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岭心事重重回到公路上时,消防和医护已经到了现场,她来时乘坐的那辆车上火已经灭干净了,此时只剩下黑漆漆的一堆废墟。江涔就站在烧焦的车辆旁,听到脚步声,缓缓转头朝她看来。
长风衣勾勒出他高挑得近乎完美的身形轮廓,远处晚霞的颜色映在海面格外漂亮,光线照在他脸上,将他的发丝都染上一层瑰色。但他转过头的瞬间,白岭却似乎察觉到他眼底一丝还未消退的冷淡,下一刻又彻底消失了,快得几乎令人觉得是错觉。
白岭身上的衣服还没干透,发丝还带着一些水汽,像清晨沾了露水的花瓣,不似以往那么一丝不苟的精致,却反而有一些别的韵味。
江涔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目光像是在欣赏什么迷人的东西。
“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白岭撩了把头发,阳火的余温将身上的水汽彻底蒸发,又恢复了平时那副精致的模样,那张挑不出瑕疵的脸在天光下显出一种格外艳丽的颜色。
江涔饶有兴趣缓缓开口:“难得见到白小姐刚才的样子,就像一支被雨淋湿的玫瑰,格外动人。”
白岭笑着挑了挑眉,也学着他的样子饶有兴趣说:“我现在也有些明白,江处长为什么这么招女孩儿喜欢了。”
江涔的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震碎了,现在那副只剩框架和碎镜片的眼镜正躺在他宽大的掌心里。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戴眼镜的样子褪去几分平日里的温和,哪怕是带着笑意看向你时,都明显多了几分捉摸不透的深邃,更好看,气质也更加危险。
白岭评价了一句:“江处长不戴眼镜的样子气质就像个反派。”
年轻人哑然失笑,然后问她:“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又帅又A的反派角色人气都很高的好不好?”白岭勾起唇角笑,“你想想,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独独为你倾心,愿意俯身赠你一支玫瑰,是不是很浪漫——”
“像现在这样吗?”尾音被他打断,凛冽得像混了冷气的木质香将她围绕起来,白岭还没来得及反应,抬头的瞬间就见眼前的男人身体微微向前倾了倾,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罩住,气势格外具有压迫感。
白岭愣住了,下一秒却听他轻轻笑起来,浑身的压迫感瞬间减轻了很多。他低笑说:“但很遗憾,今天恐怕来不及买玫瑰了,下次再送你。”
宋城禹刚将现场的事情处理好,和霍铭从混乱的场地一路找过来,抬眼就瞧见了前面不远处江涔那格外有辨识度的身形,只见他微微低着头,垂眼温和地看向眼前的女孩儿,低声说了句什么。
不论什么时候,那个年轻人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但他在外人面前尽管看上去温和,但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很危险。可是很奇怪的,似乎每次在那个女孩儿面前,那种锋利感都会被削弱很多。尤其是此刻两人距离极近时,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格外真诚。
和平常对别人那种毫无温度的笑意明显是不一样的。
两人同框的画面永远都是那么登对,霍铭和宋城禹都不约而同觉得他们俩之间有一种诡异的暧昧气氛,一时间都僵住了步伐,直到江涔的视线轻轻一转,落到了他们身上。
霍铭率先顶不住,尴尬地笑了一下,挠头说:“咳,那什么,今儿晚上月亮真圆?”
宋城禹直接给他翻了个白眼。
“周泉母子险些在刚才的爆炸里没命,但所幸他们俩运气不错,剩了口气,现在已经送去市医院抢救了。”他抬起冷冰冰的眼眸,不知怎么视线一转,瞥见旁边一个穿黑衣服的年轻人拎着一只弱小可怜无助的白猫从他身边擦过,微微一愣。
但旋即回过神来,接着说:“那个渔夫帽的身份已经确认了。是西城人,从小到大的履历都很普通,性格似乎有些偏激,在大学期间突然退学了,后来因为涉及一些诡异事件被特侦处追捕过一段时间,几年前不知道怎么突然莫名其妙死于意外......”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神情也有些不自然,似乎这辈子第一回见到这么怪异的事件。
那个戴渔夫帽的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可他刚刚还看见那小子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然后突然消失了!他瞧着也压根不像厉鬼啊。
江涔反倒没什么意外的神情,只是挑了挑眉说:“他以前是不是和周家有什么过节?”
宋城禹说:“有。”
想了想又纳闷:“可这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非得这个时候出来作妖,早干什么去了?”
江涔垂了垂眼,没说话。他重新站直了身子,正要说什么,不料兜里的手机却率先响了起来。
说来也挺奇怪,他的手机先后经历爆炸和水浸竟然还能保持通讯。
江涔看了眼手机,眼底的笑意瞬间消散了很多,接听电话后过了两秒,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收敛了。
白岭看他神情有些严肃,心里忽然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见他挂断电话看向自己,语气难得有些严肃。
“你妹妹失联了。”
几乎是同时,霍铭心头一咯噔,突然也察觉自己手机响了起来,接通电话后皱起眉刚说了个“喂”字,听见对面的话后脸色也瞬间变了。
白岭和江涔看向他,就见他挂断电话,白着脸说:“郑小檀也不见了!”
...
“前两天从白家回去的路上,郑小檀就有些精神不振,脸上很显病态,我说送她去医院她也不肯,说回去休息一晚就好了。结果第二天一早我没见着她人影,联系不上人,刚要让小林去她家看看,她邻居就打电话来说她晕在家里了,人在医院。”
警车在高速上疾驰,后座上霍铭一边拨打郑小檀的电话,对方电话却一直处于不在服务区状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忍着焦急道:“我给她放了两天假让她在医院好好待着,今天从公司出来正好要去看她,结果就遇上你们了。医院那帮人不知道干什么吃的,人都不见好几个小时了,现在才联系我!”
“你先别着急。”江涔一边开车,语气还算稳定,“从白小姐的卦象看,她现在还没出什么事,似乎是被困在什么地方出不来了。她具体是怎么失联的?是被什么人带走了吗?”
霍铭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医院传过来的监控视频,屏幕上女孩儿是自己一个人走出病房的,身边没有别人。但她行走的步伐甚至有些机械化和别扭,临近监控死角的地方甚至还踉跄了一下,咬着牙像是在挣扎什么。
霍铭重复看了三遍视频,眉头却越皱越紧,心慌的感觉像密密麻麻的蚂蚁一样在啃噬着他的神经。
实习生坐在他旁边,跟他的眉头皱得一样紧,眼里甚至还有些震惊和不敢置信。直到第三遍结束才有些犹豫发颤地说:“......为、为什么我觉得......”
实习生说到这里的时候甚至有些像是不敢开口一样的停滞,缓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觉得她就像是被什么控制着在行走一样......但是她明显还有自己的意识,看上去一直在试图挣扎。”
他指着视频最后女孩儿摔倒又挣扎着爬起来的样子,有些恐惧说:“你们看她的样子,明显就是在挣扎着不想爬起来,甚至还有一瞬间想要回病房的倾向动作。”
所有人都沉默了,就连赵璇都给了个眼神过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她语气冰冷:“郑小檀天生灵气浓郁,但她没有经受过系统的训练,厉鬼想要控制她,她基本上是没有反抗余地的。”
霍铭这会儿正在心里骂自己为什么粗心大意没多留几个人照看她,听见赵璇的话人顿时更加自责了,咬了咬后牙槽,十分想不通地骂了一声:“好好的,她怎么会被那些东西盯上啊?!”
车内气氛凝固了瞬间,下一秒他就听见江涔沉稳的声音:“...其实从霍氏山庄的事情结束那时候起,就已经有人开始失踪了。赵队一直在负责找人,却都没有什么收获。”
霍铭瞬间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连赵璇都找不到人,只能说明案件已经脱离普通案件的范畴了。他立刻起了一卦,却一无所获,忍不住有些暴躁。
“该死的!那我们现在究竟应该到哪里去找人?”
白岭指尖捏着黑龙吊坠,自始至终垂着眼没说话。
手机里传来戴薇崩溃的声音:“岭岭啊,之前都是阿姨不好,阿姨求求你,救救念念吧!她虽说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但她毕竟是你妹妹......”
听到这里,白岭仅剩的那点耐心也彻底消耗殆尽,轻淡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垂眼看向指尖那枚吊坠,天逐渐暗下来,指尖那条盘踞着的黑龙身上龙鳞反射着窗外昏黄的光线,偏暖调的光线里竟然显出一种诡异的森冷感。
不知怎么,白岭瞬间想到了刚才坠海时恍惚在波澜水光间隙里看见的那枚黑色耳坠,样式竟和她手里这枚吊坠有些相似。
但那一瞬间实在是太快了,不知道是不是她意识不清的时候产生的幻觉。
冰凉的触感将她的思绪唤回,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
从指尖传来的感应来看,这件事似乎牵扯的不止是阳间,冥冥中似乎还感觉到了一丝天象的味道。可这种感觉不应该出现在阳间的事情里。
除非是其中有除阳间范围之外的人参与到了这件事里。
不知怎么,白岭心里有种很不舒适的感觉。神冥二界的人可是被限制着不能插手阳间的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再者扰乱阳间有什么目的?难不成是001?
“似乎有些奇怪。”
她说得缓慢,但语气却笃定无疑,“...从卦象上看,郑小檀和白念念的位置...就在同一个方位。”
话音落下,车厢内的气氛安静了一秒。
江涔道:“局内传过来的消息,白念念今天是和一群朋友去了西郊一个地点。以他们出警的速度,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白念念的失踪地点。”
听见他的话,霍铭心神稍定,旋即又问:“她们具体在什么地方?”
“西郊的一片森林,外围似乎还有一片湖,怨气不小,以前应该出过命案,”白岭将自己感觉到的说了出来,问:“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全车人再度沉默,车辆后座实习生的声音低低的,犹豫道:“难道是...怨灵别墅?”
“怨灵别墅?”
“......我也是瞎猜的!白大师不是说有西郊有湖的森林吗?那一块儿最大的湖就是明阳湖,紧挨着一片野区森林。西郊那边开发程度较低,几年前那片野区的确出过命案,据说还挺...挺残忍的。”
霍铭知道那个地方,因为当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所以导致那附近的地皮一直没人敢接手。但偶尔倒是有一些不要命的进森林去搞什么探险活动,声名在外,所幸也没出什么事。
白岭的水平他当然不会质疑,他现在只盼着郑小檀没有出什么事。
然而思绪刚起,忽然耳边就传来细微的“嘶嘶”声,转头一看,赵璇手腕上那只黑色正望着车前方吐信子,时不时露出尖牙,看上去情绪有些躁动不安。
处里人都知道,这条蛇是赵璇的爱宠,也是处理所有人的保护对象,它脾气很好,平时很少有躁动的时候,也从不咬人。但似乎从刚才上车起,情绪就有些奇怪。
而一直以来都很宠溺这条蛇的赵璇这一次却没有安抚它的情绪,从刚才起她就没什么好脸色,也一直没说话,眼里底仿佛酝酿着风暴,车内温度骤然降了很多。
白岭对阴气敏感,顿时注意到后座的动静,转过头就看见赵璇一脸阴沉的模样,本来就苍白的脸色现在跟白墙没两样,她好奇问:“赵阿姨,你冷吗?”
“......”赵璇身上的阴气突然凝固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像是不想理她。
白岭见她不搭理自己,顿时有些兴致缺缺,问:“那个怨灵别墅几年前出的什么事?”
“......”
这话题似乎有些沉重,实习生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哆嗦:“...传闻那个别墅地下室里是个刑房,几年前在那里发生过一起大型虐杀案......”
不知怎么说到这里他觉得身周的温度更低了。白岭见他话说到一半不说了,正要追问,却不想听见身边男人淡笑着说:“为了白小姐接下来一个月的睡眠质量着想,我个人还是建议你,不要探听这个案件受害人的死法。”
车子在公路上疾驰,越靠近西郊,赵璇手腕上的黑蛇就愈发躁动不安,那对漆黑的眼里隐隐露出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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