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远这几天都在想着教练的事情。
乔熙然不知道怎么想的，似乎觉得教练助理的水平够用了，不打算去找新教练。
难道指望他们几个人能拳打十冠强队gsd，青春风暴yyd，季后赛守门员mok，科研奇才kkv。
一个都打不过好吧！
他心里烦，从抽屉里翻出来烟来，这烟还是从裴思凌手里收的。
刚想点火，裴思凌就回来了。
林初远吓得打火机都掉在地上。
裴思凌瞥了他一眼，“要我帮你点吗？”
林初远支支吾吾，糊弄道：“不抽，就拿出来看看。”
裴思凌道：“看来循环赛让你很焦虑呀，你也怕自己进不了季后赛？”
林初远继续狡辩：“谁焦虑了？我说了我只是看看。”
裴思凌故作疑惑，“我猜也是，你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会积极主动找到办法解决我们现在的困境，而不只是沉浸在尼古丁的虚幻之中。”
林初远：“？”
到底是谁平时爱抽烟了？
好吧，又被他三言两语架起来了。
林初远一个起身，拎住裴思凌的后衣领，“走，出去找人。”
林初远以前听小佳说过，梦溪自己开了一个电竞学校。他人不是找不到，也还在一直研究王者荣耀。
还没见到梦溪，却在楼下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身纯白色的T恤，正斜倚着斑驳的墙面，指尖一点猩红明灭。
林初远马上上去打招呼，“潇湘，你怎么在这里？”
潇湘闻声转过头，“嘉元？好久不见，我在这当教练呀。”
林初远有些震惊，退役后的潇湘一点消息也没有，他本来都以为他已经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了，原来还没有离开王者这个圈子。
“真没想到，你还没有放弃！”
潇湘笑道：“怎么了？我还是亚运冠军中单，虽然现在是拉了，教教小朋友还不够格？”
林初远忙点头，“那你身体还好吧？”
潇湘哈哈一笑：“腰是好多了，但也不能吃力，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就转赛训了，自己当小代也打不动。”
他的目光掠过林初远，落在旁边那个身形略显单薄、气质清冷的少年身上，有些惊喜道：“这不是小灵吗？哦对，想起来了，你们现在是队友了。”
裴思凌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你好。”
“怎么样？”潇湘饶有兴致看向林初远，“你和小灵相处的还好吗？”
在他印象里，裴思凌虽然人不坏，但性子太冷，不爱说话，更不爱搭理人。他以前听gsd的辅助说，和他打了一年半比赛了，只有游戏的好友，连个微信都没加上。
“咋不好了？”林初远又是毫不忌讳的搂上了裴思凌的肩膀，“我俩关系好着呢！”
接着，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带着点震惊看向潇湘手里的烟蒂：“等等，你啥时候抽烟的？”
潇湘回道：“你问我？我初中就抽了好吧，只是打职业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公众人物，有什么坏习惯无论如何都忍着了。”
林初远若有所思。
他第一天到kep认识潇湘开始，就没见过他抽烟，看来自己对他，并没有非常了解。
潇湘话锋一转，带着点戏谑，“所以你来这找谁？没打过b组，想来开小灶了？”
“说什么呢？”林初远低下头，被戳中痛处，有些不好意思道：“……rabbit的事，你总该知道了吧？”
“我知道。”潇湘了然地点点头，“所以你想来找梦溪当你们的教练？”
林初远没否认，坦率地点了点头。
潇湘没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转向一直安静站在林初远身后的裴思凌道：“小灵，时候不早了，咱们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裴思凌点点头，轻轻应了声：“好。”
他们找了一家附近的一家海底捞。
潇湘很大方把平板给了小灵，道：“你想吃什么自己点。”
裴思凌并没有接，只是很礼貌道：“我随便，你们点好了。”
林初远：“你少来，你是啥都不吃吧？太挑食了。”
裴思凌：“你点的我都吃。”
林初远不和他客气了，从潇湘手里夺过平板，自己刷得点了一溜。潇湘看了眼菜单道：“这个猪脑子我有个故人每次都点，每次都让我吃，我每次都下不了口。”
林初远咽一口气，他说的这个朋友，不会就是他吧？
裴思凌道：“所以猪脑好吃吗？”
林初远道：“当然好吃，你想吃吗?我给你点一份。”
裴思凌淡淡“嗯”一声。
菜很快就上齐了，裴思凌盯了他一会儿
“行了，我给你煮。”林初远想去拿勺子，但是勺子离他比较远，他还没起身，裴思凌道：“我来。”
他站起身，动作娴熟着捞着菜，还顺手给他们都倒了水，旁边的服务员顿时惊慌失措，马上跑过来接过他手里的活。
裴思凌夹了一块猪脑，轻轻吃了一小口，就吐掉了，“太腥了，没人爱吃，狗可能比较爱吃。”
林初远：“？”
林初远：“你不吃拉倒，你说谁是狗呢？”
裴思凌没回他，继续当服务员给他们煮菜了。
潇湘忍不住笑道：“我有点大开眼界了。”
林初远嘴里塞满了肉，一脸茫然地抬头，“怎么了？”
“没什么？”潇湘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就是没想到小灵的性格是这样的，还挺活泼？”
林初远看了他一眼，心想，可不？
其实他已经内向了很多，话少了不少不说，脸也面瘫了。还记得以前老爱撒娇，动不动就卖萌 ，跳手势舞。
林初远忙对裴思凌道：“别忙活了，你吃点吧。”
裴思凌摇摇头，“我吃不下。”
“又来了。”林初远夹了两块小酥肉递到他嘴边，“这个好吃。”
裴思凌半推半就咬进了唇。
林初远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道：“真是每天都要哄着才吃饭，你在gsd的时候bk喊你吃饭吗？”
下一秒，裴思凌一脚狠狠踩在他鞋子上，林初远发出尖锐的叫声，“啊！！！”
潇湘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十分微妙的咳了咳。“你们关系，比我想象中好很多呀。”
裴思凌不置可否，林初远感慨道：“你退役了之后一点消息都没有，还以为你要结婚了呢？”
“结婚？”潇湘自己先笑出声，“我结什么婚，我就不喜欢女生。”
他语气坦荡，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洒脱。
林初远被震惊的筷子差点掉地上，他还没来得及问。裴思凌却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抬眼看向潇湘，直截问道：“潇湘，你喜欢男生？”
潇湘一愣，“有这么惊讶吗？”
林初远不知道他在慌张什么，他有些急了，问道：“你那么激动嘛？你们两个中单有什么好谈的？”
潇湘哭笑不得，“你放心，我肯定和小灵撞号了，中路嘛，我就没见过能在上面的。”
林初远：“啊？”
他又看了眼小灵，裴思凌淡定的喝了口水。
他们不会早就对上眼了。
潇湘看他那副样子，笑着摇摇头，语气认真了些：“怎么说，不过我已经对恋爱很久都没有兴趣了，你说到喜欢过的人，”
他拖着自己的脸，“其实我以前有点喜欢miss……”
“噗——咳咳咳！”林初远一口水直接呛住，脸都憋红了，“你踏马……别瞎说八道！”
他几乎是本能地飞快瞥了旁边的裴思凌一眼，随即又懊恼起来，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儿？
真是见鬼了，怎么碰上的每个中单是男同。
“干嘛？”
潇湘不知道他为啥这么激动，“我们队长本来就很有魅力啊！不过后来想明白了，那大概不是真的喜欢。就是一起待久了，他游戏打得又那么强，自然而然产生的依赖感。后来我慢慢明白，这种感情和爱情是两码事。”
林初远举起手，“我赞成，我都不知道零乱谈恋爱在谈什么。”
潇湘笑道：“说白了，就是人在某个阶段特别需要某个人罢了。对我来说，有一群好朋友就够了，真没办法对某个人产生那种喜欢。”
林初远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又瞄了裴思凌一眼。心里忍不住想：或许小灵对自己的感情，也是这种依赖？又或者，自己对小灵……也是这样？
“如果会有占有欲呢？”一直沉默的裴思凌突然开口。
他纤长漂亮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眼前的玻璃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看到他跟别人亲近就生气，知道有情敌就想竞争……虽然他像太阳一样耀眼，却希望那阳光只照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林初远：“？”
潇湘感慨道：“真要有占有欲，那基本就是爱情没跑了，这羡慕呀，我如果觉得没机会，我连执着坚持的勇气都没有，比如发现喜欢的人是直男……”
“停！”林初远猛地提高音量，强行掐断了这个话题。
为什么他们几个男人要在这么讨论这么缠绵悱恻的话题，他听得浑身不自在。
他迅速切入正题，道：“说正事！潇湘，所以梦溪当时为什么会被大小姐换掉？你知道些什么吗？”
潇湘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犹豫片刻才道：“大概是因为和大小姐有些思想上的冲突吧。”
“靠！那他岂不是为了私人恩怨，害我教练没了？”林初远双手抱胸，“就因为他俩私人恩怨，害我丢了教练？不行，梦溪必须回来。”
潇湘忙劝道：“哎，别急。大小姐肯定不会放着你们没教练不管的。”
“我能不急吗？”
林初远想到他没教练的事情，就一阵头疼，道：“我不会连季后赛都进不去吧？”
他扶着自己的额头，想起来还没出车祸之前，就没掉过s组，最差的成绩也是四强，怎么回到了18岁的身体里，反而还不行了。
潇湘沉默半晌，缓缓叹口气，意味深长对他道：“嘉元，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
林初远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想不明白，明明是双赢的事情，最后搞得大家都讳莫如深，三缄其口。
他们吃完饭，潇湘就要回去训练了，也让没有想把他带去找梦溪的意思。
林初远知道潇湘是在婉拒他了，这件事他帮不上忙，也没办法帮忙。林初远眼里只知道自己缺个教练，也相信事在人为，他还是找到了梦溪的办公室。
沈浮生大概三十多岁，但是看着格外年轻，在教练里面也是独一档的风度翩翩，气质斐然。
五年前那晚，常年b组的kep，一路冲进决赛，拿到了冠军。金色的雨飘落，扬名立万的不止是林初远，还有一直以来都只是个普通青训教练的他。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你是？”梦溪一脸疑惑，然后看到他身后的裴思凌，更疑惑道：“小灵？”
小灵也算是梦溪当年一手发掘出来的，那个时候他英雄池不行，只有火舞婉儿拿得出手，上面都想劝退了，但梦溪力保下他，说他有的是天赋，就是练得太少了，心思还没放在这上面，想打出头的决心不够。
后来，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了决心，总之是练出来了。
不过他性格就这样，不会掺和别人的事，和他也不亲近，他居然会亲自来找他，让他有些意外。
裴思凌主动帮林初远介绍道：“教练你好，他叫白嘉元，是现在kep的打野，我现在转会去kep了。”
“哦，这样啊。”梦溪眉头舒展了几分，“你去kep啦？其实你挺适合kep的，只不过他们打野换人了。”
说着他的睫毛隐约颤了颤，然后目光转向白嘉元，上下打量着他，“我听说过你，据说你是现在联盟罕见天赋野。”
打野这位置，又吃操作，又吃反应，还吃临场应变能力，可以说是最卡年龄和天赋的位置，kpl一直都很缺打野，kep能挖到这种天才，也是不容易。
所以梦溪看到他的时候，眼神里还是充满好奇的，没想到这个小朋友，看着年纪不大，竟然还挺沉稳。
林初远不多和他寒暄，开门见山道：“梦溪老师，你以前执教kep吧，我们之前的教练□□被开除了，如果有机会，你会回来执教吗？”
梦溪皱皱眉头，“谁找你来和我说的？”
林初远摇摇头，很坦然道：“没人，就我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话没有分量，梦溪未必会搭理他，但他从小到大的信条就是，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争取。
梦溪道：“我倒是想啊，你有什么话同乔熙然说去，我把kep从一个b组的队伍拉扯到五冠王，她倒好，倒打一耙，先把我踹了。你自作主张找我，有什么用？”
林初远道：“我的意思，如果kep同意，你会回来的是吗？”
梦溪冷笑一声，“到了这个时候再说吧。”
他话锋一转，“还是你觉得kep不可能给我递橄榄枝，只有我主动去找他们，才有戏？”
林初远沉闷得嗯了嗯，求职就和谈恋爱一样，总要有一方主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心存妄念，心想梦溪对kep总归是有理想的吧？
事实上，他想多了。
梦溪对他道：“我不会回去，她让我不被信任，也让我没有尊严。不过你大可放心，乔熙然不会让你没教练的。”
林初远有些郁闷，又想起潇湘说的话，“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人活着，就是在不断与自己的妄念妥协，容纳生活百分百的不完美。
裴思凌的小拇指勾了勾他的手。
林初远回过神来，“怎么了？”
裴思凌：“想吃冰淇淋。”
林初远：“走，我们去买。”
难得出来溜达一圈，可不得带点好吃的回去。
潇湘独自坐在大门外的石阶上，就在那儿等他，看到林初远出来，他抬起头，眼神了然：“你还是去说了？”
“当然。”林初远虽然失败了，但回答斩钉截铁，“我只想要我的冠军。”
潇湘起身，走到他面前，道：“我有话单独和你说，方便吗？”
他看了裴思凌一眼。
林初远心想有什么不能说的，他还没说话，裴思凌道：“好，我自己去买冰淇淋。”
林初远只能“哦”一声。
潇湘点了根烟，缓缓道来，“梦溪当年的赛训过于严格，导致有一个青训因为无法忍受压，选择了自杀，所幸未遂，被救回来了。那时候梦溪还没名气，这事也没掀起什么浪花。后来他带着kep的新班底连拿一年冠军，风光无限时，这事儿被人翻了出来，捅到了台面上。乔熙然为了压下风波，把整个赛训组连锅端了。”
林初远瞳孔猛地一缩，“啥？这是啥时候的事情？”
潇湘道：“早呢，那个时候估计你才上小学吧。”
林初远眨了眨眼睛，“不是……”
他绝对经历过这些事，他怎么想不起来了？
果然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他一直以为，要么钱没谈拢，要么成绩不好，要么和高层理念不合。
居然还有这么沉重的原因。
潇湘继续道：“这件事情各家俱乐部的高层都知道，不然以梦溪当年的执教水平和带队成绩，怎么可能在圈子里失业？”
他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也正常，这事儿捂得严实，闹大了整个kep和gsd都要遭殃。”
林初远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思全在比赛上，却没想到脚下这片赛场，竟掩埋着如此不为人知的黑暗。
“竟然是这样。”他喃喃道，一股难以言喻的郁闷堵在胸口。
潇湘道：“害，其实，梦溪在青训营和一、二队选手里的风评，一直两极分化。很多人打职业，不过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冠军，牺牲自己的一切。”
林初远：“所以你的意思是，即便我去说，梦溪也愿意回去，他也是不可能再回去的？”
潇湘回头，嘴里只是淡淡吐出一个字，“是。”
这个字像冰锥，瞬间刺穿了林初远的心。林初远瞬间心中一阵郁闷，没有拿得出手的教练，到时候s组的循环赛还不是要被那些强队当陀螺抽，更别说拿冠军了。
潇湘抽得几分惆怅，他对着空气长长吐了一口，“天下大事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就是想让你不要白费功夫，也希望你能够理解乔熙然和梦溪的选择。”
“不过我有些好奇，”
潇湘挑挑眉，又问道：“梦溪都没真正意义上带过你，你就这么信任他？”
林初远：“这个么……”
他一时语塞，只能含糊其辞，他的赛训和bp强不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嘛？”
潇湘显然不满足于这个答案，步步紧逼，继续问道：“外头好教练多着呢？就这么崇拜梦溪吗？你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吗？"
林初远愣了半晌，情急之下只能编造道：“因为他是miss的教练，我一直都很崇拜miss。”
潇湘明显愣了愣，随即，他嘴角牵起一抹苦笑，“我猜也是。”
他道：“miss太值得被人喜欢了，不管是我，还是小灵。”
林初远愣了愣，惊讶道：“哈？你怎么知道的？他和你说了！”
“因为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潇湘轻笑一声，“虽然长得不一样，但你和miss身上有一样的气质，善良、纯粹、勇敢。我第一天在kep的基地见到你，就让我想起很多事。”
他想起，和他第一次打季后赛，打满了整整7场，四个小时的高强度，每一秒神经都崩到极限，赢下比赛的那一刻，他全身都虚脱了，路都走不动。这时，他背起他，在人生鼎沸中，一步一步走向舞台中心。
主持人问：“你觉得这次发挥最好的选手是？”
他的嘴角扬起一道笃定而骄傲的弧度，“当然是我的中单。”
记忆的碎片骤然冰冷。
还记得他去世的那天，他的父母来收拾东西，他跟着去了火葬场，在那里碰到一个人，独自伫立在角落的阴影里，是小灵。
看着林初远紧锁的眉头，潇湘还是放缓了语气，“你也别太焦虑了，kep还是有钱的，不会找太差的教练。”
林初远沉默地点点头。
他忽然一愣，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他猛地抬头，眼睛死死盯住潇湘，“等等，你说的那个自杀未遂的青训，不会是void吧？”
潇湘皱起眉头，问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会认识vo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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