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鼻尖耸动，嗅了嗅空气中雷火符的气息，当中似乎还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妖气。
“无暇，无暇，别睡了……开工了。”萧白在识海中唤道。
“嗯……”无暇伸了伸懒腰。
“你闻一下这妖气，还有这雷火符…能看出来是什么妖吗？”萧白问道。
无暇眼睫轻阖，须臾开口道：“这是……火光灵兽？这种灵兽并不常见，此兽乃上古灵兽，存世的也不多了，它极善幻境及雷火系符咒，怎么会出现在此处？碧霞宗怎么会招惹它？嗯……这倒是不太好办。”
萧白听着无暇所说，越听心越沉：“他有什么弱点吗？他的雷火符好像不怕水。”
“弱点么……就是他的右肋下三寸的位置，那里是他命门所在，最为薄弱，攻击此处往往事半功倍。但想要近他的身也很难，他的雷火符极难对付。你要先想办法解决这个才行。”无暇提醒道。
萧白向李言招了招手道：“你们这附近可有火光灵兽？”
“有的。”李言往南一指：“在碧霞宗南面三百里，便有一灵山，唤作火幻山，山内便是火光灵兽洞府，长老为何如此问？此事莫不是与这火光灵兽有关？”李言猜疑道。
萧白也不肯定，只模棱两可的说：“或许吧，你前面带路，咱们一道去探探这火幻山。”转而又对云拂衣说：“拂衣，这狼妖你先拘着，也许之后还有用。”
云拂衣点头道：“是，师尊。”
“道长，我……”狼妖刚想向萧白求饶，不待他说完，一道封妖符咒便把这狼妖变成了一只小土狗，还顺带封了它的修为，云拂衣面无表情的便把小土狗丢到乾坤袋里了。
心下腹诽：“少烦我师尊，聒噪。”
萧白从头到尾观赏了那惨兮兮的狼妖，心内怅然了句“你自求多福啊……”
几人御剑而去，萧白传音给李言：“李道友可知，那火光灵兽的修为如何？”
李言本是凌子墨派在凌夺身边保护儿子的，虽也是元婴修为，但想要跟上萧白师徒二人的速度，终究有些勉强。
同一个修真境界也分初期、中期和后期，他虽同云拂衣同为元婴期，但在境界上，一个是初期，一个是后期。
李言擦了擦虚汗，尴尬的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那火幻山中本来有两只火幻兽，修为颇高。”
萧白余光瞟了眼李言，善意的缓了缓速度等他。
云拂衣自然懂师尊，也配合着，他抓住重点：“本来？那现在就是只有一只了？”
李言点头道：“正是，这火幻山以前是有两只的，但不知为何，现在就只有一只了。”
说话间，几人便到了。火幻山钟灵毓秀，灵气缭绕，连个火星子都没见？也不知为何会叫火幻山？奇也怪也……
几人沿着山路行至火云洞，蜿蜒盘旋的通道像迷宫一样冗长狭窄，三人只能依次通过。
“长老，这火云洞我也没进过，我们要进.去吗？”李言婆婆妈妈地在洞口徘徊，畏缩不前。
他就是没那份勇气，那火光灵兽能把少宗主伤成那样，也不知道什么修为，万一他走在前面，大能没来得及捞他，他就没了?
有萧白这样的大能在，跟在清玄长老后面才保险。脸面算什么？和自己的小命比，不值一提。
云拂衣睨了他一眼，便看透了这姓李的小心思，嗤笑着瞥了对方一眼，抬脚便前行而入。
萧白紧跟着徒弟，本想让这李言在外面候着，但又怕他没法和凌子墨交代。踟蹰半晌，见小徒弟都要走远了，才说：“你跟在后面吧。”
“好，好，多谢长老。”李言赔着笑，放下心中顾虑，这回没再拖沓，爽快地跟进了火云洞。
洞中崎岖，七捌八绕的，三人越走越深，越来越热，转过最后一个路口时，热浪扑面而来，灼热的空气炙烤着萧白的脸颊，不禁有些口干舌燥，他抬手一道结界，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仔细感受，这灼热的气流中似乎还伴着淡淡的香气。
最下边，竟有一池地火岩浆，怪不得这火光灵兽雷火符了得，想来定是从这地火岩浆中提炼地火所得，地火本就不怕普通的水，也难怪凌夺的引水符没用。
“师尊小心。”云拂衣将萧白挡在身后，蹙眉道：“这里有些古怪。”
“大家都小心些，李道友跟……”话音戛然而止，萧白一回头，身后哪里还有李言半片影子。
大意了，萧白心下暗恼，脸色黑沉的嘱咐道：“李言不见了，你小心点，跟紧我。”他反身跃过，将小徒弟护在身后。
话音刚落，一股强大的吸力便拖着两人急坠而下，萧白在半空中稳住身形，拉住云拂衣的手，两人一起跌跌撞撞的落到地面。
云拂衣余光看了眼两只拉着的手，师尊的手很软，掌心有微薄的茧，是长年练剑致，从掌心传来微热的温度，温暖了云拂衣常年冰冷的指尖。
他心跳莫名的漏了半拍，忙转开目光，向周遭看去，四周灵植葱郁，鸟兽飞鸣，好似火幻山，又和他们进来时的风景不太一样？
一女子迎面跑来，从他们身上穿过，扑向一男子，竟像看不见他们一样。
云拂衣捏了两下指尖，以感受真实度。
“别怕，这是幻境。”萧白适时出声：“火光灵兽极善幻术，只要不强行打破，就不会有危险，李言肯定有问题，八成是故意把咱们引到这来的。”
他一边分析一边安抚徒弟道：“待我窥探一下这境主究竟要同我们说什么，好从中找出破境之法。”
“有师尊在，拂衣不怕。”云拂衣眼角带笑，现在的师尊，是能让他心安的。
那女子娇俏灵动，眉眼弯弯的扑进男子怀里：“哥哥，你这次要闭关多久，阿珠没有哥哥，好无聊的……”女子撒着娇道。
男子一头火红的长发，面目刚毅，身材魁梧。
“都多大的姑娘了，还撒娇，也不害羞。”男子虽然这般说着，但并无半点斥责，他满眼宠溺地抬起手揉了揉阿珠的发。
“我多大了你也是我哥哥啊，哥哥……你不要闭关好不好，你一闭关就好多年，万一阿珠再像小时候那样，被那些修士抓走，哥哥会后悔的。”阿珠撅着小嘴嗔怪道。
男子无奈的说：“哥哥闭关，就是为了不让世人再欺负阿珠啊！阿珠乖，不要乱跑……只要你在这火幻山不出去，就不会有人能伤害你的。”
男子揉了两下阿珠的发，又说：“哥在这火幻山设下来结界，别人是发现不了这里的，我赤炎设的幻境，还没几人能解。”对这点他很自信。
原来这便是火幻山的两只火光灵兽赤炎和阿珠。
赤炎进火云洞闭关，阿珠也在山中修炼起来，但有时委实在无聊，也在火幻山满山的疯跑。
幻境中的时间随着境主的心意飞快流逝，萧白感觉周遭的空气飞速流动，日月飞快交替，也不知过了多少年。
阿珠再次出现在萧白眼前时，已经长得越发灵动漂亮了，修为也达到了金丹境。
阿珠在火幻山无聊地追一只小狼，她手提着小狼脖颈，一抬头，见有两个修士进山，被赤炎的幻境挡在山门外。
她本想当作没看见转身离开的，但看见那黄衣男子的脸时，蓦地脚步一顿。
来人丰神俊朗，身材挺阔，正是碧霞宗宗主凌子墨，跟在他后边的，是副宗主袁杰。
“竟是他……他来火幻山做什么？”阿珠自言自语的呢喃。
小狼抓了两下阿珠手臂，开口道：“主人，你可不能出结界哦……”
“小野，你闭嘴，我有说我要出结界吗？”她将小狼的爪子拍开：“只是这人于我有恩，我不能不管他，我当年修为低微时，被人当作普通妖兽抓到碧霞宗的锁妖洞，还是他救了我。”阿珠同小狼解释。
小狼固执地道：“那都是多少年的事了，他说不定早忘了，反正你不能出结界。”
“小野，你记着，我们妖修是要讲个因果的，有恩不报，将来历天劫时，会受天道所束，难成大道的。”阿珠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
萧白和云拂衣站在山间的柳树下，柔软的清风从柳条中吹过，云拂衣站在他的身侧，两人眸光相对时，闪了一丝了然。
“师尊觉得会是这两兄妹杀的宗主夫人吗？”云拂衣觉得这估计就是一妖修复仇的戏码。
萧白也不解这境主想让他们看什么？但对云拂衣的猜测基本认同，便说：“或许，且看看吧，这阿珠看着是个心地善良，赤炎倒还不清楚……”
云拂衣看着阿珠抓着的小狼，一道念头闪过，他双眼微眯，抬手从乾坤袋中一甩，便把之前抓的狼妖甩了出来。
小土狗在地上滚了两圈，化作狼妖，他抬头看向周遭，目光扫到阿珠时不动了，狼妖眼眶氤氲，眸中满脸怀念，呜咽着说不出一句整话。
云拂衣抬脚踹了狼妖一脚：“这是你吧，说，怎么回事？”
狼妖收敛伤悲，满脸愤恨的看向云拂衣和萧白，道：“你们这些正道修士，满脸的道貌岸然。都不是好东西。”
这妖一改之前的瑟缩与窝囊，竟有勇气呛声？
云拂衣抬手招出‘莫忘’剑，抵在狼妖颈侧：“说，怎么破这幻境？”
狼妖梗着脖子道：“这是赤炎主人设的幻境，主人说，你们看完，这幻境自然就破了，你们有可能不会再插手碧霞宗之事……”他越说声音越低，不一会儿，又怒道：“我看未必，你们这些修士都是一丘之貉。”
妖类脾性果真古怪。
***
阿珠不顾狼妖的劝阻，还是来到了结界边。
“二位道友且慢……你们是何人？为何来这火幻山？”阿珠疏冷的看着凌子墨。
“姑娘，我乃碧霞宗宗主凌子墨，这是我宗袁杰，听闻这火幻山中，有一火光灵兽，凌某此次前来，是来请火光灵兽赐我一些青丝的，我想为我夫人做件防御仙纱，不知姑娘可否告知我灵兽住所？”凌子墨诚恳地解释。
原来他叫凌子墨，他都当上碧霞宗宗主了，他果然忘了我了，还娶妻了……阿珠心中划过一丝怅然。
但她想将人留下报恩，便说：“原来是凌宗主，这火幻山确实有火光灵兽，不过他在闭关，凌宗主不急的话，可在这小住个几日，那灵兽不日便出关了。”
阿珠其实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会出关，但她自己也是火光灵兽，凌子墨所求之物，她也可以给。阿珠私心里想多留凌子墨几天。
她对凌子墨的好感，也不知是从何时起的，也许是从凌子墨救下她那时起便是。也许是如今再见到他。
他怎么就不记得我了呢？他还娶妻了，还要为妻子来求我的青丝。青丝、青丝……情丝、情丝。凌公子，你可知我对你？唉……阿珠心咯噔一下，为自己陡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想明白后，阿珠的心中满腔的后悔，她该早些下山去找他，不该等哥哥出关的。
阿珠最终还是没听小狼的劝阻，为在山口徘徊的凌子墨袁杰领了路，引他们进了结界。她满脸笑容的引凌子墨进了火幻山，来到山中建的一处小楼中，阿珠平时便歇在此处。
“请问姑娘怎么称呼？”袁杰说道。
“道友唤我阿珠便是，我平时一个在这山中修行，屋舍简陋，还望凌宗主与这位道长不要嫌弃。”阿珠说。
“不嫌弃，不嫌弃……姑娘有所不知，我和宗主在山门外被困了半天都找不到入山的路，要不是姑娘你，我们只怕还在山门外打转呢？”袁杰跟在凌子墨身后，怂着他的酒糟鼻，一脸憨笑。
“这袁杰怕不是个傻的吧？人阿珠明显是想和凌子墨说话，他在旁边凑什么趣儿，就这？也不知道那白薇喜欢他什么？”萧白嗤笑道。
“师尊不知，不论袁杰长得如何，单凭他是碧霞宗副宗主就够了。”云拂衣深知在修真界修为地位能带来什么。
看来在哪个世界都一样，财富地位能补足一切缺陷，萧白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凌子墨和袁杰在此地一歇就是数日，他住得心焦，又不好催促，只能长吁短叹。这日，阿珠给凌子墨送来灵果。
“凌宗主可记得百年前在碧霞宗救过的小兽？”阿珠抬眼望向高自己一个头的凌子墨，目光有些灼热。
凌子墨回避的看向别处，略作思索，竟真的从记忆中想起个毛茸茸的小家伙。
他倏地转头看向阿珠，眉眼弯弯的问：“是你吗？”
阿珠但笑不语，凌子墨上下瞧了几眼，感慨道：“原来竟是你……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
他想起那时的情景，回忆道：“我那时初到碧霞宗，闲来无事，逛至锁妖洞，见一小兽两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就觉得这小兽颇有灵性，关在这锁妖洞中试药，未免可惜，脑子一热，便将你放了……观你如今修为，也不枉费我当日放你的心思了。”
原来凌大哥还记得，阿珠听着恩人之言，双眉微挑，满眼含笑，满是情窦初开的神情。
旁观的袁杰眉峰微挑，打趣道：“宗主，你竟还有私放妖兽的时候啊？啧啧啧……不行，我回去可得告诉灵碧，看她怎么罚你。”
凌子墨半点也不心虚，知道这人只是过嘴瘾，他道：“袁兄乱说，灵碧最是心善，她即便知道了，也会赞同的。这么有灵性的妖兽，困在锁妖洞试药，可惜了……假以时日，若她修为大成，岂不与碧霞宗结仇？”
凌子墨是有些眼光的，不然也当不了碧霞宗的宗主，如果当年不是他凑巧放了阿珠，这仇怕是早就结下了，那赤炎怕是当年就打上碧霞宗了。
袁杰左手搓着右手，讪笑道：“瞧瞧，要不怎么你是宗主呢？袁某说笑，说笑……”
凌子墨住在这的几日，阿珠日日相陪，有时和凌子墨请教修炼上的事，凌子墨也不吝赐教，但他担心孕中妻子，实在住不下去了。
又一日，凌子墨同阿珠在林中练剑时，便同阿珠坦白道：“阿珠姑娘，凌某宗内事务繁多，确实不便久留，不知道那火光灵兽什么时候可以出关？”
阿珠望着凌子墨刚毅的侧颜，心中惆怅，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是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吗？
但她还是放不下，她想给自己一次机会。
“凌大哥，其实…我与家兄二人都是火光灵兽，所以……我也是可以给你你所求之物，但，你也应该能感觉得到，我对你……不如让我跟在你身边，做个端茶倒水的随侍，有一天，我慢慢放下了，便会自行离开，可好？”
阿珠紧张的攥着袖子，望向凌子墨的双眼充满祈求，她只想一直能看到凌子墨就好，她不求其他。
凌子墨转过头去，不忍去看阿珠的目光，他只是为人忠厚了些，并不是傻子。
“阿珠姑娘这又是何必……我、我只当你是个后辈孩子，实在当不得你的喜欢，凌某普普通通，不好耽误姑娘姻缘……”
凌子墨还欲再说些什么，阿珠蓦地转过身去，眼中闪着泪花，声音却轻快的说：“凌大哥……我不急，你再好好想想，我明天等你消息……”阿珠在自己崩溃前，急急的跑远了。
凌子墨怅然的望着阿珠渐渐消失的背影，呢喃道：“我终是让姑娘失望了……”
画面一转，天色黑沉，还是这片小树林，阿珠一改之前的抑郁，欢快地向林中奔来，手中抱着一只小狼妖，行到路口，她将小狼妖放了下来。
“小野，我要走了，你不必跟了。”她冲小狼摆摆手，声音中满是欢快：“凌大哥答应我了，他同意把我留在身边了。我好高兴！你在这里乖乖的等我哥哥出关哦，你就告诉他，我下山游历去了，不必寻我。嘻嘻……”
阿珠的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小狼妖懵懂的看着她，还不知道它的小主人就要走了。
阿珠转身进了林中，小狼妖在原地踟蹰了一会，终是依依不舍地跟在后边，它不敢跟得太近，怕阿珠发现后生他的气，也怕坏了阿珠的事，他看得出来，阿珠从来没这么开心。
但他实在舍不得阿珠走，只能偷偷地坠在后面，想再多看阿珠几眼，小狼妖将自己藏在一棵树后，看见林中，阿珠和凌子墨在说话。
“凌大哥，我们这便走吗？”她向凌子墨身后看去：“咦？怎么不见袁道友？”阿珠抬眼看着凌子墨，眸中闪着光。
虽然她不知道凌大哥为什么改了主意，但她不在意，只要能跟在他身边就好。
“宗门有事，袁杰先回去了，我们快走吧。”凌子墨用左手揉了揉鼻子，说这话时，并没有以前的沉稳，语气中还透着一丝急躁。
阿珠看着凌子墨微愣，说不上哪里不对，可能是碧霞宗真的出了什么事，凌大哥急着回去吧？
她忽略了那一瞬的异样，转身领着凌子墨往出走：“凌大哥不急，我们……”
话音戛然而止，阿珠觉得心口好痛，她缓缓低下头，看着从后心穿过前胸的手，阿珠转过身，瞳孔震颤，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凌子墨站在她的面前，手中握着她的妖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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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阿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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