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李果儿推开门,回头瞥向幽深的走廊,似乎能闻见那群鬼怪身上散发出的烂垃圾味道。走廊直通民居的后街,三人一逃出来,立刻将门关上。
后街上,冷风习习,吹得人透骨彻寒。
刘义苍白着脸道:“这些东西似乎很不祥,也许是某种——我看,这城里也许有宗教祭祀的场地,我们去那儿躲躲,顺便查找线索。”
李果儿答应一声,却忍不住偷瞥他一眼,腹诽刘义这人怎么有点迷信,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刘义正扛着人事不醒的谢如忙着找路,扭头,似笑非笑地看向李果儿。吓得李果儿赶紧瞥开头,装作找路的样子,实则心底都捏了一把汗。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说辞,刘义倒是轻飘飘放过她了,忽拉住她的手将人扯进昏暗的巷子。
“嘘——”
街上两侧路灯投下的光线中,赫然出现一列阴影,并伴随有嗒嗒的脚步声。李果儿不禁往角落里缩了缩身子,屏息凝气地注视着街上,阴影滑过,是一列衣着精美华丽的巡逻兵,头戴羽盔,外套着犀皮甲,在胸前的左上方也就是心脏位置,有个银月徽章。
李果儿不禁蹙眉,茫茫空城遗址中怎么会有巡逻兵?更令人奇怪的是,路灯的光茫似能穿透这些身高体壮的巡逻兵,难道是徘徊在此地的亡灵?等那列巡逻的幽灵离开,李果儿忽侧首,看向刘义,他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记得游戏里没有这一关卡吧,也没有所谓的灵车之说。”李果儿回想起自登上灵车,到变故发生,落入这被遗弃之地的整个过程,究竟是哪里出了差池,可是始终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结论。身为科学会骨干的刘义会知道什么吗?
被她这样问,刘义一时愣住了,张口就打马虎眼。李果儿冷哼一声,从巷子里探身查看街上没再出现鬼怪,便抖了抖衣上的灰尘走出去。依她看,八成刘义是科学会明目张胆安插进来的间谍,但自己又无可奈何。想到这儿,不禁长叹一声,仰望天空却被天上的繁星璀璨吸引走目光。
“果果。”刘义叫了她好几声,李果儿才倏然回神,轻笑道:“如果不知道这里危机四伏,也许我真会喜欢上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就觉得这座城很亲切。”
刘义似深有同感,点头附和:“我也是。或许上辈子是这里的人。”
“你看着并不像一个有着强烈宗教信仰的人。”李果儿回头笑道。但时间不容她们再在这种小事上闲谈,那群生着鳞尾的鬼怪不知身在何处,是否正在窥伺她们,刘义短暂的沉默后,结束了话题。之后,李果儿和他心知肚明地保持着默契,谁也不曾开口。
路灯的光茫虽然明亮,却远不及天上繁星耀眼,如宝石散落在一天的繁星之间,半隐匿着一道新月的轮廓。新月对照的位置被人为地修建了一座高塔,然而经历沧海桑田,塔身早已折断毁坏,只剩一片苟延残喘的废墟。
刘义称这座塔又名月塔,原本是建在本城神庙的顶上,用以供神的使者造访人间时居住。神庙的祭祀大使长偶尔会从卦象占卜中得到神谕,因此有机会进入月塔神殿,拜会神的使者,并与其坐谈论道。且不提这种近乎荒诞传说的情节是否真实存在,单就刘义对这冷门中的秘密之事如此了解,而且还毫不遮掩地说出来,他是打算不装了吗?
李果儿冷冷地盯着他。
此刻,她们藏身在城墙下,隔着数街的距离可以望见月塔和神庙倒塌后的废墟,依然庞大,雄伟壮观。在满城萤火燃烧中,废墟的轮廓模糊不清,如同一只忽张忽收的黑色眼瞳。
等刘义说完,李果儿开口:“刘义,你知道出去的路。要怎么做?”
躺在地上的谢如仍然没醒,身体正在以缓慢的速度石化,就算她再傻,也该知道谢如的身体症状和这个诡异的地方脱不开干系,自己因为义体的缘故所以还未出现症状,但在这儿待得越久,危险越是紧逼。刘义明明知道这里的危险,却——可能是他引自己进来此地,但既然是冲着她来的,何必多连累无辜之人。早知道就不和谢如汇合了,如今反倒害了她一把。
李果儿收回看谢如的视线,抬眼,见刘义正凝视着自己。忽然,他转开头颅:“这里不是游戏世界,是一处人为构建成的游离空间,要想离开必须知道出口的空间坐标。”
“你知道?”
“我并不知道,但事成后,会有人来接我们。”
望着刘义冷峻的侧脸,李果儿突然生出一股痛恨,鼻尖泛酸,又怕这丝情绪被人察觉急忙压了下去。按他的意思,只要老老实实完成任务,自己和谢如可以保住小命离开。于是点了点头:“要我做什么?”
忽然,刘义转过身来,垂下了黑亮的眸子:“我不想为自己辩解,果果,如果有危险,我会保护你。我们需要找到一则记载着如何去到传说之国的档案。”
李果儿对他的承诺嗤之以鼻,但却在听到真有这么一个国度时愣了神。科学会要找到传说之国有什么目的?这与自己、消失的克莱尔斯丹.李有什么联系?脑中闪过万种思绪,但无一不是风过无痕,什么也不记得了。
李果儿定了定心神,淡道:“那还等什么。还是去神殿吗?”
刘义轻嗯一声,蹲身去扶昏迷的谢如,她一个人加上氧气瓶的重量十分沉重,总不能一直让李果儿扶着。
但李果儿突然从后面叫住他。刘义转过身,看见李果儿面无血色的脸蛋时心脏一冷,瞳孔骤缩。半响,他闪烁着眸光低头看去,一个连着药剂管的针头插进他心口,蓝色的液体大部分已经流入他的身体。一阵阵寒意在筋脉里肆虐,冻得他舌头都僵了,半天说不出话。
一切反应都看在李果儿眼里。
眸光一下闪烁,李果儿收回药剂管和针头,解释道:“刘义,你是科学会的人,我现在不敢信你。这是一种非常稀有且专门针对神经系统的病毒,发作时间晚,等到我和谢如安全出去后,我会给你解药。”
刘义无言,半天才勉强扯出一个皱巴巴的笑。
但李果儿却不再看他,从城墙废墟的大石块上跳下,变出长刀,走到前面开路。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刘义,分明是不怀好意靠近的敌人,可是又总是嬉皮笑脸地赖在自己身边,说话很啰嗦,但眼睛却很亮,有危险时跑的比谁还快但偶尔也会冒死相救。
想到这儿,李果儿不禁勾了下唇角。转而,又迅速摇头,暗暗叮嘱自己可千万别被对方的美色欺骗了去,也不要对某人保持好奇心。她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果果,果果——”刘义在后面叫了她好几声,却得不到一丝回应,神情亦有一丝气馁。看着她背影越走越远,只好跺脚,拖着谢如追上去。
李果儿察觉到一丝橘子汽水的味道飘近,急忙换作毫不在意的态度,不满道:“你叫那么大声,想把鬼怪引来吗?”
刘义本来憋足的的气闷一下子泄了气,偷瞥着她,底气不足道:“果果,虽然我们现在是不同阵营,但还能保持——朋友的关系吧?”
“不能。”李果儿愕然,毫不犹豫道。
一眨眼,去路就被刘义拦住,他绕到前面,神情似质问又似委屈。李果儿看他手里还抓着谢如,担心他怒起无意伤人,只好道:“刘义,你别茶了,私事日后再议,再耽搁小心遇到巡逻兵。”
也不知她的嘴是今日开过光,竟让她一语成箴。
说话间,感觉冷风簌簌,好像有数双阴冷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李果儿不禁打了个哆嗦,抬头看向刘义,却见他可怜的表情一收,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伸手抓住自己掉头就跑。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破空之声,李果儿一边被扯着狂跑,一边回首,城墙下的路口处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巡逻兵,还有影子般的鬼骑士。
月光似的利箭飞射而来,如游龙走电,眨眼间就逼近面前。李果儿迅速按住刘义往旁边一滚,却忘了谢如和氧气瓶的重量,重心没控制好,三人都摔了个毛驴打滚。正要腾身跃起,一柄森寒长剑已架在脖颈上,再一看三人已被鬼骑士和巡逻兵团团围住,再无路可逃。
鬼骑士们聚头无声商量了一阵,随即巡逻兵撤走,由鬼骑士挟持着三人游行在大街上。
四面八方都涌来了许多披着长袍的鬼影,像是在看热闹,对李果儿三人指指点点。原先那群有鳞尾的鬼怪也出现过,只是藏在巷子里,用尾巴上的淬毒眼睛死死盯着她们。
穿过数街,李果儿看着近在眼前的神庙废墟,不由吃惊,那些鬼骑士最终竟把她们押到了神庙里。
神庙废旧多年,顶部的月塔早已化成废墟,只见两名鬼骑士步出队伍,穿过一排对称的大理石柱,伸手推开了腐朽的大门,一阵年久的霉味裹挟着灰尘扑簌簌冲出,直呛得人咳嗽不止。
李果儿被压在队伍之首,此刻首当其冲,眼睛鼻子全都呛红了,在鬼骑士的压制下毫无反抗之力,就这么被扔破布似的丢进了神庙大殿。膝盖骨正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她不禁发出惊呼一声,不知是撞疼还是冷意刺激的。甫一入殿,神庙大门就砰的关上,视野陷入一片黑暗,紧随着半空中浮现出一些星星点点的光亮,还未来得及看清,光亮迅速结成一群,照显出一个庞然大物的躯体。
随着那座庞然如小山丘的怪物渐渐露出真容,李果儿的呼吸逐渐停止,死死盯着对方,身体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高耸的神像上竟然趴伏着一只巨大的蓝环章鱼,腥臭的水流从章鱼体下流出在神像表面蜿蜒而下,万千触足微微颤栗着隐约透出一丝兴奋。先前所见光亮便是章鱼体内发出的,忽而环绕成一圆圈,忽而四散分开,光茫虽然微弱,却照亮了神殿大部分的空间。九米多高的顶壁上尽是华丽雄伟、栩栩如生的彩色浮雕,无声叙说着一个个古老奇异的传说。
李果儿暗中惊叹一声,很快回神,现在不是欣赏古物的时候,那些鬼骑士把她们丢进神殿后就悄无声息地失踪了,难道是想把她们喂给这章鱼当零食?
趴在神像上的章鱼似在闭目小憩,对眼前的食物毫无触动,只是那一根根粗壮的触手不停地卷啊卷。现在很可能是逃走的唯一机会,看地面上已经聚集了一滩从章鱼身体流下的水,可以推出这只章鱼不久前肯定泡在水里,神庙内不太可能凿个大坑供章鱼泡澡,所以这神庙内大概率有出去的路。李果儿眼神微亮,伸手扯了下旁边正观察打量神殿的刘义,对他使了个眼色。
刘义略一思索,将手指向章鱼身后,意思章鱼是从神庙后面进来的,出路应该也在那儿。
正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呻吟,李果儿急忙转身,见是谢如清醒过来了。谢如指了指氧气瓶,做个摇头的动作,李果儿正犹豫要不要替她摘下氧气瓶,刘义已上来动手。李果儿轻瞟一眼他,见谢如脸色虽然苍白但并未恶化,便咽下了要出口的话。毕竟刘义多年浸淫逃生游戏,对伤病的了解比自己要强很多。
谢如轻轻呼出口气,虽然脱离了危险但人还很虚弱,环视一圈,见到那只大章鱼时差点又眼白一翻,再度昏睡。
李果儿飞快按住她的人中,压低声音道:“马上要有好戏发生,谢如你现在不能睡,错过太可惜!”
谢如幽幽又将眼白翻回来,气若游丝地问:“什么好戏?在哪里?”
李果儿低头和她对视,扯出个虚假的微笑,抬头去看那神像上蠢蠢欲动的章鱼。谢如顺着她视线扫去,脑子懵了几秒,终于回过味来,是这姐不想再带个拖油瓶逃生了。
只一瞬间的功夫,谢如突然恢复了生机,咻地坐直身体。刘义在旁边看的咂舌。
但此刻,那只大章鱼终于等不下去了,霍然蠕动着触足飞快地爬下神像。
李果儿挑眉道:“看吧,你一醒来,戏就开始了。赶紧逃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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