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凝知道自己对于感情可能有点笨拙，但是她也无暇顾及这个问题了，她的思绪很快就被上课铃声带回到课本中了。她看着桌面上自己整理的竞赛笔记，思绪不免放空一会，封闭训练，意味着她会遇到以前的同学和老师，那些关于以前的记忆不免又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他们在背后的窃窃私语，老师不带感情的目光，狭窄阴暗的宿舍，还有数不尽的试卷与考试……在省会读书的四年，就像是一场不会结束的大雨，那四年的时光像是疯长的苔藓，闷热潮湿。
第一次，林凝觉得下课铃声是一种救赎。自从楚谨澈的母亲生病之后，他来学校的次数骤减，一般都是林凝抽空整理好笔记，等到晚上递给楚谨澈，而他在医院和晚上回家之后才得以抽空学习一下。所以晚饭林凝都是和小胖他们一起出去吃的。
只不过这几天还加上了徐休且。
“凝凝，我和小胖先去一趟老师办公室，你们等我一下嗷。”温暖拽着小胖到林凝桌前说道。随后便风风火火地拽着他离开了教室。林凝看着两人的背影，还没来得急说出口的话便堵在了嘴里。
“怎么了？”刚下楼的徐休且看着温暖和小胖离开，坐在林凝旁边问道。
“没事，他们两个去办公室有点事情，我们等一下他们吧。”林凝边收拾桌子上面的笔记边回答。
“行，要不我们下去等吧。还可以在操场上散一下步，等他们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后可以直接看见我们，也不用上楼了。”
两人便一起下楼了。
“凝凝妹妹。去哪呀？”刚打完篮球的郑扬看着林凝和徐休且一起下楼的熟稔模样不免好奇。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
“郑扬哥。我们准备去吃饭。”
“哦哦，吃饭啊，是啊，这到吃饭的时间了。”郑扬看了看手表，有些尴尬的摩擦着双手回复道。他将篮球递给后面的一个兄弟，走到林凝面前，小声道：“妹妹，这是谁啊，你可别谈恋爱不告诉哥啊，楚谨澈不在，我可得看好你不让你被其他男的拐走了。”
林凝赶忙推开他，“这是我学长，徐休且。”她回头对徐休且笑笑，然后向郑扬介绍道。“你不要瞎想。”
两人目光对视，点了点头就算认识了。“我只是关心你啊，林凝，楚谨澈大少爷不在学校，作为他头号小弟我可是要看紧他的心头肉。”
林凝红着脸踩他一脚。“你别乱讲。”
徐休且看着面前两人熟稔的模样，顿时觉得这个画面十分刺眼，心中出现了一股陌生的情绪，他希望林凝在他面前也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闹和开玩笑。
“圈圈，他们好像出来了，我们过去找他们吧。”徐休且眯着眼睛突然出声，打断了面前两人的嬉闹氛围。
“好，我们先走了。拜拜。”林凝微笑着向着郑扬挥手，转身便和徐休且一起下楼了。于是便也忽略了郑扬看着徐休且背影思索的神色。
“徐休且，他们人呢？我怎么没看到。“林凝站在操场的门口扫视一圈也没有看见熟悉的人影，疑惑道。
徐休且顺着林凝的目光看过去，“可能是我看错了吧，我们在操场里面等一下吧。”
“嗯嗯也行。等一下吧。应该也快了。”
“你们什么时候去封闭训练？”两人并肩在操场上散步。徐休且随意问道。
“周五开始，我们后天就要去了。”林凝温声回答道，只是心中不免想了很多，关于以前的同学，关于楚谨澈。她还没来得及好好和他说过这件事情。
“你看起来很紧张？我看见你的脸色不算很好。”
“没有，我只是有点不习惯。”林凝首先是否定，她并不紧张，她只是有点不安。对新环境的不安。“我只是不习惯要去和很多陌生人一起，可能是我性格原因吧，我总是很难融入一个新环境，我需要一些心理建设，所以看起来没有那么从容。”
“你很棒，和你相处的每个人都会被你吸引，然后喜欢你的。”徐休且看着面前垂着头的女孩，她扎着简单的低马尾，夏天的风吹过时还会带来阵阵香味，像是很久之前阳台上的花香，让他心安，也让他心动。他抬手揉了揉女孩的头，毛茸茸的，触感很好。“圈圈，每个人都会喜欢你的。”
听见圈圈两个字，林凝不免红了眼眶，她抬头，突然就看到了徐休且的眼睛，那是一双很干净的眼睛，很漂亮，就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是那双眼睛里面有很多她读不懂的感情，里面有怀恋，有心动，也有喜欢。那些感情太厚重，林凝的第一反应是回避。
而徐休且误把她的发红的眼眶认为是对自己展现的脆弱，他趁着她呆愣的一瞬，手顺着头发向下，捏了捏她的脸颊。那是一个很暧昧的动作。17岁的年纪，对待感情很稚嫩，但是还是能敏锐地区分出那一点暧昧。
林凝好像突然窥见了一点点温暖嘴里说的喜欢，可是那点喜欢很微量，只是特定氛围下躁动罢了。林凝不知道徐休且复杂的感情从何而来，但是光看出他对自己的一点喜欢便无比警觉起来。但是她不可否认，那句‘圈圈，每个人都喜欢你’让她乱了心绪，因为她想到了楚谨澈…
“学长，让你见笑了，我只是想到了一个人。抱歉没处理好情绪，我可能还是有点紧张吧，如果我有像你一样的绝对实力，我会从容的多。”
徐休且听见林凝对自己的称呼转变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她的拒绝。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还无意识的揉搓着，仿佛上面还有属于林凝的温度。
“抱歉圈圈，是我过界了。”徐休且调整的很快，那双眼睛又恢复了以往的干净，他的语气如春风和煦，让人挑不出毛病，仿佛前面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只是林凝一个人的错觉。
面对这样的徐休且，林凝对他的态度也无法强硬起来。只好干巴巴了接了句没事。
“我父母都是医生，我父母的父母也是医生。所以我从小就被寄予厚望，他们都希望我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凝固，徐休且突然转变话题。
“医学世家，怪不得你生物这么好。”林凝顺着徐休且给的台阶回应道，两人就此翻过刚刚那一页。
“算不上世家，我爷爷奶奶那一辈只是乡村里的赤脚医生罢了，看了几本医书，能治点简单的小病。我父母才开始有点医生的模样，接受过教育，能在三甲医院里上班。他们对医学都有狂热的热爱，所以我很少能在我家看见我父母，他们往往在我睡着之后才回来，我醒之前就走了。所以我并不喜欢医学，我讨厌他们为了陌生人的命运而忽略自己眼前的生活。”徐休且讲的时候语气毫无起伏，仿佛他只是一个陈述者，而非亲历者。
“对不起。”
“这和你没关系啊，不要道歉。”听着女孩小心翼翼的语气，徐休且笑着回答。“这是我父母他们选择的生活。他们选择了自己的热爱，自然而然也会失去很多东西。我也一样，我虽然失去了陪伴，但是我遗传了我父母的智商，我很小就发现了我对生物的天赋，我小时候就可以轻松解剖家里买的鸡鸭，我能轻松分辨出动物的内脏。初中时，我发现对于生物我不用学什么，轻轻松松就能拿到令别人羡慕的分数。所以我选择了生物竞赛。因为我不想学医。”
“学长，在我心里，你一直很厉害，包括温暖和小胖，他们也一直以你为榜样。”林凝停了下来，望着徐休且真诚道。
“那你呢？我也是你的榜样吗？”
“你一直是我的榜样。”林凝回答很迅速也很坚定。
看着林凝望向自己的坦荡视线，徐休且也明白了林凝的态度。可是他还是不肯死心，“只是榜样吗？”
“不只是一个榜样，我觉得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我希望你能够拥有坦荡前途，也希望你能够找到自己的热爱，我希望你能平衡好自己的理想和现实。我的希望很多，我觉得你值得一切一切最好的东西，我已经把你看作是我的哥哥了。”林凝说这些的时候很坚定也很直接，那是对朋友最好的祝福。在林凝心里，他是朋友，也可以是兄长，但绝不会超过这段关系。
聪明人讲话不那么直接，意思却直截了当。
徐休且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笑着点头，“那我在清华等你，我希望能够在北京见到你。”
“好，我们都会在北京见面的，我希望我们都能获得满意的未来。”
徐休且看着面前女孩明亮的双眸，垂眼遮住了自己的失落与悲伤。他没有和林凝说他下周不会来学校了，他要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关于家庭，关于父母。他要保留自己最好的状态去北京，那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他相信，只要林凝去北京读书，他就会有机会。毕竟人生很少事事都会顺心，只有争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而林凝心里想的却都关于楚谨澈，她好像突然看清了点她对他的感情，不只是友谊，不限于依赖，还有一点点破土而出的少女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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