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前头村支书陈德生的弟弟陈福生那一家吗？”
“记得啊，怎么了？”
姜暮夏一听张秀秀提起这个立刻想起了那个听她“讲故事”的小姑娘。
“那个已经生了四个女儿的王招娣前几天早产了，见生下来的又是女儿，这对丧了良心的夫妻居然直接把孩子抱上后山，想要喂野狼。”
“她家的大丫头倒是个厉害的，昨天趁着县里干部下乡，直接告发了她爹娘，现在那对人渣因为弃婴被抓，后续可能会被拖进农场劳动改造。”
姜暮夏虽然进了城，但她并没有打算不管那四姐妹，她原本是打算等五妹快出生的时候下乡一趟的，却没想到居然就这么早产了。
“那孩子呢，孩子情况怎么样？”
闻言，张秀秀叹了口气后望向她。
“很不好，还不知道能不能挺住呢。”
“这个天气，哪怕没早产，就那么被抱上山都不用等来野狼就能直接冻死，虽说她家大丫去得早，但也已经被冻了一阵了。”
“陈家没钱替小丫头看病吧，这治病钱是谁出的？”
张秀秀苦笑了一声，“现在的村支书是个好人，一开始是他垫了一点，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后来用光后，我们知青点又凑出来了一些，不过……”
听到这里，姜暮夏明白了，她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全部的钱票。
“我也是知青点的一份子，算上我这份儿。”
“行。”
张秀秀没有推辞，直接把钱全部收了下来。
与张秀秀分开后，姜暮夏便往产科那里跑，然而还是去晚了一步，她把产科全找遍了，也没找着四方脸的身影。
另一边，沈家。
秦竹韵一下班便赶回了家，微笑着看向了正和沈玉兰有说有笑的沈老太太。
“娘，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哦，好。”
沈老太太微微愣了一下后，站起了身，把手里的橘子递给了沈玉兰。
“玉兰你先吃着，我过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房间内，秦竹韵笑眯眯地看向老太太。
“娘，我今天给您认了个干孙女！”
“什么？！”
沈老太太惊讶极了，“怎么这么突然啊，你是不是对玉兰不满意，所以才……”
秦竹韵回答得相当直接。
“没错，我确实对沈玉兰很不满意，她都已经那么大的人了，还上赶着要来过继，娘，你好好想想，她那能是诚心的吗？”
“她看重是咱们沈家的权势钱财，将来又怎么可能真的对我和崇安好呢？”
一听这话，沈老太太也回过味来了，这两天是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才没看出沈玉兰过分热情下暗藏的小心思。
“那你认的那个女孩人怎么样啊？”
“她啊，姓姜，叫暮夏，今年才十六岁。”
说起姜暮夏来，秦竹韵脸上的笑容真心实意多了。
“长得可漂亮了，而且人也很聪明，是我们工会的一个小干事，崇安也挺喜欢她，看重她的。”
事到如今，沈老太太也想开了，干亲就干亲吧，能让她这儿子儿媳合眼缘就够难得的了。
“那她的家庭情况怎么样，她父母同意你认干亲吗？”
“暮夏她爹娘都没了，她是孤身一人从霁市到广安县来下乡的，后来又机缘巧合下进了钢铁厂。”
“没了，没了好啊！”
一听姜暮夏父母双亡，沈老太太竟没忍住笑出了声，笑完才反应过来，看向了儿媳连忙想要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觉得父母双亡好，这个小姑娘也挺可怜的，我就是……”
见状，秦竹韵主动握上了老太太的手。
“娘，您的意思我能明白。”
“您就是担心会有后顾之忧，您害怕她如果父母都在，以后恐怕不会和我们贴心对不对？”
“没错，我就是担心这个。”
沈老太太见儿媳能明白她的心意，便安心了下来，脸上的喜色是收也收不住。
“竹韵啊，什么时候叫小姑娘到家来，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她了。”
“娘，如今这情况，您觉得合适吗？”
说着，秦竹韵向老太太努了努嘴，示意她看向外头坐着的沈玉兰。
“咂，是有些麻烦。”
这回老太太再看向沈玉兰时，眼里完全没了之前的亲厚，反倒是染上了一丝厌烦。
“你等我好好想想。”
“行，我明白了，那娘我先出去了。”
见老太太开始挖空心思地想怎么把这沈玉兰捣鼓走，秦竹韵满意地离开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沈玉兰对沈老太太愈发殷勤了，又是夹菜，又是挑鱼刺的。
可老太太的反应却是淡淡的，待她不仅没了白日里的亲近，反而像是在有意避开她一样，生分了许多。
事实上，当她看见秦竹韵把老太太叫进房间里，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太太居然一直没出来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开始不安。
此刻这份不安已经到了顶点。
当沈玉兰再一次把鱼肉夹进沈老太太的碗里时，沈老太太终于有了反应，只是这反应并不是沈玉兰所期待的那样。
沈老太太直接把鱼肉又夹回了沈玉兰的碗里，不咸不淡地招呼她，“玉兰啊，你自己吃，不用管我。”
见状，秦竹韵偷偷地抿了抿嘴角。
“玉兰同志，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听娘说你是因为工作关系才来的广安县，可这一天我怎么都没瞧见你出门啊？”
沈玉兰暗自咬了咬牙，“我是陪一位老首长过来疗养的。”
“这样啊，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这算是老首长身边的贴身医务人员啊，那你怎么没去陪着他？”
“你这一天到晚地住在外头，不合适吧？”
秦竹韵蹙了蹙眉，又望向了沈崇安。
“老沈，你说呢？”
“你说得没错！”
沈崇安严肃地扫了沈玉兰一眼。
“玉兰同志，你应该要对你的工作认真负责。”
“你作为老首长的贴身医疗人员，怎么可以一直在外面晃，老首长要是发病时你正好不在，出了什么事儿你担待得起吗？”
沈玉兰这下是真的有口难言了。
她也想住在那小院里，离顾霁白还近点呢，可关键是她根本住不进去啊！
“老首长不喜欢别人打扰，特意嘱咐过我，让我没有传唤，不要过去。”
“这都是借口，我认为你应该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够好，才惹得老首长厌烦。”
被沈崇安说了重话后，沈玉兰忍不住又红着眼眶看向了沈老太太。
然而，这一回沈老太太依旧没有要帮她的意思，甚至直接借着夹菜的动作避开了她的目光。
这个老不死的！
沈玉兰攥着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明知是出了问题，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饭后，沈玉兰直接鼓起勇气去问了沈老太太。
“沈奶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怎么觉得你突然不喜欢我了？”
“没有的事儿。”
沈老太太避开了沈玉兰伸过来的手。
“你娘有没有和你提过那件事儿？”
听见沈老太太这么一说，沈玉兰立刻就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事儿，心里飞快地思考了一阵后，还是决定认下来。
“沈奶奶，您说的是过继的事儿吗？”
“我愿意的啊，我家里还有小弟呢，我爹娘他们都同意——”
“玉兰啊！”
沈老太太一听沈玉兰这话便知道儿媳这回恐怕是一点都没猜错，这个沈玉兰一家都心思叵测啊。
“过继这事儿就算了吧。”
“啊？沈奶奶怎么会这么突然！”
沈玉兰彻底慌了，这和她知道的不一样啊，不应该的，这不应该啊……
“你婶子她今天认了一个干亲，小姑娘可怜啊，父母双亡了，原本是来这下乡的，机缘巧合下进了厂。”
“哦，对了，她原来也是你们那边的，什么市来着？”
“霁市？”
沈玉兰咬紧了牙关。
“对，就是霁市。”
把事儿都交代完了以后，沈老太太是无事一身轻，此刻见沈玉兰也没有那么碍眼了，难得地又提起性子嘱咐了她两句。
“你这两天就找地方搬出去住吧。”
“最好能搬得离那老首长近一些，就算老首长不喜欢你待在身边，你也不好真的不管不顾不是？”
“我明白了，谢谢沈奶奶关心。”
一出房间门，沈玉兰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
她连夜写了一封信，打算明天一早就寄回家去。
过继这事儿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姜暮夏是何方神圣！
隔日一早，姜暮夏出门时居然在家门口又遇见了那位老爷子。
不过，今天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他眼熟了，原来他就是前天她在百货公司里遇见的那位超会说话的老同志。
“女同志，早上好啊，昨天的事我要好好谢谢你啊！”
一见着姜暮夏出门，顾老将军便激动地迎了上来。
姜暮夏瞧着他过分矫健的身姿，以及流利的言语，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老爷子，你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嘿！”
闻言，顾老将军心里一慌，但凭借着他强大的心智，他很快就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棒极了的借口。
“这就是我要好好感谢你的原因啊，要不是你把我送医送得那么及时，我哪能好得那么快啊！”
“大夫说，说我这是假性中风，所以一下就给我治好了！”
中风还有假性的，她怎么只听说过假性近视，假性宫缩？
不过本着自己对医学知识不够了解的份上，姜暮夏没有再去过度怀疑他说话的真假。
“是吗，那也是老人家你自己幸运，再加上身体底子好，和我没多大的关系，任是谁见着你倒在地上都会把你送进医院的？”
毕竟，现在的人还是比较实诚的，几乎不存在“扶不起”这个情况。
“咦，话不能这么说，我还是要多谢你的！”
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干脆赖在了姜暮夏的身边。
“我家里有一个二十岁的大孙子，长得好，脾气好，能力也够出色，保准你见了会喜欢，要不介绍给你处处？”
“是吗，听上去可真不错？”
姜暮夏渐渐回过味来了，这一位她怎么瞧着有点像顾霁白的爷爷啊，身份像，长相也有点像。
要不是原书里没有写明他的出场，早在他第一天奇奇怪怪地倒在她家门口时，她就该猜到的。
不过，现在猜到也不晚。
姜暮夏挑了挑眉，重新望向了老爷子。
“您孙子真有这么出色？”
“那当然！”
顾老爷子骄傲地扬起了头，转瞬心头突然涌上来一阵奇怪的感觉。
“虽然您孙子很好，不过，还是算了吧。”
姜暮夏笑得温婉，话锋却是突然一转。
“偷偷告诉您，我已经有心上人啦！”
“哦，那可真是可惜了。”
这心上人不正是他家兔崽子吗！
顾老爷子嘴上虽然说着可惜，可心里差点笑出声，刚刚的那股别扭劲瞬间全部消失。
这位女同志对他孙子还是很专一的，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就见异思迁，值得表扬！
要是因为他刚刚一时大意的嘴瓢搞丢了孙媳妇儿，家里的兔崽子怕是要恨死他。
他们老顾家的人，专情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他是，他儿子是，他孙子自然也会是。
听到满意的话后，顾老爷子高高兴兴地和姜暮夏说了再见，径直折返回家。
“霁白，你小子眼光还不错，随了老子的！”
“爷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刚刚干嘛去了？”
一听这话，顾霁白瞬间就慌了，唯恐他去打扰姜暮夏。
“我能干嘛呀！”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是不是我做什么事儿还要给你小子打报告了！”
“没有。”
顾霁白无奈了，然而还不等他再追问，就被老爷子直接赶走了。
“行了行了，你今天不是还要去县郊吗，还不快去，都是谁教你的啊，工作磨磨蹭蹭的，追老婆也磨磨蹭蹭的！”
“真是！”
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瞧了顾霁白一眼后，又嫌弃地摇了摇头。
“爷爷，您先答应我，别去打搅人家行不行？”
临出门前，顾霁白再次不放心地嘱咐老爷子。
“行行行！好了吧！”
为了不让兔崽子起疑心，老爷子只好假装答应。
另一边，姜暮夏刚从食堂那里调查清楚，确保了昨日的蔬菜并没有再收割前打过农药，且除了白晓燕再无工人犯病后当即赶去了医院。
现在，她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白晓燕，以及白父白母之所以身体虚弱肯定都和四方脸脱不了关系了。
姜暮夏到医院时，白父正从医院里走出来，两人一下就在门口相遇了。
“呀，姜干事，你又来看我家晓燕啦！”
白父热情极了，望着姜暮夏连连感谢钢铁厂对他闺女的关心。
就在姜暮夏要和他说明一些情况时，她突然发现白父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吓得她当即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去看。
好家伙，四方脸居然又扶着昨天那个大腹便便的孕妇来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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