这……你不该比我更熟悉吗？”
修卡利亚至今只能将屈指可数的几个低级魔法的吟唱省略，成功率还相当可怜。他不知道为什么抬手都在瞬发的兰德，会向他问出这种问题。
修卡利亚觉得兰德的状态太过异常，似乎已经行走在了即将误入歧途的边缘。
但修卡利亚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勤加练习，熟悉魔力流转，将法术的释放铭刻于心，让对神明的信仰融入本能……先学会默念，然后彻底省略吟唱……”
修卡利亚在兰德越来越差的脸色中，音量逐渐减小。
兰德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哪怕修卡利亚已经能熟练释放高阶魔法，却还是没怎么使用过瞬发。
试图用这种粗糙的方式掌握魔法瞬发，能学会都简直是见了鬼。
“所以，你觉得我能掌握无吟唱施法……”兰德眸光冷厉，“是因为我足够信仰神明？”
“不是吗？”修卡利亚觉得有几分无辜，他不明白兰德为什么越来越愤怒。
此刻的兰德宛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在他冰冷的表象下，修卡利亚能感知到沸腾的，即将爆发的可怖魔力。
金发少年碧蓝的双瞳中充斥着真切的迷茫，他迎向了兰德的视线，继续说着，仿佛在反向问出他的疑问：“所有法师，所有，不都是神明最虔诚的信徒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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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魔法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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