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进去。”江数越过沈岁安朝里走去。
包厢里谢凝和一个女人有说有笑，女人眉眼温和，旁边的少年偶尔应答几句。
推开门沈岁安看见的便是这幅画面。
沈岁安没想会在这见到他，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来了，快坐下。”谢凝说道：“给你们介绍一下，楚兰阿姨。”
兄妹俩异口同声：“阿姨好。”
“你们好。”楚兰被喊的心花怒放：“岁安都长这么漂亮啦，阿姨还记得，你小时候瘦瘦小小一个，到现在也没变，待会儿要多吃点。”
沈岁安是典型的干吃不胖，身材娇小五官精致，八字刘海垂落两侧，显得脸更小。
沈岁安点头应下。
“这位是楚兰阿姨的儿子周司年。”谢凝侧头：“岁安，你们以前见过，记得么。”
忽然被点名，沈岁安慌忙开口：“不记得。”
记得，她当然记得，只因为不想别样的心思被发现，才矢口否认。
“司年呢，还记得么。”谢凝问。
“我记得。”少年温润的嗓音自前方响起。
沈岁安心下一惊。
完蛋！
下午偷看不会被他发现了吧。
“没记错，好像是三年前吧。”周司年故作思考。
记得，他说记得的那时的她，沈岁安的心跳蓦然漏掉一拍。
少年的声音回响在耳畔，如微风轻拂过水面，荡起波纹。
楚兰摆摆手：“哎呀，小孩子忘性大，不记得很正常呀。”
“司年和阿数同年，大上你两岁。”谢凝重新介绍：“你要喊司年，哥哥。”
“司年哥哥。”沈岁安有些变扭。
周司年轻笑声从嗓音里溢出来：“妹妹好。”
沈岁安后知后觉谢凝让她喊周司年…哥哥，而不是司年哥哥，反应过来沈岁安整个人烧的慌。
“好久不见，周司年。”江数适时出声，缓解了沈岁安的尴尬。
“是啊，好久不见。”少年说得漫不经心。
谢凝讶异：“你们认识？”
“他转学前我们两一个班，玩得不错。”江数回答。
初三那年，周司年的父亲调职去苏市，楚兰带着他转学一起去了，明年高考需要回户籍所在地，今年提前回来适应下。
服务员开始上菜：“蟹黄豆腐。”
标准菜式，为让客人了解菜品，服务员上菜时会报上菜名。
A市是沿海地区。
这家餐厅又海鲜偏多点。
谢凝招呼大家：“开饭吧，边吃边聊。”
这家店的口味沈岁安吃不来，蟹黄豆腐她多吃了点，其余她都浅尝了一口，便放下筷子：“大家慢慢吃，我去下洗手间。”
谢凝点头默许。
餐厅风格偏富丽，金黄色基调，天花板上装着水晶吊灯，包厢之间的走廊七拐八绕。
沈岁安按照原路走出餐厅，里面温度太低，她想出来透透气。
夜晚微风吹在脸上，燥热中夹杂丝丝清凉。
缓过气，沈岁安重新走回餐厅，刚迈出步伐，腿却被力量给束缚住。
她低下头，三四岁的小女孩，拉住她的裤腿眼泪汪汪的仰头看她：“姐姐，可以帮帮我吗？”
沈岁安蹲下与小女孩平行：“怎么了小朋友？”
“姐姐我……我的牵引绳松了，小……小狗跑了。”小女孩带着哭音，说话断断续续。
沈岁安见她哭得实在可怜，放柔声音：“是想让我帮你找小狗吗？”
小女孩点点头。
“告诉姐姐，小狗什么样，往哪里跑了，姐姐帮你找。”
小女孩收住哭声：“真的吗？”她找了好多人，都不愿意帮她，妈妈去买东西，让她站在原地不要动，所以她不敢随便走开，妈妈回来会找不到她的，但她也不能不管哈哈。
“嗯。”沈岁安应下。
“谢谢姐姐，你真是个好人。”小女孩惊喜：“它是一只小哈士奇，叫哈哈，脖子上挂着粉色绳子。”小女孩指着小狗逃跑的方向。
沈岁安让她坐在花坛边，叮嘱她：“你先坐在这里，等姐姐。”
小女孩乖巧点头：“知道的，姐姐。”
夜晚街道灯火通明，沈岁安沿着街道小跑着，没多久她在一家烧烤摊前发现哈哈，小家伙坐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烧烤口水流了满地。
沈岁安从口袋里掏出面包剩下的牛□□，她撕开包装，轻唤：“哈哈。”
哈哈听到声音转头，沈岁安拿着牛□□朝它轻晃。
哈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看到吃的蹬蹬蹬冲了过来，它并护食，沈岁岁趁它吃牛□□一把抱起它，别看它看着小，体重可不轻。
沈岁安没敢耽误，跑着回去，哈哈没受到半点颠簸的影响，安稳窝在沈岁安怀里吃牛□□。
小女孩远远看见沈岁安跑过来，激动挥手：“姐姐。”
沈岁安将哈哈放在地上，把手中的牵引绳递给女孩：“这次可要拿好哦。”
小女孩接过牵引绳：“谢谢姐姐，我会牢牢抓住的。”
“糯米。”
女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糯米牵着哈哈跑过去：“妈妈。”
女人笑着摸糯米的脑袋，糯米抬头和女人说了什么，一脸欢乐。
见这幅温馨的场面，沈岁安嘴角不自觉带笑。
女人牵着糯米朝沈岁安走来：“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
沈岁安笑的腼腆：“没关系。”
“糯米，跟姐姐道再见，我们回家了。”女人低头看着糯米。
糯米挥挥手： “姐姐再见。”
刚从餐厅走出来的少年把一切尽收眼底。
放松下来，沈岁安顿觉口干舌燥，她坐在花坛边平缓呼吸，鬓角的刘海被汗水打湿，丝丝凉意窜过，细微到难以捕捉。
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沈岁安拿出手机，是江数问她在哪儿。
沈岁安低头点开聊天框，正欲回复，余光瞥见一双黑色运动鞋在她的正前方停下。
沈岁安抬眼顺着鞋往上看：“您有……。”话说到一半哽在嗓子眼。
少年的脸庞清晰印入她的眸中，周司年把手中的纸袋递给她。
“我和江数去买奶茶，这杯他让我给你。”周司年解释道：“江数被谢阿姨绊住了。”
沈岁安接过袋子：“谢谢。”袋子里是一杯满杯太阳橙。
“不客气。”周司年顺势在她旁边坐下。
沈岁安微弯的腰，不知什么时候挺的笔直，她喝了口果茶，干涩的嗓子得到缓解：“很好喝。”
*
时间交错重叠，恍惚回到很久以前。
沈岁安的父母离婚，她还失去了最要好的朋友，母亲带她融入新家庭，那时她沉默胆怯。
沈岁安用童年去适应父母的争吵，没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去适应陌生的环境，母亲只关心她的成绩。
她像懵懂的小孩闯入全新的不属于她的陌生世界，她尝试着不断摸索。
*
那次。
谢凝和她的两个朋友约着吃饭逛街商场，凑巧周六她们都带上了孩子。
三个小孩中就沈岁安一个女孩子，并且是最小的。
小孩子胃浅，没多久一个男孩嚷嚷着：“妈妈，我吃饱了，能不能让司年哥哥陪我去游乐厅玩。”
商场里有一家游乐厅，离他们吃饭的餐厅不远，许月便同意了。
谢凝看向沈岁安：“你跟他们一起去吧。”
沈岁安起身。
“她长得跟癞蛤蟆一样，才不要她去。”男孩指着沈岁安大喊：“别跟过来，丑八怪。”
窘迫羞耻从头顶开始蔓延，沈岁安无措掩盖她的难堪，她干巴巴地说：“我是要去洗手间。”说完她为证明真实性，逃也似离开餐厅。
*
洗手间里流水哗啦啦的响，沈岁安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厚重的刘海遮住额头，算不上白的皮肤，瘦小的脸蛋尖尖的下巴，算不上丑但着实普通，丢到人群里眨眼间就不见踪影。
比不上长大后的半点色彩。
她没听过这么露骨的话，洗了把脸，沈岁安坐在洗手间外的长椅上，搅弄着手指。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男生说话那么难听。
为什么江数哥哥总是捉弄她，为什么妈妈会用恶意揣度她。
她一点也不想和妈妈出来吃饭，即便不愿谢凝也会强制带她出来。
记得有一次，坐在沈岁安旁边的女孩失手打翻她的果汁，果汁全撒在沈岁安身上。
谢凝看过来时，果汁已经打翻在地，她上来不分青红皂白指责沈岁安：“你看看你，吃个饭都不安分，果汁洒的到处都是。”
沈岁安辩解：“不是我打翻的。”
“做错事还不承认，不是你是谁。”谢凝怒火蹭一下子上来了：“我都看见了就是你打翻的，别想着污蔑别人。”
谢凝没看见果汁是谁打翻的，她一昧偏袒别人家的孩子，把错归结在沈岁安身上。
沈岁安看向身旁的女孩希望她能说出事实，女孩没说话心虚地看向一旁，沈岁安又求助地看向她的父亲。
沈文只觉扫兴：“一点小事，吵什么吵。”
擦拭完桌上的果汁，沈岁安没在为自己辩解，她知道没有用的，谢凝说的义正严辞，沈岁安快觉得果汁真是她打翻的。
没人关心沈岁安，她穿着被果汁浸湿的衣服坐在那里安静的一言不发。
*
“吃颗糖，心情会好点哦。”少年递给她一根棒棒糖，将她思绪拉回。
沈岁安接过，是西柚味棒棒糖：“谢谢哥哥。”
“不客气。”周司年在她身边坐下。
良久的沉默，沈岁安率先打破安静：“哥哥……。”
“嗯？”
周司年耐心等待她的下文。
有些难以启齿，沈岁安鼓起勇气开口：“我……我真的长得……嗯……很丑吗？”她把头埋得更低。
“没有，我觉得你很漂亮。”周司年抬起她的头：“自信点，你不比任何人差。”
似是触动了某种情绪，沈岁安眼泪刷一下掉下来，滴在周司年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背上，隐隐发烫，他猛地收回手。
第一次见小姑娘哭，周司年有些无措，他从口袋里掏出面纸，给沈岁安擦掉眼泪。
“眼泪是很珍贵的，为在意别人的话而流泪，不值得。”周司年说。
“悄悄告诉你。”周司年凑到沈岁安耳边：“他心里住了个癞蛤蟆。”
沈岁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到周司年的话，她刚收住的眼泪又有些控制不住了。
“为什么。”沈岁安不解。
“相由心生，他心里住着什么看见的便是什么，你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周司年将擦完眼泪的纸丢进垃圾桶：“人们往往因为过于在乎他人的眼光，而耽于发现自己的美。”
“人生是自己的，我们都是为了自己而活，你的人生不该被他人左右情绪。”
周司年故作愁容：“如果一直活在别人的眼光里，那岂不是太糟糕了。”
沈岁安没说话，怔怔看着周司年，她庆幸这次和谢凝出来吃饭。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要找到自己的路。”周司年起身：“走吧，我请你喝橙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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