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午的课结束的很慢,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的。
三伏炎夏,室内连空调都没有,只有头顶的吊扇在一刻不停的旋转着。
教室的位置布置的极为紧凑,三张课桌拼凑为一排。不仅活动的空间极为狭小,想要课件出去都要经过好几人,而且室内二氧化碳的呼出极高,各式各样的气味发酵成一种难以形容的酸臭。
我应该是习惯的,进门后身体条件反射的坐到了我该做的位置,这时在教室的人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是走读生趴在桌子上午休。
“hello~”
我向同桌打了招呼,对方像是完全没想到,皱了皱眉当作没做没看见。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不想和我扯上关系的拒人之外感。
什么情况,我人缘这么差?
不信邪的我,眼神一直注视着经过的来来往往的同学,他们即便注意到也避之不及、纷纷躲闪,仿佛我是医院中有着传染病的患者。
头顶的吊扇还在一刻不停的运转着,可我却感受不到凉意,它的位置离我太远。
很容易意识到,我被全班孤立着。
… … …
课上的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是学生们的自主学习。
最后的自习课,个子很高目测175以上的女老师身着极为艳丽的红裙,手上带着一个封闭的小箱子“啪嗒”一声放在讲台上,发出极大的声响,无论是埋头苦学的学生还是发呆走神的人都抬起了头。
女人眼神凌厉的环视班上一圈,隔了几十秒才终于开口。
“这节课我来照,等下喊到名字的人上来。”
就从此刻,我的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情绪,讲台上的女人无论眼神、语气、动作都让我生理性的反胃,就连呼吸在这同一片空气中都让我厌恶的不行。
这让即使失去记忆的我很快得出,她,就是我日记中提到过多次的班主任。
班主任当作全班同学的面,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讲座上。
是一大堆手机。
台下学生的呼吸仿佛都被人掐了一瞬,变得轻柔而谨慎。
“吴静。”
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小跑着上去。
“把密码解开。”
无法拒绝。
女生双手颤颤的接过,在全班同学若有若无的注视下,用手指划了几下。
我看到前排的同学咽了一下,神情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紧张。
这时班主任翻看着手机,板着脸,略显年轻的一张脸上无端显得有些刻薄。
这样的压迫感对青春期还未成熟的少年们是极其有效的,女生在旁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老师点开她的社交软件翻看聊天记录。
“谁叫你下去的,在旁边站好。”
无法反抗。
室内仿佛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班主任皱着眉,能看出来她经常做这样的动作,眉心处都有了深深的褶皱。
接下来毫无预兆的动作,打破原有的平静,却让我有一种意料之内的感觉。
学生应该有什么样?
朝气蓬勃?积极主动?乐于思考?
“哐当——”是眼睛掉落地上的声音。
时代变了。
捂着脸的女孩子,连呜咽声都咬紧在牙关里害怕发出。
无视需求,压制情绪,延迟幸福,放松羞耻。
是那种稍微过的舒服点都要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大家都在卷的情况下这样放松的我是不是错了?
“脸皮厚,外表看上去还是文文静静的样子,不要脸……”
话还没说完,班主任接踵而至的巴掌声再次响起。
无法挣脱。
窒息的气氛开始蔓延整个班内。
女孩或许什么都还不懂,或许懵懂了一点,于是下台时低着头,脸颊感到很烫当接受各个地方传来隐蔽的视线时。
捡起碎掉的眼眶,一并碎掉的还有什么……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这场献祭才刚刚开始,犹如被待宰的羔羊……
无法逃离。
我透过镜片静静观察着这一切,总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毕竟这本来都与他们毫无关系
学校仿佛成为了一个小型社会,阶级的高低由成绩划分。
我忍不住犹疑,是发自内心的感到真正的困惑。
亲眼所见比文字所描述的更具冲击力。
这是真实的吗?
【是】
他们怎么能这么忍受着?
【怎么不能】
因为!因为……?我张了张嘴下意识的想说些什么,又能说什么,这不就是我的日常生活吗?
老师处罚学生,天经地义,就算是家长在这也不会多说什么,这很正常,我是这样想的吗?
我怎么能这样想?
当不驯的想法出现时,我成为了异类。
一帧,一帧的,眼前的一切开始掉色,偌大的教室虚化成斑驳的像素块,飞速的往后退。
*
“……我供你吃供你喝,你就是考这样的成绩报答我们?你对的起你爸每天在大太阳下赚的血汗钱?你对得起我每天一日三餐租房在这照顾你。”
“就你中考的这个成绩,哪个好高中要你,要不是你姑姑说大城市的教育资源好谁想交这么一大笔钱,还、不知道、感恩!
你就这么想提前出来打工,和你爸一样当个下力汉一辈子没什么出息!”
待我睁眼时,首先迎来的是劈里啪啦的话语落到我头上,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推搡踉跄了一下。
“又装疯卖傻不说话,我们是欠了你的不成。”
阴阳怪气的话在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里生不起一丝波澜。
同样的中年妇人,同样恨铁不成钢的话语。只不过与前一面相对比,她的额间多了几丝细纹。
“你这高中三年自己想怎么混就怎么混,我不管你了。”
说罢,中年女人提着一大推行李关门离开。
所以,这又是哪里?
我在心里问出了和上一次一样的话题后,陌生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简陋狭窄的房间,没什么装饰品,室内哪怕开着光都是极其暗沉着,四周的光线都被此起彼伏的其他建筑物遮挡着。
… … …
我又失忆了。
不,这样的说法不太准确,确切的说除了上次零星的初中的片段记得,剩下的一切都忘乎所以。
可时间已经跳转到三年后。
我,成为了一名高中生。
瞥到椅子上的书包后,我再次翻到了那本日记本,这倒令我感到些许惊讶,没想到整整三年过去它还存在。
我想打开,想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它却紧紧的黏在一起分开不了,从侧面看才发现上面安装了一道锁。
也锁住了我对过去的记忆。
幸好,从身上穿着的校服以及课本上写好的班级令我很快的找到学校。
这里或许能找到我丢失的东西,我猜测。
正走在操场的路上,背后就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转头便看到一个剃着寸头的少年。
“李荣灿?”
这声音带着一丝犹疑。
“嚯,还真的是你。你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还来学校?”
他的语调吊儿郎当的,单挎着背包,上下扫视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须臾之间就消失了,而后笑嘻嘻的走到我身旁。
“或者说是……”他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又装病失败了,还被你妈逼着来学校,真六呀你。
竟然整了一份医院报告,不晓得是哪个网站图片打印下来的。”
又是这股似是而非的恶意。
微不足道却忽略不掉,我能感受到心脏快速的跳动着。
我,瞥了一下攥紧的手。
想揍人了。
“让一下。”
清冷的女声传入耳中,紧挨着我的寸头男就被人挤开,他刚想骂人,抬眼的那一刻却愣在原地了。
“是她啊。”
寸头男烦躁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随口嘟囔着,不知道在跟谁说:“我可没欺负人。”
我看到了一个女孩子。
黑发红绳。
在那一瞬间,我的身体僵住了。
身边的寸头男诧异我突然走不动道,但顺着视线看到那人后,把胳膊搭在我身上了然的点了点头。
“很耀眼吧。”
“她、是、谁?”我一字一顿道,眼里死死盯着离开的那道背影。
“你竟然不认识?”寸头男惊疑的打量他,望着这副呆愣愣的脸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差点忘了,你过去经常逃课不在校。”
“她呢,是这学期的转校生,各大校级竞赛全都包揽了,现在可是学校的宠儿。”
“不对。”
闻言,寸头男不耐烦道:“你脑袋又犯什么病了,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你认为,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我眼神不知望着何处,声音却极其冰冷。
“果然有病。”
很难受……我捂着自己的脑袋,忍不住蹲在地上,细微的痛意密密麻麻的遍布神经,汗意顺着下巴流进塑料做的草坪里。
我……
不应该在这。
咕噜、咕噜。
一连串的小气泡从张开的唇处出去,水面上折射的光摇晃着到她的眼皮上,江问鱼漂浮在其中,半开的眼睛黯淡无光,就在这时,手指轻微的抽动了一下。
*
回寝后,罗澄将牛奶放在微波炉打热,没一会儿,就被她端去给垂着脑袋的黑发少女
“给。”
“……”
她接过后,小口小口的喝着,就在这时,手突地一软——
牛奶全洒在身上和地板上。
罗澄一惊:“喂,你没事吧。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
说着就去拿阳台外的拖把。
江问鱼扯了扯桌子上的纸巾轻轻的擦了擦不小心倾倒在衣服上的液体。
还真是顽强啊。
不过,现在的话。
“……好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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